这个莫名受伤的同学,关于她的所有事情,几乎都是优姬在跑前跑后,丝毫没有看见锥生零这个男生的身影。
或许是不分轻重地偷懒,或许是没有责任感,或许是生性冷漠。
荼白却知道,在血液喷涌/出来的那一刹那对他的影响究竟有多大。刚才余光瞥见了,迅速从人群中离开的背影。
荼白十分体贴地关爱了自己的同学,顺便回了宿舍一趟拿点东西,再次出门。
现在,夜幕降临,天边的月亮挂起,夜色在渐渐吞没天际最后的一抹蓝色。
荼白站在小屋前,看着这个看起来有些简陋的地方。棕色的长发披在肩上,稍微歪了歪脑袋。荼白似乎是有些嫌弃地打量了一下周围,最终还是抬脚走近。
黑夜即将到来,她的能力也在一点点展现。即使周围毫无光线,她也能看得清清楚楚;只要静下心来,她能轻易地听见另外一个呼吸声。
这是马厩,有一个小小的窗口,望进去,是一匹健壮的骏马。
传说中的“地狱烈马”,白莉莉。
荼白侧过脑袋,她知道,有个人被挡在后面。
在颓废,在失落,沉浸在自己的世界里面出不来。他厌恶着像她这样的吸血鬼,同时也厌恶着自己。
这就是锥生零感受到痛苦的原因,他已经不是人类了,却还是坚持着人类的一切原则和秉性。只要放弃,就可以得到解脱,可是他偏不。偏偏就不,固执到死。
荼白走到窗边,没有说话,也没有现身。只是在确定他在里面的时候,极其自然地转身靠在窗边的墙壁上。稍微仰头看着渐渐暗下来的天色,天边的月亮蓝幽幽的,像是一团冰冷的火焰。
她没有说话,锥生零也不知道有没有发现有人就在跟他只有一墙之隔的地方站着。
不知道过了多久,夜风渐渐的凉了起来。
荼白才如梦初醒地动了动指尖,稍微侧过脑袋。
曲起纤长的手指敲了木板两下,语气如常,“只有小孩子才会遇事就躲起来,你也差不多了吧,优姬一个女孩子还需要你帮忙呢。”
回应她的是寂静和沉默。
只有晚风吹拂而过的声音,似乎里面从来都没有人存在一样。
荼白忍不住笑出声,“你认真的吗?装不在?”
半晌,才有一个声音传来,像往常一样泛着凉意,却有些哑了,“你怎么知道我在这里?”
荼白纤长浓密的睫毛落下一片阴影,只能看到微扬的嘴角,“因为我是世界上最聪明的人,没有什么事情是我不知道的。”
里面的人似乎嗤笑一声,依稀听出了一点不屑。
荼白眨了眨眼睛,撇撇嘴,“好吧,是优姬告诉我的。”
“......那她一定会让你别管我。”
荼白挑了挑眉,“很明显我并不打算听她的。”
他的声音低低地响起,听起来带着难以察觉的疲惫,依旧是硬/邦/邦的命令语气,“不用管我,你快回去。”
荼白顿时嗤笑一声,没有什么冒犯的意思,只是觉得好笑。指尖稍微轻抚过那粗糙的木板,语调轻缓,“又不是有什么危险的事情,干嘛要说苦情剧里面的台词?只是发生了一些不能控制的事情心情有点暴躁而已,别那么悲观。”
“说得好像你知道什么一样?”语气轻嘲,他不信她。
荼白在窗外耸耸肩,“我知道啊。”
理所当然的语气连锥生零都忍不住楞了一下。
“我知道你的情绪不稳定,也许在你小时候发生了什么事情让你不能接受有人受伤或者是......纯粹晕血,这都很正常,我不会嘲笑你的。我也知道你的性格一定不希望这个时候有人出现,所以你看我都没有露面,多么体贴。”
一开始还惊讶地听她侃侃而谈,似乎很有道理很可靠的样子。却在她后面的自吹自擂中,锥生零忍不住嘲笑自己的认真。
不过他也感受到了,她的意思。
看着从那扇小小的窗口,那渐渐暗下的天色,树影婆娑的枝干在风中飘摇,半抹月色挂在天边。她的声音轻轻浅浅,总觉得比往日要来得熨帖得多。
锥生零有些发白的唇角微扬,半眯着眼睛笑意浅浅,没有人看得到。
“我还知道,”然后他听见她说,“这种时候,最需要的就是放纵一下。”
然后,从那扇小小的窗口,探出一双手,圆润的指甲修剪得干干净净,宛若青葱。
还有......一个酒瓶和一个高脚杯,透亮得折射/出一抹微弱的光。
锥生零都忍不住诧异起来,紫色的眼眸中点缀进笑意,面上有了些许神采。虽然语调还是冷冷清清的,却是柔和了一点,“你居然喝酒。”
陈述句的语气,没有丝毫责备的意味。
荼白只是笑,“我还以为你会跟优姬一样抨击我不该未成年饮酒。”
“你不酗酒就好。”
荼白热忍不住摸了摸自己的鼻尖,她怎么觉得,现在有些虚弱的高冷少年似乎有一点点的......温柔了?荼白摇了摇手上的红酒瓶和酒杯,碰撞出一声清脆的响声,“它能让你冷静下来,让你舒服一点,我保证。”
“你到底要不要啊?”等了一会儿,手上的东西还是在自己手上,荼白有些失去耐心了。
下一秒就感觉到手上一轻。
锥生零挪了个位置,坐在另外一边,就在窗下。也不介意什么,直接开瓶就倒酒,就算之前没有喝过,他也完全不介意。径直仰头就是一口,舒缓地深呼一口气,不知道是不是心理作用,真的觉得压抑着的心脏稍微可以跳动一下了。
“你怎么知道那么多?”看着酒杯中摇晃着的酒精/液体,锥生零不带丝毫好奇地发问。
荼白嘴角微扬,“我跟你说了,我有一个颇为复杂的家族病史,所以对于心理问题也弊别人了解得多一些。”
锥生零动作一顿,“这是我第二次听你说起‘家族病史’四个字,听起来很严重。”
“对啊,”流畅地接下,她还是笑着,“但只是听起来而已,所以不用担心。”
“我没有担心。”
紧接着锥生零的话,荼白没有丝毫停顿,“没有更好了。”
稍微沉默。
不知道是不是错觉,锥生零觉得场面有些尴尬了,轻咳一声,“你怎么知道我在这里的?优姬不可能告诉你。”
荼白侧过脑袋,微微笑弯了眼眸,“也许你不会相信,但是我真的太了解你现在的感受了。”
我知道你想要什么,我知道你想要什么,也知道什么地方你会在。
多简单,只是一个需要远离人群的有些孤僻的孩子。
“而且纵观整个学校,也只有这里有你喜欢的小动物了。”
这句话一出来,锥生零微微蹙眉,紫色的眼眸中晦涩不已,看不出其他情绪,“你又知道?”
握着酒杯的手不自觉地收紧,这种随时随地被人看穿的感觉......
他在里面自己脑补,荼白却态度自然,“因为我也有一只猫。”
“我说了我什么都知道一点的,你偏不信。”
这样理所当然的说话,让锥生零不由自主地抬起头看出去,正好对上站在窗边的荼白的眼睛。
居高临下地看着仰头看她的锥生零,荼白忍不住笑眯了眼睛。主动地走到窗前,俯下/身靠在窗沿上。
垂首,荼白笑着歪了歪脑袋,长发微垂。
正对着锥生零微扬的脸,荼白笑得眉目弯弯。
“你以为如果不是我的小白猫不见了,我真的会抽空来探望你吗?”荼白高高挑眉,依旧是一副欠揍的模样,完全没有了刚才伪装成知心大姐姐的温柔情态。姿态张扬,面容清丽。
抬手刚好到了他脑袋的高度,荼白极其自然地拍了拍他银发的发顶,姿态娴熟,一点都没有不好意思。
锥生零紫眸微眯,荼白顿时收回手指向了他身边的那匹马,“你看,我的猫。”
锥生零本能地看过去,刚想回嘴,那明明是他的......恍惚间,微皱的眉头舒展开,紫色的眼眸中浅浅地映入了这样的场景。
一只白猫,也不知道是什么时候出现的。看起来就是一只被养得很好的猫,毛发柔顺,摸起来应该会很舒服。
就这样姿态极其端庄地坐在了马背上,一脸的淡定自在。
玛丹娜,白莉莉。
她,他。
不知道想到了什么,锥生零千年寒冰覆盖着的俊美脸庞,顿时扬起了一个极其难得的笑容,就像在春色中悄然融化的冰雪,折射出一抹绚丽的光彩。
忽如一夜春风来。