因为觉得闺女受了惊,加上身上青紫青紫的痕迹过于吓人,张氏是说什么都不让她再下地干活了。
而林老汉也没心思再编什么篓筐了,而是拄着拐杖在自家闺女屋子屋头唉声叹气的来回踱步。许久听不到里面有动静,他心里焦急的跟在火上烤似的,手也不由自主的摸向了腰带。结果一摸倒是摸了个空,这才想起来,自己拿烟袋锅子早被闺女收缴了去。
其实最初他还真有些不习惯,农家汉子干活闲下来的时候不免抽几口草烟,这几乎成了习惯跟本能。却不想自家闺女说什么抽烟袋锅子总引得他咳嗽难受,说啥也不许了,加上那时候家里困顿,他也没心思再上山去扒拉草烟。
林老汉泄气的用拐子戳了戳地面,又觉得自个真不争气,怎得让闺女小小年纪就操持起一家子的活计?如今更是差点就见不着了......
想到这里,他不由后怕起来,对刚刚那个长得跟熊一样的李家后生也没了那么大的抵触。怎么说,只要自家闺女好,一切都是好的。
过了好一会儿,见张氏还没出来,林老汉不禁往前走了两步敲了敲门窗。
“闺女没事吧,要不我去寻了赤脚大夫过来瞅瞅?”林老汉有些犹豫的开口,村里的赤脚大夫虽说有些年纪了,但到底也是个男人。虽说医者眼里不分男女,但架不住周围有那么多双眼睛盯着呢。
这话音刚一落,张氏就红着眼开门出来了。
“我给闺女上了药,也亏得李家后生心眼好,不然......”说着,又是一阵哽咽。“算了,我先去把咱们屋里那床厚炕被给闺女抱过来,那浑身青青紫紫的哪能不疼啊。”
林老汉一抹脸,最后瞧了一眼被自家婆娘关上的门,也没再说什么就沉默地转身,一拐一拐的回了正屋。只是那脸色,着实算不上好,却也让人瞧不出再想些什么。
张氏这次可是下了狠心,别说是自己铺着的炕被了,就连之前准备给林大虎娶媳妇用的那床新薄被,都从锁着的箱子里拿出来了。其实早些时候,她不是没想过拿出来用,可这点东西那是她们老两口的念想,总觉得留着东西就好像儿子还能回来似的。
左右如今天了开始转凉了,加上闺女身上的伤......罢了,便是再盼着也没有跟前的亲人重要。
林青蕊明白张氏的心思,所以看到崭新的大红薄被的时候,心里也是百感交集。
“娘,这炕被我垫上,被子就先收回去吧。”林青蕊看着张氏说到,“不说别的,等天再冷一些,给爹当压风被子也好。”
张氏听了闺女的话,心里不由的百感交集。但手上给闺女换被子的动作没有停顿,只笑着说道:“你爹都是过半百的糟老头了,盖这花里胡哨的被子也显不出好看来。娘瞧着,这鲜红鲜红的颜色配你正好。”
简陋的农家小屋里,娘俩说着贴心话,直到快到饭点了,张氏才拍着闺女的胳膊让她歇会,自个去捣腾饭菜。
到了灶台上,张氏把之前闺女买回来自家舍不得吃的肥肉块取出来,又砍了一截大骨用水焯过。然后才拿起菜刀慢慢给余下半颗冬瓜削起皮儿来。
之前虽说家里有了余项,可到底因为家底穷,加上还有外债,所以那些油水大的吃食也只是隔三差五的放那么一点,左右只是让一家人吃个稀罕。却并不会这般大手大脚的用。
但今儿闺女差点遭难,怎么着也得补补不是?虽然她眼界小了些,吃用都爱抠唆,但也是打心底里疼惜自家闺女的。
张氏看着手头上并不多的五花肉,一狠心干脆全切成了小块然后跟那半截骨头一起炖进铁锅里。瞧着灶膛里的火还挺旺的,这才折回屋里去挖了两碗糙白面又咬牙把闺女之前捡的野鸡蛋打了俩混进去,然后擀成薄薄的面皮准备一会儿给闺女烙饼吃。
一想到如今家里不用为生计发愁,都是靠着闺女那小小的身板得来的,她心里就起了酸涩。而屋里还整理着荆条的林老汉,怎能不知道自家婆娘的心思?
说来说去,还不是他拖累了那娘俩?若不是为了给他看腿,家里哪会这般紧巴巴的?如果不是为了给他抓药调理,只怕家里现在靠着闺女手头的生意,早就宽裕起来了呢。
原本愁眉苦脸的他暗暗出了口气,忍不住捶了捶自个的膝盖,却不想摸到了一圈绵软的护膝。心里五味杂陈,却又忍不住庆幸起来,闺女当真是好的。
说起来,这护膝还是闺女想到的法子,入了深秋天儿变凉了。闺女担心他的腿脚受不住,所以专门买了棉花瓜子用家里的布头缝成了这么个能绑腿的圆筒。要知道,闺女之前对女红可是一点不会的,便是缝个衣裳都能缝的皱皱巴巴的。可如今,为了自个这不成事儿的老头子,竟然真学会了用针线。
当时闺女是怎么说的?大抵是有了爹娘,才能有依靠,日后甭管她嫁人还是出门,总归有娘家人撑腰的。若是他跟张氏不保重身体,日后她跟二虎出了门,只怕只会被人欺负呢。
许是林青蕊说的多了,倒是让老实巴交的林老汉两口子越发想得开了。闺女是个有主意的,也是个聪慧孝顺的,这是他们的福气,定然不能为了那些有的没的伤了闺女的心。
小小的农家院,炊烟升起,大锅里炖着的肉菜慢慢散出香味来。
吃过饭后,林青蕊在林老行跟张氏的劝说下直接歇下了。只是这大天白日的,睡觉定然是睡不着的,所以她心里又琢磨起了甜菜的事儿。
琢磨着琢磨着,可不就想起了那个黑脸骇人的汉子?说是骇人,其实她觉得那人也算纯朴踏实,至少比那些油嘴滑舌的小白脸好多了。
若是真要嫁人,她宁可不图什么名声,嫁给这样在外能唬人在家里又知道心疼人的汉子。左右,她也没想过锦衣玉食富贵高门,只求平平安安顺顺遂遂的过日子,只要一家人在一起和乐安稳,别的还能差么?
迷迷糊糊的,那个皱着眉一脸凶相的男人就在脑子里转悠起来,直到她慢慢睡着也没肯离开。
而此时,外头那些正挑林家是非的人,可是又活跃起来了。本来嘛,有些人就是那样,别人对她好,她不懂得感恩,反而总觉得理所当然。某一日人家突然开始过起自个的日子来,不跟她分享好物件了,那可就变成了罪不可赦。
哪怕,人家的东西跟法子跟她半毛钱关系都没有。
现在林家尤其是林青蕊可不就面临这么个境地?虽说村里大多数人在黑耳朵上得了好处,也感念着林家人的厚道。却也有不少人眼红的看不下去,总想着再分了林家的财路。
尤其是林青蕊从一开始就是村里茶余饭后的谈资,加上她说亲的事儿一直坎坎坷坷。如今听说她能熬糖还挣钱了,可是又成了那些闲的没事儿,总爱盯着别人家事儿说道的老娘们,眼红的对象?
“说起来,林家闺女也挺可怜的,现在好容易熬出来了,倒也不容易。”
“她可怜个啥?那眼界高的比镇上富贵人家的小姐都高了,下水村田家那么好的光景都瞧不进眼里,指不定还想攀高枝呢。”
原本凑在一起说笑的妇人们开口就少不得说到林家,刚开始也好听,大多是觉得林家如今翻身了,终于不用再苦熬着了。只是王婆子一开口,那话锋可就直接成了戳人心的话了。
“前些日子还跟镇上赖皮纠缠不清,后来她那大伯娘不是还说她跟一群汉子拉拉扯扯了么?那天我还瞧见有个长的凶呼呼瞧着就不像好人的男人送了她回家......”王婆子放下手里正搓着的苞米棒棒,呸了一声继续说道,“那种男人我瞧着跟外头赌场上看场子的一个凶狠劲儿,指不定就是被小娘们勾搭来的......”
“就是,不然她个小丫头,怎得突然就能挣钱了?不说别的,前几日我可还看见她去买了肉呢。”边上王婆子的儿媳妇也毫不客气的嗤笑道,面上满是不屑跟嫉妒,想了想又冷哼一声继续说道,“之前我跟我娘好言好语的去讨她家的法子,她家小气不给就算了,还装什么为难呢。要我说,那就是一家子白眼狼,当初要不是咱们村里给他们凑了钱看病,指不定她家现在早就砸锅卖铁的连个住处都没了呢。”
这话一出,周围就有不少人皱眉了。虽说也觉得林家闺女名声丢了半截子,只怕还真有些说不清呢。可对于王婆子儿媳的话,却也很是不赞同,人家靠手艺挣钱吃饭,怎得能说教给你就教给你呢?
更有心思明了的媳妇暗地里翻了个白眼,要是都想王家婆媳俩这般想,那还不乱了套?毕竟一个村子里,谁家没遭过难事儿?哪家没得过别人家的拉拽?
反正不管怎么想的,这些话没有小半日可就在村里又传了一遍。与此同时,林青蕊的名声也坏到了底儿,甚至让之前还犹豫着要不要帮她说亲的人家,彻底打了退堂鼓。
林青蕊这几日被张氏跟林老汉拘在家里养伤,没事儿了最多也是去隔壁看看腊梅绣帕子,倒没听到村里那些风言风语。
张氏老两口自然是听说了,也是为着这个,死活不让闺女随便出门。甚至老两口在盘算着,实在不行,就把熬糖的法子教给大家伙得了,也省得他们总盯着自家闺女不放。
就在这个当口,王婆子媳妇又来了,正好碰上从刚从陈家出来的林青蕊。一番奚落自然少不得,阴阳怪气的冲着林青蕊说酸话,却没想到人家搭理都不搭理她。
她也是个心眼小的,见林青蕊看着她跟看猴戏似的,当下就有些恼羞成怒,伸手拽住了林青蕊。
“不就是长了一张勾人的脸么?仗着狐媚子的脸,勾搭了这个勾搭那个,也不嫌害臊,要是我早就找根绳子吊死了。”王婆子家儿媳妇越说越解气,甚至嘴上也开始骂骂咧咧的说些难听话了。
就算如此,林青蕊还是从她话里捕捉到了信息,啥叫识相的就该有钱大家一起赚?啥叫要念着大伙儿救他们一家人的好,就该把挣钱的手艺教给大家?
听着王婆子儿媳的话,林青蕊皱皱眉。她是想低调点,可架不住村里藏不住秘密,东加长西家短的也就罢了,哪家丢了鸡蛋哪家少了针线,都能传的到处都是。更何况她可是真的挣了钱,还买了肉跟粮食。
不过就算这样,也不代表她是怕事的。
林青蕊冷哼一声,“王家媳妇,这年头说话办事儿可是要凭证据的,我就问你,你是把我抓奸在床了还是哪只眼睛瞧见我是勾搭人了?难不成就因着我带了祖传的法子挣了钱,就成了十恶不赦不守妇道的人?还是说,你看不得别人日子过好了,但凡日子稍稍好点的人家,你都恨不得把人浸猪笼?今儿你既然开了口,我也不怕把事儿闹大了,咱们好好白扯白扯,要是你说不清道不明,我就是拼了命也少不得去县老爷那喊个冤。”
林青蕊这几句话,可是把王婆子家儿媳妇说了个脸白。她本来也没真的拿捏住什么,不过是人云亦云加上自个龌龊的心思作怪才说了那些话罢了,哪会真的想跟人掰扯里面的道道?
尤其是瞧见林青蕊这女娃子一脸冷漠,好似她答不出来就真会到县老爷跟前似的。自古老百姓最怕当官的了,尤其是一般庄稼户,见的最大的官老爷就是村里的里正了,要是真去了衙门,指不定就会被扒了一层皮呢。
听说,衙门可是吃人不吐骨头的地儿呢。
王婆子的儿媳妇有心收回刚刚的话,哪成想这会儿已经有不少人凑了过来,这丢脸的事儿她可不愿意干。要是今儿被林家闺女压了一头,以后她还有什么脸面再在村里呆?
再说了,她就不信了这个丫头能不怕被扒皮打板子。难不成惊动衙门,她不怕被打?
林青蕊也猜透了对方的心思,只管冷声说道:“都被人逼上绝路了,名声坏到根子上了,还在乎啥?要是再让你说下去,甭说名声了,指不定我或者都是龌龊了,既然都没了活路,我还怕个什么?左右也得拉了人证个清白。”
跟泼妇讲理,那绝对是不可能的事儿。别说王家婆媳向来就是不讲理的,直说就算她占了理儿,那对方一旦撒泼耍赖的闹腾,只怕最后也得想章氏那件事儿一样不了了之,最后还会给人留下话柄。
早些时候是她没想清楚,如今她清楚了村里人那些有意无意的习惯,或者是淳朴的却好心办坏事的“好意”,自然就不愿意在处处忍让着了。
外头闹腾的动静大了,家里的张氏跟林老汉也都匆匆出来,就连腊梅娘俩都放下刚刚得的花样子跑出来了。见着林青蕊一脸悲愤,而王家媳妇又是躲躲闪闪心虚的模样,也都猜到了发生了什么。
“这是咋回事儿?”林老汉撒了自家婆娘的手,把闺女护在身边冷言问道。
“爹娘,闺女这就要被人逼死了。”林青蕊假意哽咽着说到。
王婆子儿媳妇一听,脸上的神色明显僵硬了许多,但见人这么多也不愿意服软讨饶,只得板着脸指着林青蕊嚷道:“不是小娼妇也是个不检点的,谁知道你挣得那些钱干不干净?没准就是哪个汉子送来的吧。”
说完后,又嚷嚷道,“我才不怕见官呢,我就不信县老爷还能管这种糟心事儿。”
这话一落,林老汉几个人的脸色可就难看的紧了。尤其是林老汉,直接就举起了手里的拐杖砸了过去。
因着王婆子儿媳的叫嚷,周围的人也开始指指点点的议论起来。
所谓看热闹不嫌事儿大,这不早就腿脚快的跑去王家报信了。没一会,王婆子的儿子王大山就跟着过来了。
“王家媳妇,你这也太不要脸了吧。之前学林家闺女晒黑木耳手艺的时候,你还不是舔着脸的夸人家是大善人有福气么?”陈大娘往前挤了挤,说道,“还没俩月的工夫,怎得就又开始作妖了?我可是听说,你家男人靠黑木耳得了不少进项啊,如今连工都不去做了。”
这话一出,就又有人哄笑起来。王家媳妇当初可不是天天的得瑟?为着学手艺,还总屁颠屁颠的说林家的好话,还说要给林家闺女说门好亲事呢。
如今这一反口,倒是让人平白笑话。
刚刚过来的王大山被大伙儿嘀嘀咕咕的嘲笑弄得面红耳赤,扒拉开看热闹的人,扯了自家媳妇就要往外走。
可林青蕊会让她轻易走吗?当然不会,这种人不一次踩到底,指不定哪天就又固态萌发了呢。再说,现在她也正需要个人闹起来呢。并非她不依不饶,而是现在由不得她心软。
别说什么做人留一线日后好像见,也别说什么得饶人粗且饶人。若是今儿不说清楚,指不定那些流言蜚语累计到一定程度,真会出现他们林家被赶出村子或者被除族的事儿呢。
要知道,在这个年代,里正再同情一家人也会先为着村子的名声着想的。
“我就明摆着说了,我念着村里人的好,还琢磨着哪天把熬糖的法子教给大伙儿,怎么着大家也能有钱一起挣。这几日我刚刚把法子捋顺了,就等着过了秋大伙儿都闲下来了再说道这事儿,却没想到倒是有人急不可耐了,为了我这手艺还想要把我逼死。”林青蕊瞪着王婆子儿媳妇,抹了抹眼睛继续说道,“既然这样,那我索性就坐实了白眼狼的称呼,制糖的法子我宁可带到地底下,也绝不外教。”
这话一出,看热闹的村民可就炸了锅了,看着王家两口子的眼神也都不太好了。之前那是事不关己高高挂起,就算是说道几句,也是不痛不痒的。
可现在听林家闺女的话,那可是关系着他们切身利益的。
对于林家闺女说的,打算教他们新的挣钱法子的事儿,没几个人会质疑。毕竟,之前人家可是把黑木耳的法子都教了,在场的人家可没几个没跟着沾光的。
“青蕊啊,也没必要跟着那种人一般见识。你是咋样的,咱们心里都清楚着呢。”
“就是就是,反正大家伙儿都念着你们的好勒,这不你大叔还怕你们家里没菜,嘱咐我摘了豆角送过一些来。”
大家你一言我一语的劝说起来,至于王家两口子,自然是没人搭理的。
腊梅拉了拉林青蕊,努努嘴,眼睛里明明白白写着那些人是马后炮。早些时候听人是非,怎得不知道维护一二?
对于腊梅的直性子,林青蕊自然是知道的,她笑着拍了拍扯着自己衣袖的手。感情没有点手段,她还真就成了软包子,任谁都想欺负欺负啊。
“各位婶子大娘,我知道你们心眼好,也知道你们心疼我跟我爹娘。可王家媳妇的话现在可是传遍了整个村子,指不定早就传到外头去了,这些戳人心窝子脏心烂肺的话,哪里让我还有心情想别的?现在我只想照看好爹娘,照顾好二哥,一家人盼着大哥回来也好有个人做主撑腰。”林青蕊说完,也不再理会外头的种种,一脸落寞的转身扶着林老汉往回走去。
而陈大娘也摆摆手,冲着人群道:“都散了吧,好好的闺女被逼到这个份上,也是遭罪哦。”
“娘,小时候去庙里玩,我听有和尚师傅说瞎说坏人名声的人,迟早会被老天爷责罚的,是拔舌头还是怎得说的?”腊梅紧跟着陈大娘的步子离开,只是那大嗓门可留下了这么一句让人打冷颤的话。
隐隐听到腊梅开口的林青蕊心里暗笑,这鬼丫头,真是神助攻。
对于最好的酒头脑林青蕊来说,蟒蛇入酒并不陌生。别看当时她被吓的不轻,可也明白,这蟒蛇浑身是宝。也是那汉子舍得送人,若是拿去卖,只怕也能得不少银钱呢。
想到这里,正清理着蟒蛇肉的林青蕊心头不由有些甜滋滋的,手下的动作越发利落了。
张氏本来也是想帮忙的,奈何看到那血乎乎的东西,心里就忍不住打颤,哪还敢上前去拾掇啊。就算是忍着恐惧过去了,也不知道打哪下手。
林青蕊处理起蛇肉来,也不是不起鸡皮疙瘩,只是如今家里的条件,这莽蛇肉还真是大补的好东西。人穷了,自然也就不那么讲究了。
她把手里的盐巴搓进肉里腌起来,想着蛇肉寒凉,索性又抓了一把家里墙边上种的红辣椒剁碎丢进去。余下的花里胡哨的做法,她是不会,不过想着前世师傅熬的蛇羹炒出的蛇肉,估摸着也就是油炸一下然后混着辣椒炒熟了就行。
之前炸过的猪油梭子还剩下一些油,索性林青蕊就多放了一些一次性把蛇肉都炸出来。闻着肉香味,她把油滤出来就下了大把的辣椒炒起来。瞧着,还真是似模似样的。
等到锅里的蛇肉彻底变色了,这才添了半瓢水炖起来。也是趁着这个功夫,她又弄了些糙米蒸上。
饭菜算是丰富的,没一会儿蒸好的糙米饭跟蛇肉就出锅了。想着家里现在不缺粮食,日日能吃饱了,一家人自然是欢喜的。但一想到村里那些风言风语,张氏跟王老汉就觉得当真是委屈了自家的闺女。
那些人哪里知道自家闺女的好啊,体贴孝顺还能干,遍着整个村子,谁家还能找出第二个这般的好闺女?
“爹娘,算着日子又该送货了,二哥这次回来我打算跟他一块去趟镇上。一来咱家也该置办些过冬御寒的厚衣裳了,二来这蟒蛇皮跟蛇胆咱家也用不上,就之前我留下的那点蛇血泡酒就足够了。我寻摸着去药铺里问问,看看能不能卖了。到时候......”林青蕊顿了顿,语气里带着犹豫说道,“若是买的好了,我想把钱退去李家,怎么着咱们不能白白占人家便宜。”
因为还不知道李铁柱送礼的含义,更不知道那是林家老俩相看他的意思,所以对于突然得了这么些好东西,林青蕊心里虽然高兴但也有些别扭。
林老汉也觉得李家后生来拿的东西有些贵重了,按着平常人家,相看时候无非是两包果子或者点心就是了。重头戏还是在两家下聘时候,所以对于自家闺女的话自然丝毫没有反驳。
“行,到时候你看着办,如果不方便就叫了你二哥一道去。”林老汉说的很是认真,语气里没有一点对闺女决定的不满。他是吃过苦受过罪的,可再怎么说,到底也没生过占便宜没够的心思。是他的那就是他的,不是他的他也不惦记。
张氏也在边上点点头,顺便给自家闺女添了一筷子肉,附和道:“左右不能让人说咱们是用了歪门邪道挣钱的......”
一听这就是还在在意刚刚王家媳妇的事儿,瞧那恶狠狠的口气,可不就像是在争气么?
林青蕊笑着应了声,当然也免不了宽慰爹娘几句,“那些闲言碎语的咱也没必要太在意,反正说多了也掉不了身上的肉。倒是咱们一家子和和睦睦的把日子过红火,还不愁那起子说的欢实的人不眼红?到时候咱们买块地儿,盖个大宅子,还不羡慕死旁人?那时候再瞧谁还能说三道四的叨叨......”
所谓经济基础决定上层建筑,这还当真是真理呢。至少,在这个小山村,大家伙对于那些富到一定程度的人总会怀着敬畏的心情。甚至连眼红,都是没有的。
“说的也是,到时候你说婆家时,娘再给你多打几个红木箱子,多陪嫁几床被子,让你风风光光体体面面的去婆家。”张氏是被村里闲言碎语说怕了,这一遭遭的,还真够让人累心的。可想到闺女也不是嫁不出去了,至少还李家还有意来提亲了,她心里就又稳妥了许多。
当下,也不眼红了,就连吃饭都吃的带劲了。
虽说接下来几天算是风平浪静,但一直也不见李家那边有什么别的动静。这让张氏不免嘀咕起来,莫不是那边反悔了?当然,这些话她也只能跟自家老头子叨叨几句,万万不敢跟闺女说的,免得惹了闺女伤心。
林青蕊卖了蛇胆跟蛇皮之后又去了一趟夏家庄子上,只是邱婶子说啥也不收那些钱。她有心让林二虎陪着一块去趟下水村,却不巧铁匠铺子忙活起来,倒是没寻到合适的时间。
之后几日她也没遇上李铁柱,最后只得先把到手的半角银子收起来。
却说下水村李家这边,现在可不正是人仰马翻的时候么?先是秦氏听说李铁柱把打了的蟒蛇送去了林家闹腾了一番,接着又借要送孩子读书非要去把东西讨要回来,不然她就带了孩子回娘家去。
原本王氏的身体就不好,心里压着事儿多年,如今一气可不就面色惨白了?等李铁柱从外头回来时候,他娘已经在炕上躺着捂着胸口出气多进气少了。偏偏老三两口子是个遇事儿就忍的,哪怕到了这种时候,也只能在边上伺候着王氏偷偷抹泪,顺便还被秦氏指桑骂槐的说道。
李铁柱把手里的兔子跟野鸡丢进灶房,听见正屋里吵吵嚷嚷的,不由皱起眉头来。他赶紧撩开门帘进了屋,却瞧见自家大哥站在炕边上跟大嫂挤眉弄眼的不知在干啥,而大嫂秦氏则是一副得理不饶人的模样。
“大嫂,你干什么?”李铁柱向来就是不怕事儿的,要是惹急了动拳头都是轻的。这会儿见屋里乱糟糟的一团,心里自然不悦,奈何不明情况只能压着火气冷声问道。
秦氏一见李铁柱回来,直接哑了音。对于这个小叔子,她的确有些害怕。可一想到那些能换银子的东西,再想老二要是娶了媳妇,指不定家里就没她的地位了,所以只得梗着脖子嚷道:“我干什么?我还想问问二弟是个什么意思呢,是欺负你大哥老实还是压根防着我这个外人?怎得你打了蟒蛇,说送人就送人?还没分家呢,你就这么往外扒拉东西,是想着让咱们一家人喝西北风去啊。”
在她眼里,家里的东西都该是她两个儿子的,任谁都别想夺走。以前能好言好语的除了心里恐惧老二之外,自然是知道他把钱都交到家里了。左右在婆婆王氏手里,就等同于在她手里,想啥时候讨要就啥时候讨要。
可现在,王氏老糊涂了,竟然纵着老二往外送。那可不就活像是割了她的肉?让她怎么忍得了。
“还没进门呢,就要这要那的,依我瞧着也不是什么好人家的闺女。二弟,我这可是为你好,那种女人不能要最会霍霍事儿了。你听大嫂的,赶紧的把东西都要回来,要不你跟大嫂说是哪家的,大嫂去要也行。”秦氏的话很不像样子,就连边上李铁栓两口子都忍不住皱眉了。可偏生老大李铁顺还在边上连连点头,“老二,你嫂子说得对,你瞅瞅你俩侄子过冬的衣裳还没准备,可不就为了省着钱么?”
被李铁顺两口子的厚颜无耻腻歪了的李铁柱,这会儿可是恼火的很。尤其是往前走了两步,瞧见自家娘亲面色惨白一点生机都没有的模样后,那火气更是直顶脑门。
“三弟,你赶紧的去村里找赤脚大夫。三弟妹,你先照看着咱娘,我去套牛车。”李铁柱不管还上蹿下跳闹腾的秦氏,转头就要往外走。
奈何秦氏像是豁出去了一般,就想着趁李铁柱没法耽搁的功夫拿捏了他,自然不会放他离开。尤其是见他一点没搭理自个的意思,更是扯着嗓子喊道:“老二,今儿不得把话说明白,不然别想出这个门。”
看着秦氏胡搅蛮缠的模样,李铁柱面色铁青,因为憋着火气,那额头跟脖颈上的青筋都暴起来了。眼神更是骇人的紧,若是跟他一同打过猎的猎人瞧见,指定晓得那就是看猎物时候的杀气。
“滚!”李铁柱不是善男信女,往日里不声不响只是为了让王氏安心。如今新仇旧恨加在一块,他可不管跟前的是谁,没有直接上手把人扔出去,都算是仁慈的了。
凶恶的声音在秦氏耳边炸开,吓的她一个哆嗦,再瞧老二咬牙切齿的模样,心里不由的有些后悔了。刚想开口再说什么,就见李铁柱一身煞气的逼近自个,当下直接踉跄着摔在地上。
“你你......”一句话还没说出来,秦氏就嚎叫起自家男人来。只可惜李铁顺是个没骨头的主,见老二真要翻脸,哪还敢往前凑啊,早就蹭着墙边溜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