前一晚在池骏那受到沉重打击的顾以昕,一早就被阳阳的一泡尿整得哭笑不得,对着被窝里的尿渍发了会呆,然后揉揉脸叹着气下床,先帮阳阳冲个澡,再自己冲澡,接下来就是整理床褥。
因为有事情忙,她根本没时间伤春悲秋,池骏这个名字,很自然就被抛到脑后。
其实有个小孩也不赖,特别容易转移注意力。
于是,顾以昕正式当妈的第一天,一大早就起来洗被单、洗床单、晒被子,忙得像模像样,真的像个家庭主妇。
她还不会当妈妈,那她就演一个妈妈,说不定演着演着就“假戏真做”了!
这天天气不错,阳台也很向阳,被子刚晾上去,就完全被沐浴在阳光里,她指着被子上一大摊尿渍对阳阳说:“阳阳,看看你画的地图,幅员辽阔,比俄罗斯还大。”
阳阳仰着头认真地看着被子,他不认识俄罗斯,但他知道尿床是很羞羞的事,如果被表哥表姐们知道,肯定又要被围观笑话了。
他眨巴着眼睛,对妈妈说道:“要穿小裤裤。”
顾以昕一时无法理解,困惑地看着他,“你昨晚有穿小裤裤啊,一条长一条短,两条呢。”
阳阳苦恼地思考一下,解释道:“可以尿尿的小裤裤。”
顾以昕恍然大悟,一拍脑门说道:“我忘记了,你睡觉要穿纸尿裤!”
阳阳用力地点点头!
顾以昕捂着嘴偷笑,郑重地跟阳阳道歉:“对不起,是我经验不足,忘记给你穿纸尿裤,尿床的责任,必须归我。”
阳阳继续点点头。
顾以昕煮了两个鸡蛋,外加牛奶面包,这就是两人的早餐,简单、朴实又格外温馨。阳阳始终很乖巧,顾以昕在准备早餐的过程,他就乖乖地坐在椅子上等,把东西递给他,他就认真的吃,不吵也不闹。
顾以昕边喝牛奶边观察他,心里有一种怪怪的感觉,这孩子实在太乖巧了,她以前在剧组也碰过不少小孩,真的没见过像阳阳这样的,简直乖得有点过分,没有一点小男孩应有的活泼劲,而且他还很没安全感,白天喜欢拉她的衣角,晚上睡觉蜷缩成一团。
顾以昕撑着脑袋,皱着眉头猜测,是不是在程妈妈家被欺负了?程妈妈是为了钱才帮忙带孩子的,说不定平时也会苛待孩子。
这样一想,又觉得阳阳实在可怜,有一个不靠谱的妈妈,还有一个凶巴巴的姥姥。
顾以昕前一晚纠结的情绪,在经过早上这一通折腾,明显松快了许多,她给阳阳穿上外出服,拉着他的小手,悠闲地一起下楼去散步。
现在的她,可以自由出门,没有聚光灯,没有狗仔队,没有大批影迷,她不再需要层层伪装,也不用遮遮掩掩,连个墨镜都不用戴,衣着简单,素面朝天,牵着个儿子走在马路上,没有谁会冲她尖叫,也没有谁会为她驻足,除了偶尔有个擦肩而过的男性偷偷瞄她的身材,她平凡得一如路人。
顾以昕喜欢这种感觉,摆脱掉许多人加注在她肩膀上的压力,她终于得以轻松地自由呼吸。
以前,她一整年的行程都排得满满,想要修个假,还要跟经纪人软磨硬泡商量半天,就算休假成功,也还要挤时间挑选剧本,见一些推不掉的正经应酬,私人时间少之又少,没办法,谁让她名气太大。
娱乐圈就是个非常现实的名利场,名气越大,资源越多,赚得越多,没有名气的,再有实力也是白搭,根本没人理会,就算导演制片人有一双伯乐的眼睛,却也不敢乱提拔,大家的目的是赚钱,而不是挑选千里马,现实得近乎残酷。
顾以昕很早成名,所以她体会不到这种残酷,她只知道自己有没完没了的工作,往往这部戏还没杀青,她已经在赶往另一个片场的路上。
她经常抱怨经纪人给她接太多工作,抱怨公司把她当成赚钱机器,其实她也知道,她手上不想要的工作,是别人挤破头都抢不到的机会,可那又怎样,这就是娱乐圈。
对于圈内很多乱象,顾以昕不是不知道,有时候,她反而知道得比别人清楚,但她也仅限于冷眼旁观,她的低调行事,本就是一种自保。
她看过许多新人为了争取机会,在酒会上阿谀奉承,丑态百出,被权势之人玩弄于股掌,她不会取笑他们,却也不会同情他们,这是娱乐圈的游戏规则,谁都要遵守。
所以在知道身体的原主是个交际花时,她除了稍有嫌弃外,倒也不会看不开,因为像程澄这样的人,娱乐圈里多的是。
现在她反而有些庆幸,庆幸程澄没有在圈里混开,这样她才有机会自由地在街头闲逛。
一大一小漫无目的地在附近兜了一大圈,阳阳第一次见到大城市,眼睛瞪得老大,一路东张西望,见什么都觉得稀奇,那纠结的小表情,有一堆话要问,却憋着没开口,顾以昕假装没看到,就是希望他能主动说话。
阳阳一堆问题还没问出口,两人倒是先口渴了,顾以昕摸一摸裤兜,那里面有出门时随手揣进去的零钱,她昨天把三千块钱现金都给了程妈妈,这会也就剩一把零碎的了,具体也不知道是多少钱。
刚好路过一家便利商店,店门口放着一张桌子,连着凳子的那种,可供路人休息。
顾以昕把阳阳抱起来放到凳子上,自己也跟着坐下,掏出全部零钱放桌子上,然后一张张地数着。
这种体验绝对是新奇的,她从小不缺钱,进进出出也有助理,买些零碎的东西时,也有助理负责掏钱,她从不管这些,没想到有朝一日,她居然能衣着朴素地坐在街边数钱!
说出去连她自己都不信!
顾以昕数钱,阳阳认真看她数钱,一张张纸币,看得他小眼睛亮晶晶。
顾以昕被他生动的表情逗笑,把钱推到他面前,说道:“阳阳喜欢哪张?喜欢就送你。”
阳阳真的很认真地研究起来,思考了半天,最后指着纸币旁边的一块钱硬币说道:“要这个。”
顾以昕“噗呲”一声笑道:“傻儿子耶,你怎么挑个最少的。”
阳阳回头指着门口另一边的儿童机器说道:“坐那个。”
顾以昕顺着他的胖手指看去,那里摆放两只花里胡哨地机器,还会唱歌,上面有个方向盘,应该是玩具车之类的,她把硬币拿起来,放到他肉乎乎的手掌心里,问他:“一块钱可以坐吗?”
阳阳高兴地点点头。
顾以昕没有马上让他坐,拉着他的小手走进便利店,买了两瓶水两包薯片,结算的时候又问一下店员,确认那机器是不是真的用一块钱就可以坐。
店员第一次被问到这样的问题,觉得很稀奇,投硬币就可以摇的摇摇车居然还有人不知道!不过还是很热情地回答是的。
阳阳欢快地跑去投币,钱一吃进去,机器就欢乐地摇起来,边摇边唱:爸爸的爸爸叫爷爷,爸爸的妈妈叫奶奶,爸爸的哥哥叫伯伯……
顾以昕听得满头黑线,回头看阳阳,觉得当务之急,他应该学的歌是:“爸爸在哪儿?”
喂阳阳喝点水,又开了包番茄味薯片,两人你一片我一片地吃着。
看着人来人往的街道,顾以昕突然产生一种大隐隐于市的错觉,她现在就坐在马路边,陪着孩子玩耍吃薯片,如此平庸接地气的事,做起来却没一丝尴尬或犹豫。
那些镁光灯下的走秀,声、色场上的推杯换盏,镜头前努里展示最完美自己的日子,仿佛已经远离她几个世纪。
或许她就应该趁着这个机会,从此告别娱乐圈,跟那些她喜欢或不喜欢的人,相忘于江湖,从此再不相见。
她或许该找点别的什么事情做,赚少许的钱,带着阳阳过安稳的日子。
可是,她从5岁到25岁,一直都在演戏,除了演艺,她根本没有掌握别的生存技能,退出娱乐圈的话,她能干点什么呢?
电话铃声打断了她的空想,掏出来一看,是工作组别里的人打过来的,来电显示是娟姐。
顾以昕并没有犹豫,把袋子里最后两块薯片一起塞到阳阳嘴里后,接起电话就主动打招呼:“你好,娟姐。”
娟姐在那头疑惑地皱眉,又把电话拿到眼前确认一下,发现自己没打错电话,这才对着电话里的人说:“程澄,你请一个星期假了,身体好点了吗?可以回来工作吗?其他人的拍摄已经差不多了,就等你。”
顾以昕听到对方说有工作,习惯性地拿出敬业的态度,对娟姐说道:“我没什么问题了,下午就可以赶过去,麻烦娟姐再发一次地址给我。”
电话那头的娟姐再次怀疑自己打错电话了,在她印象中,程澄可不是这么好说话的人,她对待工作的态度,总是能拖就拖,拖到实在不能拖,大多时候都会撂摊子不干了,这次请一星期假,说生病了,大家都以为她肯定不干,没想到在电话里居然态度好得出奇!
娟姐觉得稀奇,要不是她打错电话,那就是对方穿越了!
顾以昕挂了电话,回头发现自己还有个小尾巴,瞬间觉得头疼,难道带着阳阳去工作?
她拿起手机,给关跃发微信,她现在都快养成“有事找关跃”的良好习惯。
关跃干脆把电话打过来,说他可以帮忙带阳阳,因为他在摄影棚里比较自由,别人再八卦也不会八卦到他头上。
“这个短片里面还有几个女孩,跟你关系比较差,之前的你对付她们绰绰有余,但现在你这样,我真担心你会被欺负。”
顾以昕不解:“她们为什么要欺负我?”
关跃听了她的问题,顿时炸毛,恨铁不成钢地说道:“因为你之前欺负过她们啊!然后还来跟我炫耀,也不知道你怎么想的,别人工作时都要打点好人际关系,你却偏偏到处得罪人。”
顾以昕表示,这锅她不背!
“应该不会有问题吧?!”顾以昕很没底气地说着。
“总之你自己小心点,有什么事就马上给我打电话。”关跃叮嘱她。
其实,如果真的发生什么事,关跃估计也帮不上什么忙,但他能表这个态,顾以昕还是觉得心口暖暖的,被人惦记着的感觉,真的很不错。
她有些感动地说:“关跃你真好,阳阳就麻烦你了。”
关跃得意:“知道我好还不赶紧嫁给我。”
顾以昕无语,真是佩服他,不管什么话题最后都能用结婚来点题。
下午把阳阳送到关跃的工作地点后,顾以昕按照娟姐给的地址找过去,赶去的路上,顾以昕无比感慨地想着,这可是她变成程澄后的第一个工作,只是兜兜转转一大圈,她还是没能脱离这个圈子。