老克哈哈大笑,只是那笑容却像是隔着冰晶一样,叫人感觉到一股彻底的恐怖,仿佛是鬼魅凄厉的笑声,尖细,足以索命。他笑完之后,露出凶恶的表情,和电影上那些黑帮老大如出一辙,只说:“卓暮飏的人又怎么样?你以为我真的把他放在眼里?我不顾他的命令硬是杀了老盖,又暗中煽风点火提议重选坐馆。论资历论辈分只有我才当得起这个位置!他不过就是靠着他老子打出来一条路,最近更是狂妄得完全不把我当回事!什么改革什么分组,我看他是做正当生意做久了,一点都不清楚我们社团的运营规矩!要不是有人出卖我,害得我被人追杀,我迟早能把他拉下来!到时候他也不过是我脚下一条狗!”他伸出手掐住叶夕媱的脖子,两道视线恨不得要把她剁成肉屑,冷冷一笑,说:“就是因为有像你一样这些女人在他身边围着,他才会对我女儿始乱终弃,害得她连家也不回!”
叶夕媱只觉得自己的脖子像是被一条铁索圈住了狠狠勒紧,她脸涨得通红,连呼吸都觉得困难,仿佛有一只手压榨着自己胸口仅存的氧气,搅得她五脏六腑都疼。她伸出手死命地想要拉开他的手,可无论怎样抠怎样拉,老盖的手却是纹丝不动,而他眼中也布满了血丝,可以轻而易举地看出里面浓浓的恨意。
敢情这是卓暮飏在外面惹下的债要她用命来偿还啊!叶夕媱的求生意志在这一刻却骤然膨胀了,只觉得自己如果这样莫名其妙的死去实在是不值。
也不知是哪儿来的力气,叶夕媱弓起大腿用力一踢。老克万万想不到她敢动手,而且他只穿了一身浴袍,没有半分防备,硬生生地就受了她这一脚。
只感觉自己的脖子骤然一松,终于有大把大把的氧气涌了过来。叶夕媱浑身无力,跌跌撞撞地扶住一旁的柱子,咳嗽了一阵。她撑起身体想要赶快逃离,至少得出去求救,然而她只踉踉跄跄地走了几步,却被老克从后面扯住头发。
叶夕媱疼得大叫。老克再一用力就让她转过了身子,然后他伸手啪啪就是两大巴掌,打得叶夕媱眼冒金星。
叶夕媱长这么大从未被人扇过脸。尤其是跟了卓暮飏之后,虽然两人也红过脸,他也生过气,但是他根本没有动过她分毫,一次也没有!
这两巴掌是用足了力气的,打得叶夕媱两颊不一会儿就红肿了起来,疼痛的余波久久不散。不止如此,她还失去了重心,整个人就摔倒在了地下。
叶夕媱咬住自己的下唇不让自己晕过去,然后撑起身子,想要站起来。老克却像是还不解气,用脚狠狠踩住她的后背。这巨大的撞击让叶夕媱一下子又瘫了下去,甚至怀疑自己的背上是不是都被他踩出一个脚印来了。
老克看着匍匐在地上不能动弹的叶夕媱,看着她疼得叫不出来的表情,心中顿感一阵阵的快感。他依旧死死地踩住了她,得意洋洋地说:“你以为卓暮飏有多了不起?你以为他对你能有多好……”
话还没有说完,只听见大厅里被这一帮人关上的大门被一下推开。那两扇门被推得狠狠撞在了两旁的柱子上,发出砰的一声响。叶夕媱还没来得及抬头,一听这响声,心有余悸,不禁在心中暗骂:“混蛋,你不知道门这样会痛死吗?”
两个穿着黑色西装的人守在门口,卓暮飏走了进来,身后跟着Tiger、阿力等一帮人。他冷眼扫了扫大厅里的众人,任何人一接触他的视线都被那一种冷酷到了极致的视线惊住,不约而同地都低下了头。只有老克,一见他,只是抬起了自己的脚,冷哼一声,转过脸去不看。
卓暮飏缓缓走了进来。黑色碎发在明媚如日色的光线下闪出冰冷的光泽,而他一张脸上只是淡淡的表情,只有嘴唇微微抿着。身后的Tiger、阿力也走了进来,但却只停在第二根柱子那儿,没有再靠近。
卓暮飏的视线只望着叶夕媱,她虽未抬起头,但在灯光的反射下,可以清楚地看见她额上冒出的汗珠,像是无数玻璃碎片黏在她的伤口之上。她喃喃地呻吟着,不停地咳嗽着,每一次的咳嗽都会使她此时看上去弱不禁风的身子不受控制地抖动。她费力地想要朝一旁退去,远远离开这些男人的身边。
脚下天绒地毯像是硬邦邦的水泥路面,让他每走一步都能听到自己巨大的脚步声,就像是心跳的声音那样,因为疼了,所以一下一下,挣扎着要跳出胸口。水晶吊灯撒下的无数抹光辉像是冰天雪地城市里毫无预兆的一场暴雨,让那些徒手步行的人感受到彻骨的寒意。
叶夕媱只看见一双高档的黑色牛皮鞋停在自己眼前,她想要撑起身子、抬起头去看这个拯救自己于水火的人,但背上的伤口火辣辣的疼,整个上半身像是麻木了一样,根本就不受控制。
卓暮飏停住脚步,蹲下身子,单膝跪在地毯上。他伸出双手环住叶夕媱的肩,将她倒在地上的整个身子缓缓地拉起来。
他终于将她的脸看得清清楚楚。高高肿起的脸颊再不复往日的白皙莹润,像是已经熟透了的柿子,一碰就会烂。卓暮飏脸上的表情宛如寒冰,他微微蹙眉,双眼微眯,嘴唇抿紧。他只觉得仿佛是有什么狠狠地打在了他的心上,僵住了心神。
叶夕媱在他的帮助下渐渐站了起来。卓暮飏脱下自己的西装外套搭在柜台上,又替她脱下身上的黄色大衣。叶夕媱不明所以,刚想开口,卓暮飏却只说了简简单单的两个字:“脏了。”
卓暮飏一边替她穿上自己的西装,看也不看老克,一边却淡淡地说:“不知道她怎么招惹克叔了,但还请克叔不要跟小辈生气。”
原本老克看他的动作,就觉得自己今日怕是惹了大麻烦了。只是如今一听他的话,心中的石头才落地,他冷冷看叶夕媱一眼,说:“十二少,不是我说你,你身边的那些不上档次的女人背地里玩玩就好,不要带到俱乐部里来。万一要是被谁看到了……”
卓暮飏打断,只说:“不劳克叔费心。我的地方,我想要谁来,谁就能来。”
老克被他一句话卡的说不出来,又不好在自己心腹面前失了脸面,就倚老卖老,说:“十二少,你的确厉害,年纪轻轻却有这么大的势力。但是论经验论年纪,我总是比你多的。有些地方,你也应该听听我的意见。”
卓暮飏一手攥着叶夕媱的两只手,又一手搂着她的肩,看着老克,淡淡一笑,说:“克叔还是先保了自己的命再来跟我讨论所谓的道理吧。”
叶夕媱因为脸颊通红,不愿被别人看到,所以一直是低着头的。然而一听卓暮飏的话,她立马感觉到了其中的怒意。卓暮飏每次生气都有一个特点,在爆发之前总有一段相当冷静的时候。这时候他语气冷淡,看起来镇定自若,其实往往就在这个时候,他就已经在心中部署着惩罚或是报复的步骤。
就像一个小小的村庄,在地震之前总会显得格外静谧,像是有一层烟云将外界的喧嚣都隔绝了,而砖瓦之中也蕴满了人们的欢声笑语。这一切的一切,不过都是为了那顷刻间的爆发与毁灭而铺垫。
叶夕媱不愿再生起事端,更不愿亲眼见到他们帮派里的厮杀格斗,此刻她只想尽快远离这剑拔弩张的两人。她一狠心,伸手在自己的脸颊上一捏,果然是疼得倒抽了一口气,好像是用冰水清洗着还在往外渗血的伤口,只觉得那一种疼痛像是麻痹了神经。
卓暮飏听到了她的动静,低头一看,发现她正用手捂着左脸颊,他一蹙眉,就拉开叶夕媱的手,说:“知道疼还非要碰!”
叶夕媱心中叫苦连天。或许是心有感触,她总觉得卓暮飏话中有话。是啊,明知道违背他的意思没有好果子吃,她还非要自讨苦吃。
卓暮飏看也不看老克,转过身就朝着门口走去。只是在快要离开的时候,突然站定脚步,转过身子看了一眼大厅里的人,淡淡地对身边的Tiger说:“我的俱乐部也不是什么蛇虫鼠蚁都能进来的。把不相干的人都赶出去。”
房间中只亮着顶棚大床旁的一盏落地灯,就连窗帘都拉上了,除了叶夕媱所在的那一块小小的角落,整个房间都是昏暗的。像是深夜时分,巷子里的月光、灯光都难以寻觅,只有挂在屋檐下的那一个灯笼还在释放着幽幽的光辉。
叶夕媱疼得大叫一声,彻底打破了这房间里长时间的宁静。
卓暮飏腾出手来扳过她的下巴,又拿起膏药往她脸上涂抹。她红肿的脸颊上被他涂满了白色的膏药,然后再轻轻涂抹开,一直到完全吸收为止。
自从叶夕媱被他带出了那个按摩中心,就没有听到他讲过半句话。无论是穿过大堂时所有人都恭恭敬敬地向他问好,还是私人医生检查之后向他汇报情况,他都没有半点反应。叶夕媱本来还吃不准他到底是什么心情,直到卓暮飏挥退了医生,亲自拿起药膏,说要帮她上药。
早就料想到卓暮飏没安什么好心,早就做好了他滥用死刑、趁人之危的准备,只是他实在是不懂得怜香惜玉啊。这药膏涂上去本来就火辣辣的疼,他还不注意力道,仿佛是恨不得要把她整张脸都揉碎了才肯罢休。
叶夕媱本来还是咬紧牙关忍着。然而一方面被卓暮飏冰冷的眼神折磨得坐立不安,一方面实在是太疼了担心自己从此毁容。终于,在又一次被他弄疼后,叶夕媱实在是忍不住了,就一把推开他的手,委屈地大喊:“你会不会上药啊?”
卓暮飏剑眉一挑,反问道:“我不会上药?”他淡淡一笑,说:“我小时候在基地里接受魔鬼训练,受了无数次伤,哪一次不是我自己上药?”
叶夕媱只觉得脸上火辣辣的疼,害怕自己这样被他一折腾,三天之后无法消肿,且不说宝贵的假期只能躲着无法出去见人,就说三天怎么对朋友同学解释都是个问题。
她伸出手想去揉揉伤口,卓暮飏看了一眼,只说:“你要是敢再伸手碰一下,我保证你直到放假都好不了。”
叶夕媱朝他看去,就见他脸上表情冷淡,仿佛是深夜里在大雪中被寒风吹了半宿,以至于现在都让人感觉到一阵阵的寒意。叶夕媱却还是嘴硬道:“我凭什么相信你?你还说让我在俱乐部里等一会儿呢!三个小时是一会儿吗?”
卓暮飏放下手中的药,无奈一笑,只说:“我就奇了怪了,你到底是哪里来的胆子,竟然敢一次又一次地跟我对着干。现在总算是想明白了,你没有别的本事,最大的能耐就是恶人先告状。告状的时候还是一副比窦娥还冤的样子,可怜兮兮的,搞得我也不忍心说你。久而久之,你也就养成了这个习惯。”