正月十五这天,一连下了好几天小雪的天气难得放晴,按理说应该是一大家子一同出游的好日子才对,可惜被资产阶级压榨的人还被迫坚持在工作岗位上。
这几天童刚一直忙着加班,已经很久没有看见过早上的太阳了,要不是被盛崇司一大早叫到办公室,他这会儿估计还在家里倒头大睡。
一想到这儿,他又不自觉地打了个超大的静音哈欠,安静的空间里只听得见翻动纸张的声音。
坐在办公桌前的男人正在专心看文件,清透的阳光落在他的侧脸上,以高挺的鼻梁为界,衬得还陷在阴影里的另外一半更加立体深邃。
他从始至终都没有抬过头,却在这时忽得嗓音平静道:“这份工作让你很累么?”
“……”完了,怼天怼地怼空气的人格又上线了。
刚准备打第二个哈欠的人立刻闭上了嘴巴,看着桌子上叠放得整整齐齐的糖纸,觉得自家老板很有可能又到了每个月都有的那么几天。
脾气阴晴不定,易怒,惹不得,吃不停,而且如果他没有记错的话,西柚味的水果糖应该是时今最喜欢的口味。
唉,看来他又低估了这个二傻子的能力,没想到她无形中又改变了世界。
当意识到这个重要的信息后,童刚更加想不明白刚才接到的新的工作任务是什么意思了,于是难得没有无条件去执行,而是提出了一些异议。
“老板,你让我去做的那件事真的对时……那个二傻子不会有什么负面影响么?”
俗话说吃一堑长一智,自从前几次拍马屁屡屡失败,他现在连时今的大名都不敢提了,甚至把“十斤湿巾什锦”之类的谐音也通通列入了黑名单,从此以后一律用“二傻子”代替。
闻言,盛崇司不再无视童刚,合上了面前的文件,再把笔帽盖好,而后双手十指交叉,闲闲地靠在椅背上,没有回答他的问题,只是反问道:“你当年进公司是走了谁的后门?”
“……”这和他们的聊天内容有什么关联?
完全凭借实力上位的人没有听懂这话,反应了一小会儿才明白过来这是在质疑他的能力的意思。
尽管他很不想承认这一点,但是现实总是这么残酷,因为他的事业生涯中确实有这么一个污点,能够当这个助理全都是靠——
“二傻子的吧。”
其实童刚一开始进DISS的时候,的确是靠自己的能力没错,可惜那时候还不是盛崇司的助理,只是后来凑巧赶上了公司招助理,他也去试了试,结果居然一试就中了。
不过这事儿倒是和人事部没多大关系,完全就是时今在变相负责,他能够上位成功也显然是因为他属于第三种类型,时今喜欢的。
而盛崇司听了这个回答,也不难理解近年来童刚的各种不长脑子的行为了,毕竟物以类聚,他简直就是养了一群蠢东西。
然而让人不爽的是,其中一个蠢东西的翅膀居然长硬了。
这个认知让刚刚崭露头角的笑意还没有渗进眼底就消失殆尽,盛崇司的眉目微微一敛,神情又回到了以往的冷漠,从一旁烟盒里抽了一根烟出来,道:“滚吧。”
“……”果然一提时今就没什么好下场。
谁知这道话音刚落,办公室的门又被打开了,连敲门的步骤都省略了。
看清来者的脸后,童刚感觉自己得救了,可惜椅子上的人脸色变得更加不好看了,黑瞳一眯,语气比刚才还要冷上几分,不耐道:“你也滚。”
这仇记得可真够久的。
面对他的逐客令,沈原一如既往地当成耳旁风,听一听就好,并没有停下脚下的步子,一边走了过去,一边说道:“我今天找你是来谈正事的。”
他拿出一沓照片,在办公桌上一一铺开来,全是各式各样的男人,而且个个看上去都是颜好活好的样子,解释道:“我最近不是在帮时今选小鲜肉么,你看看哪些比较合适,这点你应该最了解。”
“……”
盛崇司没有说话,只是冷冷地看了他一眼,手中的打火机也“咻”的一下飞了出去,这次准确无误地打到了沈原的身上。
不过和自家老板的消极态度比起来,童刚倒是比较积极,三五两下就把哪些符合要求的照片从中抽了出来,还念念有词道:“这个这个这个这个还有这个都不错,是二傻子喜欢的类型,拍出来的效果肯定很好!”
闻言,盛崇司的视线忽得往下一移,轻瞥了一眼被选出来的照片,而后从鼻腔里发出一声极其不屑的冷哼声,命令道:“去查一下都是哪家公司的。”
“好的没问题老板!”童刚对这种事情一向比较在行,于是想也没想就答应了,可随即又发现了不对劲的地方,问道,“不过这不是沈导的工作么,和我们有什么关系,公司也投资了这部电影?”
还在盯着照片看的男人一字一顿地说道:“查出来,全部封杀。”
“……”
沈原的今日任务又圆满完成了,而远在城市另一边的时今还不知道自己的幸福差点就断送于此,依然被那晚的言论困扰着。
上次在夜店的时候,盛崇司对她做的那些莫名其妙的举动,她多多少少还能够想明白,毕竟对于一个喝醉酒的人来说,没有什么话是说不出来的。
可是关于盛典当晚的失常反应,她却怎么都想不通是因为什么,心想他是被过量尼古丁冲昏了头脑么,还是生病了没吃药,否则怎么也开始说胡话了呢。
时今只觉得那句“我有的都给你”就像是一句咒语,一直萦绕在她的耳边,久久挥散不去,又或者已经直接刻在了她的脑子里,无法磨灭。
她想得正入神,却忽然感觉到额头被人轻轻敲了一下,接着又听见一道熟悉的声音:“现在连食物都没办法引起你的注意了么?”
发呆的人慢慢回过了神来,逐渐聚焦的视线里映入的是傅季的脸,这才想起他们刚刚结束了元宵晚会的直播,现在正在一家粥店吃宵夜。
只可惜她没有听见对方刚才说的话,一脸茫然地问道:“你说什么?”
都怪盛崇司,害得她最近老是精神恍惚,还好傅季今晚作为神秘嘉宾,在她登台的时候惊喜现身,和她一起完成了歌曲演唱,要不然她肯定要出放送事故。
见她这副模样,傅季只是笑了笑,倒没有再说什么,看得时今一阵内疚,赶紧弥补道:“你今晚就要赶回剧组么?”
“嗯。”
时今单手托着脸颊,叹道:“唉,本来还想和你一起去我新发现的一家店吃饭,看来只有等你杀青以后请我吃了。不过不是我自卖自夸,那家店真的……”
公布恋情的唯一好处就是可以正大光明地出现在大庭广众之下,不过前提是两个人都不太出名。
她倒是勉勉强强符合这个要求,可是她面前的男人就完全不达标了,每次一出去都会涌上一大批迷妹,她也就自动沦为了帮忙拍照的那一个。
“时今。”
听着她喋喋不休的声音,傅季突然叫了一声她的名字,打断了她的话,对上她不解的眼神后,脸上还是挂着笑,问道:“你现在动摇了么?”
还在遗憾的人一听这话,脸上的表情凝固住了,似乎没想到他会突然问这么一个问题。
盛典的事情她没有和任何人说,所以傅季说的肯定不是这件事,但可能还是听到了什么小道消息吧,毕竟她最近遇见盛崇司的次数确实比较频繁。
可是这个问题时今真的很难一下子就给出一个明确的答案,因为就连她自己也不清楚,唯一能够保证的就是——
“你放心吧,好汉不吃回头草。”
尽管弄不清楚自己的心思,不过经傅季这么一问,时今还是意识到了问题的严重性,感觉不能再这样放任下去了。
于是回去以后,她又尝试了各种方法,却还是无法将那句话从心里剔除干净,最后只好寻求各方救援,分别向不同的人诚心发问。
“你说……如果一个男人对一个女人说,他愿意把他有的都给这个女人,这到底是什么意思?”
以上就是时今提问的内容,以下五花八门的回答则是她咨询得到的结果。
南方:“今今,你是在做抵押贷款么?我对这方面不是太懂,要不我帮你问问我同学吧?”
“……”
尹霓:“哼,盛崇司真是越来越过分了,都什么时候了,居然还想在物质上收买你。你告诉他,有本事用钱砸死你,砸不死不是中国人!”
“……”
路虎:“唉你说你都多大的人了,还是多长点心吧,不知道现在骗子又开始拼新一年的业绩了么。万一你到时候真被骗了,不仅是娱乐新闻,还是社会新闻。”
“……”
我靠,明明她从头到尾都没有提到过自己的名字啊,为什么每个人都自动把那个女人和她之间画上了等号?
每打一个电话发一条消息收到一个回答,时今怀揣着的希望的小火苗就被扑灭一点,心也跟着往下沉一点。最后,不光希望的小火苗完全熄灭,她的心也早就不知道沉到哪里去了。
原来只有她一个人以为盛崇司是想要她回到他的身边,所以才会说出这样的话啊,看来果然还是旁观者清。
得出这个结论的时今心情有些复杂,一时间也分不清楚那种感觉到底是失落还是庆幸。
她只知道,还好自己没有急着因为这句话开心,要不然又会被扣上一顶自作多情的帽子,那到时候才真的是尴尬出天际了。
彻底死了心后,咒语也被解开了,时今不再每天都翻来覆去地想那句话是什么意思,生活还是和以前一样,盛崇司出现的次数也变少了。
她现在唯一的愿望就是希望早点进组拍沈原的电影,只想沉迷工作,无心其他。
可惜这部电影还在筹备阶段,目前唯一定下的演员好像也只有她一个人而已,所以这个愿望可能在短时间之内是没办法实现了。
于是没有工作的时候,时今每天都在家无所事事,距离发霉只有一步之遥,今天终于决定出趟门,晒晒太阳,顺便去公司里找南方玩儿。
谁知道她刚一进公司,就遇见了路虎,对方一见她,赶紧把她拦了下来,说道:“你来得正好,我正准备去找你。”
“我……我这几天一直都在家,没闯什么祸吧?”时今一脸惊恐地问道。
“瞎说什么呢,你翻红的时候终于来了。”
“……”她什么时候红过。
见不是自己又犯了什么错,时今松了一口气,问道:“怎么了,你又帮我接什么大导演大制作大投资的剧了么?”
“这个……有梦想是好事,但是不要太过分了。”路虎一盆开水泼到她的头上,烫醒了她,不再废话了,直奔主题道,“盛氏旗下的一个商场决定请你当代言人。”
怎么又双叒是一件和“盛”字挂钩的事啊。
时今以为自己好不容易和这个姓氏的人撇清了关系,没想到这才消停了几天就又故态萌发了。
所以她的第一反应是惆怅,心想肯定准没好事,刚叹了一口气,又立马反应了过来,双手紧紧地反抓住路虎的手臂,吃惊道:“什什什么,盛氏找我当代言人?”