转眼寒冬已逝,时光荏苒,春花也落尽颜色,五五端午之日,正是明瑶要回娘家的时候,我和她一起回了蒋家村。
到了蒋家以后,我见蒋明义夫妇二人正在院中树下阴凉处摆桌弄凳,岳父蒋赫地也刚刚提着酒从屋里出来。
彼此相见,自然是一阵亲热寒暄热闹。
灶房中也已经煮了蒜,蒸了粽子,凉菜也都收拾了出来。
我见那嫂子肚腹已经很大了,行动走路也笨笨的,忙请她坐下,我和明瑶去端碗放筷子。
都落座以后,明瑶因问道:“嫂子,有几个月了?”
嫂子回道:“七个月了。”
明瑶喜道:“那快了。是男孩儿还是女孩儿?”
蒋明义道:“前些日子,特意请了张熙岳老爷子来家里,号了号脉,说十有**是男孩儿。”
明瑶大喜,看向岳父,道:“那爹是不是很高兴了?”
岳父道:“一个只算是够本儿,生俩男的我才高兴。”
明瑶皱眉道:“这说的是什么话,都快当爷爷的人了。不过既然是张熙岳老爷子来号过脉搏了,应该不会错,有空可以想想给孩子起什么名字。”
“我早都想好了。”岳父说道:“我孙子这一辈儿啊,是‘梦’字辈,要是生下来长得白白胖胖的,那就叫蒋梦白,如果生下来长得黑,那就叫蒋梦玄,如果生下来长得不黑不白,黄不拉几的,那就叫蒋梦土。”
我忍不住暗笑,蒋明义夫妻俩都已经撅起了嘴,明瑶又埋怨了几句。岳父“哈哈”笑了一阵,忽然问明瑶道:“你啥时候给我生外孙啊?怀上了没有啊?”
明瑶道:“没有!”
岳父便瞪我,道:“陈弘道,你小子不行啊!会来事不会?!”
我脸上一热,也不好意思接话,明瑶皱眉道:“爹,你再为老不尊,下回不来看你了!”
岳父赶紧赔笑,又朝蒋明义使了个眼色,道:“你没事多跟弘道交流交流,这个,功夫嘛,是需要取长补短的。伟大的领袖说的好啊,鼓足干劲,力争上游!团结谨慎,严肃活泼!弘道,你没事要好好品评品评这几个字,道理很深的……”
我呐呐道:“这个……顺其自然吧。”
明瑶忽然问道:“爹,我娘和明玉她们没有再来过?”
岳父沉了脸,“哼”了一声,道:“没有!这八成的老婆娘!白眼狼的死闺女!”
在我和明瑶婚典之后的第三天,回门的时候,罗小锦和蒋明玉忽然出现,回到蒋家村,罗小锦闯进家里来,对着岳父就是一通大骂,指责我岳父嫁女儿竟然不告诉生母,又说明瑶眼中没有她这个娘,是个没良心的,连带着蒋明义一起撅了,岳父气得火冒三丈,也骂她跑的生不见人,死不见尸,想告诉也告诉不了……两个人都是执拗火爆脾气,骂到了气头上,又要大打出手,亏得当时岳父请的有术界前辈高人在家里做客,出言制止了两人吵闹,蒋明玉不识好歹,要跟人动手,最终被那高人“客客气气”的请了出去。
自那以后,也不知道这母女二人又去了哪里,明瑶还特意出去寻了寻,也不见踪影。
如今明瑶问起来,岳父仍旧气愤愤的,蒋明义夫妇也沉了脸,气氛一时古怪,这话,便不再说了。
我不能喝酒,伺候着蒋明义和岳父他们二人喝了个够,又把二人扶回屋里去睡,收拾了杯盘,码好了桌椅板凳,跟嫂子告了辞,就和明瑶回去了。
路上,明瑶忽然说道:“要不,咱们俩去找张老爷子,也号号脉?”
我奇道:“咱们俩的身子都好好的,找张老爷子号什么脉?”
明瑶噘着嘴,道:“身子好好的,怎么一直都没有?”
我这才醒悟,原来明瑶说的是没怀上孩子,我便笑道:“顺其自然,这个不急。”
“你不急我急!”明瑶道:“你娘在家里天天问,回来我爹也问,这到底是你的问题,还是我的问题?”
我想了想,道:“是咱俩的问题。”
明瑶被气笑了,锤了我一拳,道:“你去不去?”
“好媳妇,别去了。”我安慰明瑶道:“再等等,这才结婚六个月,早着呢。回去我再研究一下图,努努力!”
“你这人!“明瑶正要打我,忽迎面过来了一辆自行车,有人骑在上面,冲我们喊了一声:“是弘道吧?”
“是我!”我应了一声,见来人是我老爹单位里的同事,平时都称呼他王叔,比较熟悉的人,便道:“王叔好。您怎么来了?”
明瑶也问了声好。
王叔下了自行车,问我道:“你爹呢?”
我道:“在家啊。”
王叔道:“那我就先走了,我找他有急事!”
王叔骑车便去了,我和明瑶面面相觑,也不知道出什么事情了,连忙跟上。
王叔骑着自行车,也只是跟我和明瑶前后脚到。
老爹看见王叔,也问怎么回事,王叔道:“你快去城里吧,有人要动老公馆!”
“嗯?”老爹吃了一惊,道:“老公馆的事情,不是论过好几次了么,上面都说不让动了,怎么又要动?谁要动?”
王叔道:“这次不知道是谁背后捣的鬼,连咱们头也不支事儿了!房屋、院墙已经在扒了!是几个愣头青子,没人管得住!”
“我马上过去!”老爹道:“门楼千万不能动了,那门前的老树已经有灵气了,更不能侵犯。弘道,你跟我一起去。”
“好。”我应了一声,我知道那老公馆,最早是明清时候的会馆,民国时候被人改了公馆,老爹一直那其中蕴含着一股极厉害的气,隐隐所成风水格局,不可妄动。也正是在老爹的多次游说之下,再加上领导对我爹的信任,所以才保住那老公馆在浩劫之中,多次避过灾难,但是,这一次,终于还是有人打了它的主意,甚至已经动了手。
此时,爷爷和二爷爷又已经外出了,叔父和三叔也出去办事,那便上阵父子兵了。我让明瑶待在家里,然后和老爹、王叔各骑一辆车,往城里赶去。
那老公馆就在老爹单位大门外十丈远的斜街对面,老公馆门前左右首各有三尊石像,都是貔貅,也就是兽财神——有大有小,形态各异,栩栩如生,老爹说雕刻年代比公馆还要早。
普通人不辨奇兽,只把那六个貔貅当做是狮子,所以这个老公馆也被人唤做是“一门六狮子”。
老公馆门前又有一株千年老柏树,虽然不高,可是遮天蔽日,阴森异常,说来也奇怪,那老柏树附近,平时连个蚊虫都不生。
我们去的时候,果然见院墙都已经推倒了,一帮人霍霍的,就要动大门楼,我们急忙赶过去,老爹大声道:“你们要干什么?”
那群人看见有人拦阻,也都站住,那领头的一个中年汉子瞪眼道:“你们要干什么?”
老爹道:“这是老祖宗的东西,是前人的遗产,是还有很多研究价值的文物,可不能毁了啊!”
领头的冷笑一声:“文物?孔老二的文庙都给砸了,岳武穆的墓也给扒了,这破公馆算什么东西?”
老爹又苦口婆心的劝,那些人只是不听,我在旁都恼了。
老爹最后无计可施,只得说道:“这门前是六个貔貅,再加上这千年老柏树,连同整个公馆,可算是一个大局!破不得啊,破了就是毁了气局,要获罪于天地!”
“满嘴放屁!”那领头的先是一愣,然后道:“什么局不局的?什么获罪于天地?我还怕天地?我们都是天不怕地不怕的人!你是谁啊?少搁这儿罗嗦!”
“我就在对面上班!”老爹道:“你没看这老公馆附近连个蚊虫都不生吗?这就有古怪!”
那领头的道:“我看古怪的是房管里头怎么会有你这么个信球!滚滚滚!”
我一听,怒上心头,上前一把抓住那人,喝道:“知道尊老么?!嘴里再不干净,我给你糊上!”
那人吃了一惊,使劲挣扎,但被我捏住手,虽然不使劲儿,他又哪里能挣扎的动?
他手下的人全都围了上来,纷纷大呼小叫:
“干什么?!”
“哪儿来的人?”
“亮出名号来!”
“放手!”
“……”
“都闭嘴!”我大喝一声,震得众人都懵了。
老爹摆摆手,示意我放了那人,又问那人道:“你叫什么名字?”
“怎么?”那领头的搓着手,打量打量我老爹:“你还想报复我怎么的?我行不改名,坐不更姓,王帆就是我!”
老爹冷冷的说道:“不是我报复你,你自己拿一面镜子,看看自己的脸,白的跟那公馆门前的貔貅石像一样,这叫做死灰之色!大凶之兆!你两条眉毛,左高右低,状如砍刀,偏偏又有中断,虽看着壮实,其实命短!像你这样的面相,平日里多行善事,多积积德,说不定还能改改运势,延延寿命!要是一意孤行,昧着良心四处作恶,就像今天这样,非去毁坏这古迹文物,嘿嘿……我断定你活不过今天!”