夕时离开的时候,已经早上七点多。
她答应过的,天亮才会离开,能做到的不多,她想要尽力做到。
其实昨晚睡得很晚,吕程硬撑着破烂的身体躺在她身边,絮絮叨叨说了很多话。
夕时都认真地听着,一个字也没有遗漏。
虽然很多事,对于夕时来说,吕程早已说过。可是这样的机会不多,就如名曲一样,多听一遍又怎样呢?求之不得。
中途发现他又烧了起来,夕时要出去给他买药,被他死活抱在怀里不松手,不肯浪费一丁点的时间。夕时哽咽着要求他,早上醒来就去医院输液打针。吕程说好,可是两个人心里都明白,这一句好承受着多大的悲伤。
后来吕程渐渐支撑不住,头埋在夕时散开的头发里,嘴唇贴近脖颈,终于沉沉睡去。
夕时一刻也没有睡,比起浪费时间,她反而更在乎。
看着吕程熟睡的脸,不知道是不是因为彼此已经亲密无间,她看着吕程的时候,心里淌过无边的柔情。她用手指轻轻从他的脸庞上扫过,从眉骨到鼻尖,从鼻尖到嘴唇,最后落在他点点的胡茬上,蹭一蹭,手指微微发痒。
这么近地看着他,端详起来仍旧帅得人胸口发胀。
多好的人啊,偏偏遇上她。
后来天色渐渐变浅,就像灰姑娘的12点钟声,一点一点预示着分别的时间。
灰姑娘留下了一只水晶鞋,而夕时留下了写好的几封信中的一封。
离开的时候,夕时没有回头。
她已经很轻很慢地穿好衣服和收拾行李,但她还是从细微的动作上看出吕程已经醒了。他还维持个那个侧卧的姿势,只是怀里空了。
夕时想,就这么走吧,不要什么离别了。
离别这种事本来就是为了再相逢,而他们之后不会再有什么纠葛,更别提相逢。
而且这时四目相对,她是真的不知道要说什么。
好像说什么,都是残忍的话。
那么,就真的天亮说分手吧。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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从酒店出来,夕时没走两步,路边一辆红色的捷豹跑车对她按了按喇叭。
夕时不想理会,但还是皱着眉头瞥了一眼。
没想到竟然是“夕时”。
“带你见个人。”“夕时”说。
夕时乖乖上车,上车的一瞬,她忽然有点天旋地转的感觉。她眼底很青,精神不佳,缓了会儿后也懒得和“夕时”再争辩一些无所谓的事情。“她”知道那么多,此时她想了什么,不稍片刻“她”也都能知道。当结局摆在面前,她还去挣扎什么呢。
“夕时”扫她一眼,问道:“吕程的身体怎么样?”
夕时别过脸,忍不住呛“她”,“你指哪方面?”
“夕时”咯咯地笑,“夕时,我和吕程在一起生活过,他的身手怎样我比你清楚。”
夕时咬紧嘴唇,正值周末,马路上没有多少车,“夕时”的车速不是很快,可外面的景色仍旧匆匆向后掠过,不等人。
“你想让我留下是吗?”
“有过这个打算。”“夕时”坦言,“为什么不呢,反正你能够回来,就算有了什么改变,再回溯过来就可以了。你很在乎白光吗?比起身体上的疼痛,抛下吕程不会让你更难受吗?”
“可是时间轴会错乱的。”
“呵……”“夕时”冷哼一声,恰好停在红灯前,“她”斜着眼角对夕时说,“如果可以,我宁愿和现在的你对换。我的能力你拿走,你的时间交给我。对我来说,我宁愿熬着白光的折磨,也不要我那个未来。”
“她”的那个未来……
夕时目光一黯,所谓的那个未来,是因为没有吕程所以才变得无望了吗?
“你是不是怪我?”夕时的声音发颤,“我没能将自己的路走好,所以才让未来的你承受我犯下的错。你一次次出现在我的面前,是为了惩罚我吗?如果是,你想要什么都好,但请你不要伤害吕程。”
“伤害吕程?呵,我真恨不得用自己的命去换他。”
“夕时”说完后,艳丽的红唇抿得死紧。上了高架桥后,“她”将车子开得飞快。
夕时到现在都不会开车,而从“夕时”的车技上看,“她”对开车非常娴熟。
她忽然意识到“夕时”曾经提到过的,“她”为了改变吕程而回溯了太多太多次。
那么,是多久呢?
“你,多大?”夕时试探性地问出口。
“夕时”过了很久,直到开到了目的地,车子熄了火,“她”点燃香烟吸了口,才徐徐地说:“我们的时间相距不远,你二十五,我二十七。只不过我二十七已经很久很久了。”
很久,是有多久呢?
这个压在心底的疑问,经过一根香烟的功夫,成功传达到了“夕时”那里。
“她”掰过后视镜涂口红,眼神一瞬变得凌厉起来。
下车前,“她”说:“为了吕程,我在黑暗回廊里待了三年。我唯一想到的办法是取代你,而我用了五年的陪伴,依然失去了他。”
“夕时”锁上车门,挑衅地看着夕时,“我已经是个老女人了,你觉得满意吗?”
这或许是最让人残忍的话,让一个女人承认自己的衰老。
可对于她们来说,蝴蝶效应的影响已经让她们脱离开时间。
夕时名义上已经二十五岁,可实际上她并没有活那么久。而“夕时”在黑暗回廊里不停回溯,“她”的时间也同样错乱了。唯一让人难过的,是“她”取代她陪在吕程身边的五年,因为这一次的回溯,彻底坍塌了。
夕时不言语,默默关上车门站在那里。
她没有看到“夕时”眼中弥漫的悲戚,就同上一次她也没有察觉吕程眼中的痛苦。
她忽略了很多事,这些忽略,终将引导她走向不同的结局。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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夕时万万没想到,“夕时”带她来见的,竟然是nogi。
夕时的记忆一瞬间混乱起来,她根本捋不清现在的nogi对她产生了怎样的逻辑。
十六岁的夕时曾带着nogi的要求回溯到nogi十五岁的时候,两个年级相仿的女孩子在土灶旁借着一个昏暗的黄灯泡说着有关男人和女人的问题。
而此时的nogi,是在蝴蝶效应是前,还是蝴蝶效应之后?
她还记不记得她?
“你、你们是……”nogi留着妩媚的齐腰长发,穿一件紧身的毛线长裙,站在开门的佣人身后,疑惑不解地看着夕时和“夕时”。
夕时脸色煞白,她最后的一点理智就是向“夕时”求助。
“夕时”用同样妖娆的目光回敬nogi,“八年前,曲远山的小山村,土灶旁?”
这样的提示让nogi瞬间想了起来,“夕时!”
nogi有些喜出望外,但忽然又不解起来,“你还有孪生妹妹?”
“夕时”努了努嘴,“是啊,一个不让人省心的妹妹。”
nogi笑了笑,将两个人请到起居室去,然后吩咐佣人去端茶和点心。夕时坐在高档的沙发里,直到红茶递到她手上,她才迟缓地通过“夕时”和nogi的几句寒暄疏通了所有的记忆逻辑。
此时的nogi还记得她,记得那个夜晚两人在土灶旁的对话。
而范忆琳早已找上门过,nogi也见过了牛晓壮。这比原本的故事提早许多,夕时回来后看到的只是一个结局,却根本忘记了时间。
现在,nogi将“夕时”认作了她,而她只是“夕时”的孪生妹妹。
“你们怎么找到我的?”nogi坐在对面的沙发上,手里端一杯冒着热气的红茶,精致的美甲在骨瓷茶杯上映得发亮。
“夕时”也抿口茶,说:“你的故事登在了花边小报上,我托人打听,就找到你了。”
nogi挑挑眉,“外面那辆捷豹跑车是你的?”
“是。”
“那你也混得不错。”
“夕时”挑着嘴角没有接话。
nogi松下肩膀,对着“夕时”亲昵地皱皱鼻子,彼此心照不宣。
就是这样的,能够在十六岁就将男女之事讲得头头是道,以己度人,大家都是一个路数。
“那你们来找我是为了什么事?就是单纯的来叙叙旧吗?”nogi打开天窗说亮话。
“夕时”用胳膊肘顶了下夕时,“我这个妹妹的一个朋友,没什么能耐还要强得很,我听说你离开那个开发商后,开发商给了你一栋别墅和一家酒店。正好我妹那个朋友是学旅游管理的,也搭着点酒店管理的知识,所以想请你帮帮忙,给那朋友安排个职位。”
听了这番说辞,nogi呼了口气,忍不住笑起来,“我还当多大的事,这不是好办得很。”
说完,nogi又看向夕时,“男朋友?”
夕时根本回不过神来,她从没有学旅游管理的朋友,也搞不明白nogi怎么就离开了那个开发商,还获赠了一套别墅和一家酒店。
她忽然意识到有些事不对劲,向“夕时”投去质问的目光时,“夕时”吹着茶杯上的热气,平静且简短地说了一句话。
“现在是2009年。”
现在是2009年,是杨玺跳楼的那一年,对夕时来说,是六年前。
“怎么会。”夕时登时从沙发上跳了起来。
“夕时”还维持着刚才的姿势,只有眼角向上微微眯起,却不是对着夕时,而是看向nogi,“对不住,我这个妹妹扎在她自己的事情里有点出不来,你别搭理她。”
nogi抿着嘴角,一副我懂的样子。
夕时仍旧不敢相信,她看到门廊的矮柜上放着几本杂志,几步冲了过去,是佣人收拾出来准备扔掉的。而杂志的刊号上,赫然写着2009年11月上。
她想起自己上“夕时”的车时,那阵天旋地转的感觉。
很短,可是感觉清晰。
原来“夕时”的能力已经强大到这种地步了吗?
起居室里,“夕时”和nogi相谈甚欢。
nogi说着自己离开那个开发商之后,日子不知过得多逍遥。她很清楚开发商不可能那么大方,一定是范忆琳在补偿她。
可那又不是范忆琳的钱,范忆琳有本事将老公哄回去,也有本事给外面的二奶一笔数目可观的钱。她厉害有本事,nogi甘拜下风,拿着钱逍遥自在,还不用伺候那个年老臃肿的开发商。
对于夕时,她非常乐意帮忙。
“一看你妹妹的样子我就知道那男生肯定不是朋友那么简单。没事,挺好的,年轻漂亮的时候不为爱情抛头颅洒热血,难道还要等到我们这岁数再热血吗?你放心吧,你妹妹的事交给我,明天就可以叫你妹妹的男朋友过来。”
nogi说着,忽而一顿,“需要我隐瞒这层关系吗?”
她的意思明显,既然她认为“夕时”和她是一样的路数,没道理帮不上亲妹妹男朋友的忙。肯定是怕闲话和身份。
既然如此,她理应问一句。
“夕时”说:“能瞒着最好,省事。”
“好,放心吧。”
就这么一拍即合,杨玺的事就这么安排好了。
夕时的登山包里还装着彭丽的八万块钱,她本来是打算用这笔钱为杨玺找一条出路,或者用来给他们家还债。可是到了“夕时”这里,一切的计划都打乱了。
为什么,为什么要带她来到六年前?
这中间的三年,发生了什么?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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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杨玺——”夕时坐在副驾驶上,声音冷到发颤,“不是学自动化的吗?”
“夕时”弹一弹烟灰,摆出事不关己的冷漠脸庞,“某人对他的影响太深,所以考研究生的时候,他就选择了旅游管理。”
“那结局早就改变了,为什么我没有被黑暗回廊拽回?”
“夕时”冷哼一声,将胳膊搭在方向盘上,偏过头看着夕时,“你这么不专业,还拿着钱接受委托呢。你不会以为逼死杨玺的那个教授,是教他大学时的自动化老师吧?”看着夕时惊讶的脸,“夕时”更加猖狂,“杨玺跨了专业考上研究生,本来就很费劲,实习时还出了问题。而他和彭丽之间也是磕磕绊绊。到最后实在是熬不下去了,别人一两句煽风点火,教授几句批评,他就受不住了。”
夕时抱着登山包窝在座位里,她忽然想到什么,转头问“夕时”,“你说杨玺的实习出了问题,什么问题?”
“夕时”吐出一口长长的烟,车内瞬间弥漫起呛人的烟雾。
“她”说:“实习的时候被说是走关系进的酒店。”
夕时霎时反应过来,“是nogi的酒店!”
“对。”
“你为什么这样?”夕时几乎是瞬间就扑了过去,但是座位上卡着她的登山包,她的胳膊并不是很容易就能伸过去。但她还是冲动地抓住了“夕时”的手,香烟掉在她手背上,她反手一躲,右手磕在了方向盘上。
“咔”,夕时的手腕发出一声脆响。
但她无暇顾及,再次揪住“夕时”的袖子,大声质问“她”,“你为什么要这样做?你知道所有的事,你不但没有去改变,还拉着我一起促成了这个结局。你到底想要怎样,你想把我困在这里吗?你刚刚不是这么说的,你说你只是有这个打算,可是你不是……”
“那为什么我陪在吕程身边五年却仍旧无法取代你!”
“夕时”突然的大声让夕时哑口无言。
明明她占理的,明明她遇到的吕程,明明吕程喜欢的是她,她拱手将吕程让给“她”,“她”自己没法走进吕程的心,难道还是她的错吗?
可她说不出口,在她的意识里,即使一次次的否认,可事实永远摆在面前。
“夕时”就是她,只不过隔着时间的距离。
可是为什么,吕程不愿意接受“夕时”呢?
“你昨天不是这样和我说的。”夕时的声音透着一股委屈,“你让我和吕程发生关系,你让我去找杨玺,你说只要按照你的安排,我可以改变很多。吕程的未来会有变化的,你做不到的,或许我能做到。所以我才相信你。不管隔着多久远的时间,在你的时间里,我希望你能够和吕程在一起。我始终认为,到了某一个时间点,我终将成为你。我失去的吕程会在很久很久之后重新出现,‘夕时’,你还想要我怎样?”
“夕时”沉默,“她”闭上眼睛,许多的情绪开始在心中酝酿。
这样的对决,真是伤人伤己。
“夕时”说:“你低估了吕程,你的信写得再隐晦,他也能窥出他想要知道的。”
夕时吸了口气,“夕时”的脸上现出狰狞的笑,“所以我也终于知道了,吕程为什么会抗拒我。”
在那一刻,许多许多的因果像是沉睡在海底几个世纪的沉船重新被打捞上来,那些锈迹斑斑的铁片上映着当时游轮上的辉煌。
(以下为重复内容,防盗,过后替换)
夕时对于床笫之间的知识大多来源于一个叫nogi的女人。
这名字来自日语,芒草的意思。
nogi的妈妈范忆琳是一个被人骗到深山里卖掉的女大学生,生下nogi后,范忆琳还接连生下了两个儿子,在nogi小弟满月酒时,范忆琳带着邻居十里八户封的红包,共计250块钱,逃出了深山。
当然,范忆琳并没有带走nogi。
五岁的nogi是看着范忆琳一步步走远的,那张明媚的,对新生活充满了希望的脸一直印在她的记忆里。
nogi说:“那天我一直忙着在后院切菜烧火,那女人离开的时候,说是去请村头的牛二柏过来喝酒。我说我去叫好了,你知道那女人当时什么样吗?眼睛里就好像插着两把刀。她吼了我一句,让我在家照顾弟弟,然后就急急科科地走了。那时候我五岁,但我已经懂得特别多了。我偷偷在后面跟着,看着她径直走过牛二柏的家,头也不回地走出了村子。”
“进山之前,我终于追上了她,我没有拦她,我只是央求她,让她带我一起走。”nogi说到这里,烈焰红唇向上弯出一个弧度,像是皮肤上一个狰狞的伤口。
她继续说:“那女人给了我一巴掌,把我直接扇倒在地。我抓着她的裤脚求她,怎么求都没用,最后的结果是她用裤腰带将我捆在了树上,然后在我的衣兜里塞了5块钱。”
“你知道那种滋味吗,眼睁睁看着生下自己的妈妈厌恶地对自己瞥了一眼,然后对着大山憧憬地吸了口气,一步步踩着枯树枝子消失在视野里。她从来不考虑她跑了之后我会被家里的老男人怎样毒打,我皮开肉绽的时候,还想着喝住大弟进屋去不要看,然而作为一个妈妈,她对我一点感情都没有。”
“后来我渐渐长大,和她长得越来越像。老男人看我不顺眼,大概到我十二岁的时候,月经初潮后,他开始和村里的人商量着将我卖给大山那头的一个屠户。你知道我值多少钱吗?半头猪,那个屠户拉来半头猪就将我领走了。我嫁过去之后,生活一点改变都没有。屠户有个快死的婆娘,生下四个孩子,都是女孩儿,指望我能传下香火。我第一胎的时候才十四岁,村里所有人都说我的肚子是男孩儿相,但是我喝了一瓶农药,结果我救过来了,六个月的孩子死了。”
她说着咯咯笑了两声,“你猜怎么着,还真是个男孩儿。”
之后nogi开始和村里各样的男人睡觉,不分老小,只要给钱或者给饭。当她攒够了一笔可观的数目后,她放了一把火,然后逃出了大山。
那个时候,nogi只有十六岁。
同样的十六岁,有的人在经历花季雨季,有的人已经深谙床事,有的人迷失在回溯的旅途中。
对于范忆琳,nogi甚至不愿意称呼她。
而夕时想起自己的十六岁,也是眼睁睁看着自己的妈妈离自己远去。
相同的是两个妈妈都奔向了自己想要的生活,不同在于,一个活着,一个死了。
再后来,nogi在发廊和按摩店工作,凭着自己的好样貌,又在夜总会里收入不菲。她被一个有钱的开发商包养,当开发商的正室找到小别墅来的时候,nogi见到了范忆琳。
就是有这样的阴差阳错。
天网恢恢,该见着的不该见着的,想见的不想见的,一股脑都来了。
nogi看着范忆琳,过了这么多年,她老了许多,但是风华依旧。能看出她过得挺好,也善于保养,但是相比于差了20多岁的女儿,她是一个输家。
“她以为我是有意地接近她老公,是为了报复她。”nogi讪笑,“她真是太看得起她自己了,对我来说,她还没有重要到那个地步。”
虽然这么说,但多年练就下来的铁石心肠到底还是崩塌了。
因为范忆琳,nogi见到了同村的牛晓壮。
没错,就是村头牛二柏家的小儿子。
真要说起来,nogi和牛晓壮算得上青梅竹马两小无猜。可是那个村子的人都穷,牛二柏家更穷,穷到半头猪都没有,也是眼睁睁看着nogi被那个屠户带到了大山的另一面。
见到范忆琳,哪怕开门就被措手不及地扇了一巴掌,nogi也是连眼皮都没有抬一下。
而见到牛晓壮,nogi头一次为自己现在的生活感到一丝丝的可耻。
牛晓壮在nogi逃出大山后不久也出来打工,跌跌撞撞遇到了范忆琳,凭着一些过去的情分和要挟,牛晓壮留下来给他们家开车。
这一次范忆琳是带着司机上门来打架的,谁能想到竟演变成了久别重逢。
不管是从前还是现在,nogi都想离大山远远的。
可是她的爱情却在大山里。
“我知道人要为自己的选择负责,很多年前,当我选择为了钱脱掉衣服的时候,我的人生就已经毁了。可是偏偏让我遇到你,夕时。”
包养nogi的男人早已觉察出nogi的不对劲,他托了很多关系找到徐立辰,砸下重金让徐立辰去开导nogi,让nogi学会识时务,把那些杂七杂八的歪念头都打消掉。
徐立辰的威望和气量都不允许自己接下这桩预约。
但夕时看到了nogi的病例。
那时夕时还没有走出她妈妈结局的阴影,老是凭着一腔热血想要去改变别人糟糕的生活。天降大任的自负让她疲累而频繁地回溯,她总是想要求得一个好结局,不计后果,不害怕蝴蝶效应给自己带来的任何影响。
她主动提出见nogi,而nogi本着应付的心态也来见了她,然后命运就开启了另一扇大门。
夕时开门布公地告诉她,自己可以改变过去。
可以将nogi一团乱的生活捋出一条崭新的直线。
nogi信了,非常相信。但在nogi长篇大论讲述完自己的过往之后,提出的要求让夕时咋舌。
nogi并没有想要改变自己什么,她觉得无论怎样改变,她的人生仍旧如此之糟,或许会更糟。
她唯一觉得遗憾的,只是没有在最好的岁月里将自己交给牛晓壮。
“那个时候我几乎每天都在和不同的男人睡,在草垛子里,在田埂上,在后墙边上。那时什么技巧都没有,咬着牙关不发出一点声音。等到我真正坐台之后才知道,这种事真的需要技巧。我告诉你,你去告诉那时的我。我只想和晓壮睡一次,把最好的自己给他,然后大路朝天,我以后的生活不会再有什么后悔的了。”
夕时忍不住问她:“你就没想过不去和别人……”
“你知道吗,”nogi打断她的话,“我没有上过一天学,我还是到了发廊以后才开始认字。我什么本钱都没有,我有的就只有这个。”
她拍了拍自己的胸口。
夕时不再劝她,坐在那里煞着一张红脸,听nogi说那些有关女人的技巧。
后来夕时回溯到nogi十五岁的时候,在她还没有开始和其他男人厮混的时候,告诉她床笫之间的秘辛,将那些晦涩的难于启齿的技巧转达给nogi。
(天津)