乌雅家格格的谣言,以不可思议的速度,传遍了全京城。谣言虽是从宜情楼内传出的,但没人会相信皇上指婚一事,皆以为是小两口私定终生,无媒苟合。尤其是从那群落魄才子口中,口口相传乌雅格格是多么的国色天香、娇媚动人,说得生动。传到后来,竟似人人都已听闻乌雅格格的艳名。
「太子爷,您若真答应了嘉铨公子,也该劝劝他,此事不宜在那等风月场所谣传啊。这下子,连带着把太子爷您的名声都给带坏了。」
一名东宫的官员,听闻了谣言后,瞧见胤礽心情似乎不错,鼓起勇气劝戒。在他看来,太子为一国副君,指个婚,有什么大不了的。想必,皇上也不会介意的。即便如此,摆在明面上总是不好。毕竟乌雅格格还是满族秀女,在没落牌子之前,名义上都是属于皇帝的女人。
「嘉铨?那是何人?」
「那不是太子爷您的表弟吗?赫舍里其汶之子,索额图大人之堂侄孙。」
「哦~是他啊,听说当年其汶曾经救过舅公一回,舅公便也就养着他的孤儿寡母了。怎么?出什么事了?」
「如今满京城都在传,说太子爷您和嘉铨公子兄弟情深,并且,皇上看中他的才华,要让他先成家后立业,便许了,要把乌雅格格指给他。」
「荒缪!本宫是什么身分,他也配和本宫称兄道弟?」
「是,是,这谣言传得,就是大逆不道的胡话。」
「等等,你刚刚说要把谁指给他?」
「乌雅格格,德妃娘娘的侄女儿。」
「大胆,竟有此等大胆狂徒。」
胤礽气得扔了手中的茶杯,气冲冲地站了起来。他印象中的乌雅格格,只有一个,就是整日和六弟待在一块,和他两小无猜的那一个。虽无深交,但也在宫中见过几次面。记得那位乌雅格格的笑容很甜美、很真诚,让人看了能暂时忘怀其它烦恼。就连一向最冷情的老四都挺疼她的,几次发现后,他暗地打听那ㄚ头兄长的应试情况。
稍微冷静下来后,胤礽若有所思:那ㄚ头可说得上是胤祚的手上宝、心头肉。若真是她,那么胤祚该会怎么做呢?
「你再说清楚一点,是哪位乌雅格格?」
胤礽思索着,这其中是否有可以利用的空间。胤祚很看重那个女娃儿,岂会任由她这么被人诬蔑?转念一想,罢了,罢了。那样一位讨人喜欢、与人无争的乌雅格格,竟是不忍心打起利用她的主意。
她在宫里都被默认为老六的福晋了,竟有人打她的主意!想及那样精致的人儿,被人提在嘴边污蔑,简直就是污辱了他们爱新觉罗家的媳妇儿。爱新觉罗家的人,最是护短不过的了。他可以为了算计老六而利用她;却不容她被外面的奴才所污蔑。
东宫官员被太子身上的怒气,吓得胆战心惊。从没听说过太子爷和乌雅家有交情啊,怎么一下大怒起来。
「是…是…是威武参领大人的长孙女,听说闺名叫作玫琳的。」
胤礽一下子松了一口气。这才对,那丫头年纪还比胤祚小一点儿,怎么就到了可以许人的年纪了?许是因为不再挣扎于是否利用的问题,胤礽心情一下子好了起来。能见到汗阿玛的宠妃家里出状况,还不关他的事,索性看热闹就是了。
摆摆手,胤礽不在意地说道:
「胡说八道!什么指婚不指婚的,这事儿,和本宫无关。想必是这乌雅氏不守妇道,在选秀前和男人纠缠不清。传话给内务府,撤了她的牌子。」
那名官员正要应下,胤礽又忽地改变主意,说道:
「等等,先传话到舅公府上,让他把那名叫什么铨的小子给看紧了。必要时,打几板子也行,让人再去给乌雅氏泼点脏水。」
「是,太子爷,那还要不要去内务府传话?」
「用不着去了,那跟咱们东宫没关系。秀女名声有碍,是宫里母妃们该烦心的事了。」
威武老太爷提着一笼雀鸟到茶馆,和老友相约下棋,一入茶馆就被周围的人指指点点,弄得老人家莫名其妙,下棋也没法专心下,输得一蹋胡涂。他的老朋友只以为他是因为家中出了事,心神不定,却又偏要装作若无其事。叹了叹口气,另找借口,把威武劝回了家。
福勇就没有这么善体人意的朋友了。他在护军营内的人缘向来普通,不好也不坏。不坏是因为看在德妃的份上,没人会去得罪他。但他却总是拉不下面子,去和人交际。说是身为外戚,不得在外喝酒应酬,担心会让宫中的德妃难做。其实,谁不知道,他就是忌讳家中的悍妻呢!军营内的兵大爷们,一向说话不懂得遮掩一二的,听说这位向来自诩为正人君子的大人,居然要把女儿许给赫舍里家的一个纨夸子弟,用以换取荣华富贵,都很看不起他。当着他的面,好一番嘲笑讽刺!
更别说哈塔和希勒了,一出门,就被人指上脸地嘲笑。还被恭喜,说就要和太子爷攀上亲了,直气地一肚子火气。
当天深夜里,玫琳被一辆牛车偷偷摸摸得载回府中。无辜的玫琳,还完全不知道她已经成了诽闻的女主角,她的容色,被全城的人在公开讨论。
「妳这个贱人,跪下!」
威武老太爷很生气,十几年没这么生气过了。家里的人全都在场,只除了索绰氏,因为胎还不稳,便被留在房中休息。
「玛法,孙女儿做错了什么,让您这么生气?您要相信孙女儿是无辜的,您可别听那些奸人挑播离间。」
玫琳着实不知道发生了什么事,她以为是富察氏为了要让她被落牌子,又想出了新招。恶狠狠得瞪了富察氏一眼后,满腹委屈得跪在威武面前,声音哽噎。
「请玛法明察秋毫,辨明是非。孙女儿自从被送到弘昌寺为额娘祈福,日日茹素抄经,足不出户,又能做出什么错事呢?」
威武的怒火被孙女儿的委屈,稍稍浇熄了些。大媳妇的心思,他是知道几分的。但眼下两个嫡孙都是她所出,家务都是她在掌握,这个家离不了她。所以即便他不赞成她的想法,也不好罚她什么。只能找借口,把玫琳送到庙里去,让她平平安安的,住到选秀前再回府即可。难道说,外头的谣言,竟有富察氏的一份功劳?
「冤枉啊!阿玛,我也是玫琳的伯母呢!我怎么会在外头散播对她不利的谣言呢?那些子难听肮脏话,就连想一想都,是脏了我的心!更别提说出口了!就算不为玫琳着想,我也要为我的额林布着想啊!可怜我的额林布啊,年纪还这么小呢,就被她姊姊牵累,这会儿可连大门都不敢走出一步了。这辈子可怎么办才好啊?」
众人见富察氏痛哭的情形,心下犹疑不定。她说的没错,任她使什么诡计都好,总是要顾虑到尚未出阁的额林布。上次虽说罚了玫琳,但难听的名声,毕竟只在亲近的亲戚中流传。而且,也只是传玫琳一个人的难听话,传她想攀高枝罢了。那和这次的情形,根本完全不能相比。玫琳现在的名声,恐怕只比那勾栏女子好上一分半分。
「什么名声?什么谣言?你们在说什么?我怎么什么都听不明白?」
玫琳满面慌张。
‘究竟是怎么回事?’
她以为只是富察氏在玛法面前,说她的坏话,怎么听起来,如此严重?
「妳还有脸说话!妳还敢说妳什么都不明白?哼!妳说妳足不出户、日日为妳额娘抄经。我问妳,初八那天,妳做了什么?」
希勒冲上前,指着玫琳的鼻子骂。他好酒色,常出入于风月场所,于谣言也听得比其他人更详细、更难堪一些。
「初八?不管初几,我都在弘昌寺内。我一个弱女子,能上哪儿去呢?」
「妳还隐瞒!还不坦白!妳见攀图富贵不成,私情暴露,想干脆拉着全家一起和妳陪葬是吗?」
「希勒,把话说清楚!」
说话的是宝扎,见一向疼爱的女儿,如今惹下天大祸事,他也是气得不想再认这个女儿。但见玫琳脸色苍白,整个人虚弱不堪,摇摇欲坠的情形,他不禁又希望事情另有他情。
「哼!三叔,你用不着对我凶。有本事,把这口气朝你闺女发去。这个贱人初八傍晚时分,在弘昌寺后的林子中,和嘉铨少爷私会呢!」
玫琳原本就苍白的面色,闻言简直就是死白一片。再也支持不住,倒在地上,一口气吸不上来,晕了过去。
众人见状,都以为她真的不安于份,和赫舍里家的男人有私情,甚至都约到寺庙去密会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