角色变更的事情在圈里很常见，没有签合同之前一切都有变化的可能，但闻晚这次，情况稍微有些不同。
一是所有流程都走完了，番位、角色、片酬以及进组日期，全部谈妥确定，在此之前，片方对她没有流露过半点不满，甚至多次联络确保合作促成。
二，则是闻晚已经为了这部戏，空出了接下去四个月的档期，她之后所有的工作都是围绕着这一基础安排的。突然告知角色临时换人，合作将不再继续，她之后的四个月时间瞬间成了废档。
要开机的项目都定好了人选，没确定的项目供不起她这尊大佛，不上不下地卡着，尴尬至极。
现在再开始重新安排工作，不仅仓促，还很麻烦。
闻晚比预计提前拍完广告，第三天上午急匆匆赶回首都。裴予不和她一起，袁亿正好要在沪城继续待几天，闻晚便放心把他扔给了他姐姐。
一下飞机，马不停蹄赶往周苓的办公室。周苓备好一切等着，脸色少见得低沉。
“合作谈得好好的，为什么突然变更？”
闻晚落座，皱着眉直奔主题。桌上魏薇倒的两杯热水，谁都没碰一口。
“商人重利。”周苓四个字简洁明了地概括，“导演并不是很想换，但投资方坚持。”
“你在电话里没说，他们准备替换的演员是？”
“霍佳欣。”
“霍佳欣？！”闻晚诧异重复了一遍，周苓点头，凝眸道，“你拍有凤归来的时候，她那边主了一部双女主的剧，扑了，收视和后续效应都很差。”
那怎么……？
闻晚不说抗收视的能力有多强，但做配角的两部剧，以及后来担任女主的一部剧，收视率都是实打实的高。按道理说，在霍佳欣和她之间，片方选她才是正常的。
周苓慢条斯理给她解惑：“霍佳欣的公司在她身上下了不少功夫，这次怕是得到风声，听到片方和我们接触的消息有意截胡，就是看准了你的资源来的。”
闻晚一愣，很快明白过来。
她们不仅是同学，更是同期出道的女演员，闻晚红了，霍佳欣却始终不温不火，她的公司大概是觉得，闻晚迄今拍的三部戏没有一部出了岔子，看中的本子肯定都是好的。她们自己没有预测市场的好眼光，一不做二不休，干脆直接从闻晚手里抢。
够阴，也够不要脸。
“霍佳欣不如你红，相应的，片酬也没有你高。更何况她们这次自降身价，几乎是不要片酬接下角色，她的公司还给剧组追加投资。不要钱还带资进组，片方自然觉得用她更实惠。”周苓唇边轻笑，有微微的讽意，“不过生意人到底是生意人，对娱乐圈还是看不透彻。我要是他们，宁愿多花点钱请个当红、能扛起收视的女演员做主演，也不会为了那一点点钱把剧推向前途未卜的境地。”
凭良心讲，闻晚的片酬不算高，在当红小花里，大概要排到最末的位置。
周苓和她对演绎事业的规划都是清楚而明晰的——宁缺毋滥。哪怕一年少拍几部戏，也不愿为了挣快钱把名声和未来败坏殆尽。
她们对片酬，没有那种非要哪个价位才行的执着。
周苓和别的一心捞快钱的经纪人不同，她始终认为，快餐式的明星算不得真正的明星。捧起一个站得住脚跟的艺人，事业生命长度翻番，不提成就感，能获得的利益也是长远而持久的。
当初签的经纪约上，明确写着她的权利大于公司，公司高层有异议也插不上嘴。
所以，在周苓首肯下，对于挑选剧本，闻晚享有极大的自由。
而这次准备好了要进组拍的戏，正是她们共同选定的剧本。不说有多么出彩，但中规中矩，可以保证绝对不会出错，闻晚现在需要的正是维持热度，然后把基础加固加牢。
她们极有诚意地酌情降了片酬，当时导演和编剧几人还特意打电话来，为她们在这件事上的体谅表示了感谢。
哪想，转头就毁了约。
也怪她们自己，口头约定不具备法律效益，哪怕她们已经为了新剧做出调整，空出整整四个月档期，并推掉了和这段时间相撞的其他邀约，真追究起来还是只有自认倒霉的份。
“没办法，我再和导演联系看看。”周苓抿了抿唇。“这件事怪我，应该在商定的第一时间就签约，是我疏忽了。事到如今只能从导演下手，他对你还是很满意的，我试试能不能说动他让他去和片方……”
“不用了。”闻晚打断她，眸光冷毅，“既然他们觉得用霍佳欣更实惠，那就让他们合作愉快吧。人家露出了冷屁股，没道理还要我们继续用热脸去贴。”
“我们低头，他们只会认为我们非这部剧不可，从而一再狮子大开口。”
经过一天的考虑，闻晚已经冷静下来，“没有缘分的事我也不强求，这次合作作罢。”
“那……”周苓皱眉。
“我知道现在再重新挑选工作安排档期会很麻烦。”她抒了口气，郑重其事地拜托，“只能辛苦你了，苓姐。”
事已至此，没有更好的办法。周苓点头，默然应下。
闻晚揉了揉太阳穴，抬眸见魏薇正看着自己，不停挤眉弄眼。她一怔，蓦地想起一件事来。
“对了苓姐，我有件事要和你说。”
“什么事？”
闻晚舔了舔嘴唇，莫名有种学生面对老师的紧张感，稍稍降低了声音：“我和裴予……在一起了。”
周苓愣了一下，皱眉问：“你说什么？”
“我说，我和裴予在一起了。”
“你确定是正式提及恋爱，而不是……？”周苓话没有说尽，意思在场三个人都明白。
演员拍戏动辄数月半年，大家都是人，都有需求，便有不少‘剧组夫妻’的现象发生。
闻晚尴尬咳了声：“我确定是恋爱。”
周苓笃笃敲着扶手，“按理说我不应该过问你的私事，但你们两个都是艺人，恋情尤其要小心处理。”顿了顿，意有所指，“裴予和袁亿的绯|闻闹到现在还没解决……”
“这件事很快会有结论，绝对没有谁插|足谁的纠纷。”
见她一脸认真地保证，周苓放下心，“那行，这事暂时先不讨论，你们注意些别被媒体拍到。至于要不要公开、什么时候公开，以后有机会我和他团队的人联系，商量过再定。现在说回下一部戏的事。”
闻晚正襟危坐，还没说话，手机忽然响了。
来电显示是才添加没两天的新联系人：
——袁亿。
许久没回学校，闻晚正好在首都，抽空回去上了半天课。
一踏进校门就感觉气氛不对。
不止是因为校友们见到她兴奋打量，更是因为空气中有数不尽的八卦分子在跃动——
校园风云人物兼如今人气节节攀升势头大好的新晋小生方瀚维，第一次传出绯|闻。
绯|闻对象不是别人，正是闻晚的同班同学兼友人，宋之岑。
闻晚被黑过，理解这种感受，知道宋之岑虽然面上不显，心里多少还是会受影响。
校友们态度耐人寻味，好在班上同学仍旧暖心如初。大家如今拍戏渐渐稳定，都在各自的路上前进着，彼此之间关系好，对宋之岑的态度一如当初闻晚被黑料包围时一样，该如何还是如何，分毫不受影响。
上回闻晚被黑，宋之岑和赵奚云在微博上帮她讲话，三人约了有空出去吃饭，一直拖到现在都没约上。难得同时凑齐，上完课便定了间餐厅一起吃饭。
“路宜最近忙，我都好久没看到她了，下次她回来有时间让她请吃饭，我们再聚一次。”闻晚说着，侧头对赵奚云道了声‘到时候介绍给你认识’，而后感慨，“时间过得真快，转眼就要毕业了。”
“说到毕业，咱班的毕业大戏已经在排了！大二的时候我还琢磨到了演毕业大戏的那天一定要好好表现，谁知道现在根本腾不出时间。别说好好表现，我估计连参加都没法参加。”赵奚云叹了口气，摇头。
“我大概也没办法参加，话剧团越来越忙了。”宋之岑看向闻晚，“你呢？通告应该不少吧？”
闻晚轻笑：“毕业大戏我已经跟班导说了不参与。”
“那是自然了，闻晚现在红成这个样子，拍戏都没时间，哪还有空忙其他的。”
“有艺一姐，你可别笑我了！”闻晚嗔了赵奚云一眼，蓦地叹气，“通告……我最近为通告的事情烦死了。”
“怎么？”赵奚云挑眉，“通告太多忙不过来？”
闻晚自嘲一笑：“我倒是想。可惜，四个月档期白白空出来，差点不知道怎么办才好。”
“四个月档期？”宋之岑不解，“你的档期怎么了？”
闻晚看了看她们俩，唇边虽然勾着，表情却锐利不少。
“还能怎么，被人截胡了呗。被人当成目标，当成绊脚石，盯准了我手里的本子抢。”
赵奚云皱眉：“不能吧？谁抢了你的角色？哪家小花这么lo啊！”
闻晚见她一猜便往线上当红的女演员猜，不由得轻笑。是啊，谁不是这么认为呢？能抢了她的角色的，那一定是比她红，或者势均力敌但红得早根基深，且还没flop的当红小花。
“我也没想到。”闻晚耸了耸肩，“霍佳欣的团队能够不要片酬，还带资进组，她们太看得起我和我经纪人选剧本的眼光了。受宠若惊。”
一听，赵奚云和宋之岑愣住，过了会儿才反应过来。
赵奚云直接炸了，满脸不可置信，而后便是不住的鄙夷。
宋之岑淡定得多，端起杯子喝了口热水，说：“可能她的想法异于常人吧。毕竟，在她买营销号放我的料，引导路人和方瀚维的粉丝攻击我之前，我也没想到她的手段原来这么阴。”
一句话信息含量颇大。
宋之岑也不遮掩，慢条斯理给她俩讲了个小故事。
闻晚和赵奚云听得微微发愣，谁都没想到——她和方瀚维竟然是青梅竹马？
宋之岑喜欢方瀚维，很早之前就开始了。方瀚维喜不喜欢她，她不清楚，只是从年少情窦初开之后，彼此之间相处就有种说不清的暧昧、朦胧，谁也没有过度追究点破，他们一直迷迷蒙蒙地相处。
直到高中的时候，认识了霍佳欣。
霍佳欣对方瀚维有意思，宋之岑身为女生，自然很快就察觉到了。
方瀚维和霍佳欣同是艺术生，慢慢地走得比较近，宋之岑不喜欢霍佳欣，久而久之干脆和方瀚维疏远了距离。
然后便是高考。
霍佳欣和方瀚维都考上了三大艺校之一的央戏，更意外的是，宋之岑也考上了。
“所以，你是裸|考？”赵奚云的重点有些歪，“只是提前准备了才艺，没有受过半点系统培训，就那么考过了艺考？！卧槽你知道我为了艺考费了多少心思吗！真是人比人气死人！”
“我爸妈不支持也不反对，不过我能考上，他们也有点惊讶。”宋之岑说起这件事，语气如往常一样淡，“之后就是入学，他们分在了一班，我在二班。”
“进学校之后你们为什么没有来往？我们根本都不知道你们认识，别说我们，全年级甚至全校估计没几个人会觉得你们俩有关系！”
这也是为何，她和方瀚维爆出绯|闻之后，会在学校引起轩然大波的原因。
“我早从高一就没有和他来往了。除了逢年过节双方家长会串门走动，其他……”宋之岑笑了笑。
闻晚没吭声，看向宋之岑的目光，有种连自己都没察觉的柔软。
暗恋的感觉，她懂。暗恋那么多年，有多苦，她也懂。
好歹她得到了想要的，而宋之岑……
敛了敛神，思绪回到正事上。
就着宋之岑的叙述，脑海里梳理一下，之前的情况就能解释得通了。
厕所里听到她们说话那回，霍佳欣邀宋之岑一起参加一班的饭局，不是在示好，而是在示威。
怕是方瀚维对宋之岑绝对不仅仅只是发小的感情这么简单，所以霍佳欣才会格外针对她。还有那次她们一起出去吃饭碰上一班导师带着一班双壁，出门后闻晚瞄见宋之岑的手机屏幕上是方瀚维发消息让她等他……
感情的事，果真愁人。
“也就是说，营销号爆出你和方瀚维晚上一起逛街的照片，是霍佳欣做的手脚？”赵奚云开始整理事件。
宋之岑说是，“我本来不确定，但是昨天碰到她，她故意和我说了些意有所指的话。除了她，我没有得罪别的人。”
在话剧团，利益纷争比娱乐圈纯粹得多，也少得多，不会到这种程度。
赵奚云不爽，用力一拍桌子：“日她仙人板板！这边低价恶意竞争截胡闻晚的角色，那边动黑手整你，她简直恶心它妈给恶心开门，恶心到家了！”
营销号放出照片引导绯|闻之后，宋之岑的微博评论就再也不能看了。
都是极尽肮脏的人身攻击，被激进的方瀚维粉丝和认为她炒作的路人刷满了屏。当然，会被认为是宋之岑单方面炒作，也全是拜营销号们富有偏向性和指向性的话语所赐。
宋之岑淡淡一笑，“没关系，我也不是好惹的。虽说狗咬了我，我不能咬回去，但至少要让它脱层皮才说得过去。”
赵奚云来了兴趣，追着问她要做什么。宋之岑却卖关子，笑而不答。
没多久，菜陆续上桌，席间宋之岑提起话剧团周年庆演出的事，让她们后天有空，去话剧团看表演。
她作为主角的重要演出，闻晚和赵奚云自然捧场，一口应下。
休息一天后，闻晚应邀去了京淮，观看宋之岑的表演。
赵奚云来的慢些，快开场了才现身。
然而等了一会儿，到了原定开场的时间，台上还是没有动静。而后，剧团的工作人员上来，非常抱歉地说出了点小问题，表演要稍微延后一些。
闻晚和赵奚云预感不好，起身到后台一探究竟。
不看还好，一看，赵奚云就像被点着的炸药包一般，炸了。
本该换好衣服化好妆上台的宋之岑，才刚赶到剧场。她满身狼狈，脸颊一侧有小块乌青痕迹，微微透着阴沉的血红，分明是新伤。身上的衣服也脏得很，袖子上不仅有污水湿迹，还有干硬黏着的奶油，发丝上也腻着一些。
只有她们三个，没有外人，宋之岑不遮掩，对于狼狈模样简单解释了一句：“来的路上去便利店买东西，碰上了方瀚维的粉丝，推搡间蹭到了几下，没什么大问题。”
闻晚和赵奚云脸色都沉得仿佛乌云密布。
她却很镇定，只说：“我没事。再晚就来不及，我去冲一下换衣服，该上台了。”166阅读网