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说她模样好,谁知道是不是因为勾搭主家被当家人发卖的,要不人伢子能让她落在咱们这个穷乡僻壤的地方?只怕早就在县城富足人家卖了呢。”
这话说的难听,但也不是没有过这种事儿。早些年,还真有人在县里碰上过被发卖的姿色不错但心思不正的丫鬟。当时那人回来学的活灵活现,好似当场看到那丫鬟是如何水性杨花一般。可是在村子里传了个邪乎。
“你这话可不敢说出去,小心林老汉找你拼命。”
“拼啥命,要我说着赵家媳妇说的不一定差。要不然林大虎能放着到手的媳妇不要,非得认了妹子?”
“还有前些日子那癞子的事儿,虽然被压下去了,但谁知道那混混有没有挨着她啊......”
眼看着话越扯越多,大伙儿对林青蕊的猜测也越发离谱了,花婆子心里暗暗得意。哼,要你假清高,现在看你还不被唾沫星子淹死。
只是还没等她再加把劲煽风点火的说些什么呢,一个端着一盆子衣裳的妇人就过来了,听了两三句就沉下了脸。只是瞧着那几个嘴碎的都是闲的没事儿哪家舌根子也嚼的,当下也没有发作,只是冷哼一声开口:“都行了吧,一个个的没事儿回家好好伺候婆婆孩子去,别说些有的没的让人笑话。”
来人就是早些时候给林家送过鸡蛋的腊梅娘陈大娘,这人性子直也是个泼辣不怕事儿的,加上一向得理不饶人。所以被不冷不热的说了两句后,本来几个搅合事儿的叫了声大娘也就不再言语了。
甚至还有俩面皮薄的,还担心刚刚自个的话被传到林家,这会儿正羞臊的不知道该继续干活还是该回家呢。
就这么着,小河沟可就安静下来了,就连花婆子也讪笑两声摆摆手说了几句客套话赶紧溜了。她可不敢跟陈家婆娘咋呼,那张刀子嘴何止是能把人骂羞,简直能把人骂死呢。
要是真惹了陈家婆娘,指不定没一会儿就能把她这事儿彻底搅黄了,还给她冠上个不地道的名声。
再说,今儿她能说的也都说了,一时半会儿的怕是林家闺女也脱不了“不干不净”“不明不白”的屎盆子了。
现在的林青蕊顾不上管别人的心思,她是深深觉得家里太过贫穷了。如今别说还债了,只怕再过一两日就要断了林老汉的药了。虽然张氏总说山里人庄稼户,哪个磕碰受伤了还用药养着啊,但她心里还是觉得不用要将养着不放心。
再加上现在家里饭菜都是问题,思来想去,她还是觉得赶明儿一大早去山里转转。不说抓什么野味,便是采些稀罕能吃的野菜也是好的,好歹还能换个三五文钱。
进屋瞧了瞧林老汉,张氏守在他边上说着话还打着络子,林青蕊问了问知道没什么事儿要做了。这才出门背了篓子准备到山脚底下再打些猪草,家里现在晒了七八捆了,再弄一些就能凑够去镇上卖的了。
她没去过镇上,但也知道要想寻摸挣钱的门路,只在山里逛游凭着割草拾柴禾是不够的。所以,她是铁了心的要借着这次卖猪草的机会去镇上转一转。
最早时候,村里陈大娘跟腊梅她们去山里时候,总会来招呼她一声。只是这几日有地的人家,都忙着点苞米或者浇地,进山的人倒是少了许多。
索性她也知道该去哪打草,去哪拾柴禾,也用不着人帮衬了。况且每次跟人家一起去挖菜打草,总会被那些婶子大娘不动声色的往她篓子里塞东西,次数多了她也有些不好意思。
杨家窑本来就是处处是山,虽说都算不得高,但胜在类似前山的地方没有什么猛兽。加上树丛茂密,野菜跟野味算不得少,只是她没那能耐也逮不住什么山鸡野物的。
瞧着篓子里结结实实被塞满了猪草,她才抹了一把汗准备歇会儿,顺便想想以后的日子。
说是歇脚,其实哪能坐的住啊。如今全家为了一个铜板都发愁,哪里容得下她不心急?脚底下不安生的踢着石头块,瞧着一粒粒的石头四处滚动,她心里的想法也越发的清明起来。
刚打算背上猪草离开了,却不想正在这个时候,扑腾扑腾拍翅膀的声音接二连三的响起,接着她就瞧见两三只山鸡蹦跶着从草埔子里飞了。
她心里一动,一挑眉可就快步走过去了。就算她对农学跟养殖不熟悉,也是听老人说过得,每年麦收后都是山鸡下蛋最频繁的时候,多的时候甚至能保证一天下一两个。
小心的扒拉开草丛子,果然瞧见了四个离得不算很远的野鸡蛋,虽然有破壳的,但并不妨碍带回家去。林青蕊欣喜的把鸡蛋拾起来小心翼翼放到篓子里,然后又用猪草压了压免得磕碰坏了。
想着今儿运气好,索性她就左右查看起来,可到底也没再给找到什么好物件。
瞧着日头偏西了,她才背了猪草拾掇了东西往回走。田间小路上碰上几个熟人,便是叫不上称谓也会应几句话,倒是得了不少人的夸奖。都说林家遭了难,闺女倒是长大懂事儿了,见了也知道叫人了。
这般说的多了,大伙儿不免又是一阵唏嘘。
快到家的时候,也碰上几个面善的婶子,知道她又去打猪草了,都叮嘱她千万莫要自个进山林子深处。接着就是问了几句林老汉的身子,就各自回家了。
即便是有眼尖的妇人瞧见她篓子里跟野鸡蛋一样的物件,也没多说什么。毕竟这东西就是碰运气的,林家闺女能捡到回家添口吃的,也是好的。他们虽说羡慕,倒也不至于拈酸眼红见不得人好。
回到家的时候,张氏已经熬上了苞米粥。见着闺女回来了,赶紧热了几个饼子当干粮。
“娘,我今儿捡了四个野鸡蛋,等会儿混着剩下那点面给爹摊俩鸡蛋饼。”林青蕊把篓子放下,拿出鸡蛋递给张氏,然后自个舀了水洗干净。想着好容易给林老汉弄点荤腥,怎么着也得添点青菜,不然怕他吃多了清汤寡水的饭菜再猛地一吃荤腥肠胃受不住。
等张氏小心翼翼的把那个破壳的鸡蛋打到碗里以后,林青蕊才笑着拾掇了灶台准备自个下手做。而张氏则一脸肉疼的看着闺女又是放盐巴又是调面糊的折腾,但想到闺女跟自家男人的身子骨,她到底也没说什么。
林青蕊知道张氏舍不得这般浪费,农家院里的人,尤其是吃过苦头的,哪个不是有了好东西就藏着攒着的?像她这般留不住好东西的闺女,怕是也少。
但这个时候,她也懒得跟张氏说什么,毕竟许多生活习惯不是一时半刻就能改的。
虽然只有一个鸡蛋,但林青蕊还是趁着难得刷一次油锅多放了面糊烙了两张糙白面的饼子。
虽然对于林青蕊一顿饭浪费许多粮食的行为有些不高兴,但林老汉到底也没说什么。就连张氏开口唠叨的时候,也只是象征性的随了句话。
桌上难得有油水,又有少有的鸡蛋饼跟猪油烙饼,一家人自然是吃得格外满意。就连一直推辞着劝闺女跟林老汉多吃一些的张氏,也忍不住放下饼子吃了半张烙饼,还多喝了半碗苞米粥。
期间林老汉还默默的把自个碗里的鸡蛋饼分成了大小三份,啥都不说的塞给闺女跟自家媳妇。甚至在俩人推辞时候,急得瞪了眼。直到瞧见俩人笑着开吃,这才满意起来。
吃过饭,林青蕊跟老俩说了会话,就觉得有些疲累就准备洗洗先去睡了。而张氏因为要赶活儿,就跟林老汉唠着闲话借着外头的月亮地儿做针线。许是熬的眼难受,她还时不时的抬起手揉揉眼角,只看的林老汉又自责又心疼。
林青蕊出来倒水的时候,就看见张氏靠着门框缝衣裳,心里不忍就上去劝道:“娘,别忙活了,借着月亮做针线太费眼了。”
“还有一点就缝完了,这是你哥当初穿过的衣裳,改一改正好让你爹入秋了穿。”说着,张氏用力眨了眨眯的有些泛酸的眼,笑道,“你赶紧去歇着吧。”
林青蕊点点头,到底也没再说什么。家贫万事愁,她心里也明白,如果自个能帮着做些女红,只怕也会趁着天黑没事儿的时候加把劲做完。而白日里,则要省出时间来给绣房做活儿。
这会儿都已经过了麦夏,老天爷的脸更是说变就变。前半夜还能借着月亮光做活,后半夜就开始打闪响雷的下起雨来。
原本睡得迷迷糊糊的林青蕊被雷声惊醒,关好门窗后还发愁第二日只怕没法去打草挖野菜了。但半睡半醒中又觉得这也是好事儿,夏天正是菌菇生长的好时候,下这么半宿雨水赶明儿日头一照,只怕杨树林里能长出来不少蘑菇。