28 28章(1 / 1)

李铁柱抿了抿嘴,看着林青蕊不言语。其实他是不知道怎么开口,邱婶子的来意他是知道的,可打心底里他还是觉得若是不亲口跟林家闺女交代了家事,不告诉他如今娘亲重病,家里虽说不至于食不果腹可也不好过的话,自个心里就不踏实。

要是邱婶子说成了,他会因为没仔细说过这些事儿愧疚。要是没说成,其实他心里也会有些不甘心。

虽然最初是觉得这闺女是麻烦的主,可也不怎的,就是这个看起来瘦瘦小小的闺女就扎在了他脑子里。谈不上总惦记着,也会时不时的蹦出来扰一扰他的心思。

李铁柱沉吟了片刻,忍着忐忑冷声说道:“我娘让邱婶子来商量下聘的事儿。”

林青蕊一愣,一头雾水的看了看黑脸的汉子,他跟自己说这个是什么意思?莫不是并不想成了这门亲事?

虽说自个的确有些心动,也觉得这汉子是个有担当能托付的,可也不至于上赶着嫁过去。想到这里,她心头的惊讶跟淡淡的喜悦就散了不少,再开口时候就带了几分冷淡,“若是你不愿意,回头我就跟爹娘说让他们推了这门亲事。”

李铁柱本来还为林青蕊突然冷下来的脸色忐忑,现在听她这么一说自然是一怔,瞬间就明白过来,这是误会了。想是自个的话没说明白,平白让人家闺女以为自己嫌弃了,当下就有些后悔。

眼瞧着林家闺女锄头也不要了,只顾转身想走,他赶紧伸手把人拉住,好歹也算是没把人气跑了。不过他倒是也有分寸,只是堪堪拽住林青蕊的胳膊,因为怕人走了他也不敢一下子松开手。

林青蕊心里愤愤的,步子自然迈的又急又大,被这么一拉自然是一个踉跄。接着俩人就撞在了一起。

听到林青蕊低唤了一声,李铁柱赶紧扶住她的臂膀。仅仅一瞬间,林青蕊就被一股阳刚之气包围,触手感觉到的也是硬邦邦的充满力道的肌肉。

感觉到怀里软软香香的身躯,李铁柱心思不属,心头更是起了莫名的骚动。低头瞧着怀里的人,只见那人脸蛋涨红。

其实早些时候也是抱过的,可那时候心头还没有这种火热酸胀的感觉。那会虽然也激动,但不至于那种似乎是从血脉里迸发出的热切欢喜。

“你别想岔了,我没不愿意。我打心眼里稀罕你,平日里闲下来也常常想着你......”许是情急之下,李铁柱毫不犹豫的开口说道。一张硬汉脸生生被林青蕊看出了些红,只是那浓眉却依旧皱的紧紧的,一点看不出这是在告白,活脱脱的像是在教训人。

许是心里话说了个痛快,索性李铁柱就彻彻底底的敞开了说。

“我是粗人,说不了什么场面话,但也知道男子汉大丈夫吐一口吐沫钉一个钉的道理。”李铁柱执拗的看着她,叹口气说道,“只是如今家里境况不像以前了,我虽然有打猎的手艺,可架不住我娘身子骨弱一幅药就要一两多银子的花销。”

说了这话,李铁柱眼中不由闪过挣扎。眼前的闺女虽说只穿了一身洗的看不出颜色的粗布衣裳,但也掩不住她俊俏的好颜色。别说在军队里从来没见过,就算是镇上员外家小姐也比不得她好看。

其实平心而论,林青蕊真算不上多好看。不过是干干净净的清秀女孩,最多就是比村里别的女孩白一些罢了。也是她张罗着顶起了林家的门户,所以又多了几分坚韧。

而镇上员外家小姐却是柳叶眉樱桃嘴,是十里八乡公认的美人。至于李铁柱一心觉得林青蕊更好看,说到底也就是情/人眼里出西施。

这也就是还没成,若是真娶回去了,指不定他还会觉得天底下自家媳妇是最好看最稀罕的呢。

“你若是不嫌弃我,日后我的家给你当。若是......若是不愿意,我也不强求。”李铁柱想到可能会被拒绝,心里不由有些堵得慌,而刚刚林青蕊的疏离淡漠,更是让他心里七上八下的没个安稳。

说是不强求,其实心里到底怎么想的谁也不知道。早说过没有王氏压制的李铁柱是一匹不达目的不罢休的狼,被他稀罕上的林青蕊若是拒绝了,他真能说松手就松手眼看着她许给别人家?

当然这番话,他没有说出口,甚至此时此刻还没起这种霸道的念头。

大概现在的李铁柱还没被训成一匹真正的野狼,行事还不像日后那般有手段有心计。之后为了让媳妇过上好日子,这匹狼可是凶狠异常所向披靡,同时成就了狠厉作风的他,也践行了狼特有的性子,对伴侣忠诚。当然这都是后话了。

林青蕊见那汉子虎着脸认真的等着自个开口,忍不住觉得有些臊得慌了,脸一下子就红起来。尤其是那人还攥着自个的胳膊,炙热的温度透过衣衫捏的她胳膊都烫起来了,似乎还能感受到手掌的粗粝有劲。

她稳了稳心神,往后退了退。她现在是被这突如其来的表白给砸晕了,也亏得自己是在房角外刨地呢,没碰见啥人,不然指不定又得起了风波。

她红着脸抿嘴说道:“自己有手有脚能干活,还怕以后一辈子受穷?”

“就算这样,只怕还要委屈你被人说是冲喜的媳妇。”李铁柱越想就越觉得会委屈林青蕊。所以就算得了准话,也没一下子高兴起来。

村里不是没有为了冲喜才成亲的,许是觉得不被看重,总会有人在背后嚼舌根子。更有甚者,还会被人笑话,因为好多愿意去冲喜的闺女都是家贫过不下去,为着聘礼才答应的人家。

林青蕊自然也明白这个,可她不是个愚的,更不是为了名声退让的。她想的清楚,人不能靠着虚名活着,若是为着虚名嫁给那些徒有虚表的男人,还不若跟了眼前这个看似凶恶但踏实耿直的汉子。

至少这个所谓的恶汉为人亮堂,但是从交代那些家事而不是隐瞒着家里的变故骗婚就能看出来。

而且若是他真的品行不佳,是外面传的那种恶棍,也不会帮着自个的傻二哥打鸟。更不会帮着自己赶走流/氓,还守口如瓶。更不会在人迹罕至的山里救了自个,还没图回报。

至于外头说的天煞孤星,林青蕊更是嗤之以鼻,那种事儿哪有个准?

“嘴长在别人身上,难不成你还能缝住不成?日子过好了,别人羡慕还来不及,又有谁总扒着冲喜的事儿不放?”这话说的可算是清亮,就差明白的告诉他自个愿意了。

说完,林青蕊就跺脚就扭身回了家,留下李铁柱在原地发愣。直到他反应过来,习惯性肃着的脸上才带了喜色。

每一会儿,张氏就出来叫了俩人进屋。这个时候,林老汉跟张氏两口子同邱婶子说的也就差不多了,瞧着几个人笑眯眯开怀的模样,就知道事儿是定下来了。

其实现在叫来俩人,主要是林老汉担心自个闺女不乐意。毕竟闺女是个有主见的,他不想为了亲事跟闺女闹隔阂。若是闺女不愿意,他也有话打发了邱婶子。

等俩人一前一后进了屋,张氏就跟林老汉相互交换了个眼神。自家闺女面上还带着红晕,甚至嘴角还挂着笑,一看就知道是满意这门亲事的,当下俩人就觉得这门亲事不错。

最后定下腊月初六下聘,十六成亲。如今还有个把月,还来得及置办东西,绣绣盖头。

等到邱婶子带了李铁柱走后,林老汉才跟林青蕊说起了刚刚邱婶子说的话。李家状况真不算好,可自家也不必那边强多少,只能说庄稼院里这样的亲事也是相当了。

况且邱婶子说李家应了,这事儿不会办的马虎凑合,必定让自家闺女高高兴兴的进李家。

听到闺女说李家后生已经跟她交代过哪些内里了,林老汉更是满意了。那后生这样做,还真是厚道。唯一的不好就是那后生相貌有差,如今想想他还觉得有些配不上自家闺女。

都说老丈人看女婿横竖不对眼,现在闺女许出去了,来人也走了,他着心里就开始不是滋味了。患得患失还不至于,可就是觉得闺女许的太快了,就好像一会儿就成了别人家的似得。

张氏心里也有些酸酸涩涩,可看到闺女高兴,她也没二话说。家里就这么一个闺女,自然要好生置办,不能让人委委屈屈的出门,所以宽慰了自家汉子几句,她就开始掰着手指头计划嫁妆的事儿。

家里现在还有些余钱,可以打两口箱子做嫁妆。再有就是早些时候给大虎准备娶媳妇的新被子可以陪嫁,还有自家编的篓筐跟簸箕。

接下来准备嫁妆等着出嫁的日子,林青蕊除了跟着张氏学绣盖头,其他的事儿根本插不上手。对于嫁妆她并不上心,奈何林老汉跟张氏担心她去了婆家直不起腰来,非得细细准备。

林二虎回来过两趟,知道妹子许了人家,蔫吧了好久。他人是有些傻,但心思纯净,知道妹子嫁人后就会离开家,自然会觉得好像妹子被人抢走了似得。可就算心里不得劲,他还是用攒了好久的铜板给妹子买了一身红衣裳,还扯了几尺花布,就为了她能像别人家的妹子一样高高兴兴的嫁人。

期间送货跟砍荆条的事儿,基本也被他一个包了。因为有契约,所以也没出什么岔子。

这个时候的林青蕊虽然是待嫁的新娘子,可她也确实没时间休息。虽然给爹娘寻了进项的路子,但现在有了更好的法子,她自然不愿意爹娘再辛辛苦苦的做那些手工活挣钱了。

就这么着,杨家窑村现在不少人都知道林家闺女魔怔了,天天挖了野草种在刚开垦的菜园子里。甚至有些心善的婶子还专门送来了一些菜籽儿......

只是他们不知道的是,在移植了一田地甜菜之后,林青蕊的白砂糖也做出来了。也不知为什么,这一次她并没有急着去镇上寻销路。

看着手里雪白的白砂糖,林青蕊自然是高兴极了的,果然她的手艺并没有丢。甭管是熬制还是澄清跟结晶,都跟前世一样熟练到自然而成,就连一点点的瑕疵都没有。

面对闺女拿进屋的白糖,林老汉跟张氏只剩下目瞪口呆,甚至林老汉拿着烟袋锅的手都抖啊抖的稳不住了。

“闺女,这真是你自己制成的?”张氏没有自家老头子那份耐性,想到外头白糖的价格,自然是既惊又喜。

“这就是你挖回来的野菜根子弄成的?”张氏压着心里的雀跃,小心翼翼的问道,生怕是在做梦。等得了确定的话,她那嘴巴张的老大,半晌说不出话来。

之前她也不是没听闺女说费劲弄来的甜菜根能制糖,不过当时哪会把那话当真?跟老头子说了以后,俩人都觉得是天方夜谭异想天开的事儿。不顾见闺女兴起,也就随她去折腾了,早两天俩人还想着若是闺女没制出糖来,他们该怎么安慰她。

谁知道本没啥期盼的事儿,居然就这么成了。

想着自家就能卖白糖了,这可是镇上县里独一份的,张氏的心里就火热火热的,激动的不知道该说什么好。

等到回过神来,目光灼灼的看着自家闺女,还一个劲的嘀咕祖宗保佑佛祖保佑,反正能念叨的都念了个遍。甚至还准备要买点肉去庙里磕头上供呢。

相对于她的兴奋,林老汉就显得平静的多,当然要是他的手不抖的话会更有说服力。

“闺女,你打算怎么着?”林老汉深吸一口气,他一辈子没做过什么轰轰烈烈的大事儿,甚至没出过几回岔头镇。可不代表他没脑子,早些年有人从山里挖出过活人参,说是吃了能长生不老,还专门雇了马车要去献宝。

结果呢?根本没出的了县城就被人劫杀了,那百年不遇的宝物也不知所踪。可就算人死了,还是有不少劫匪时常去他家里抢夺一番,不为别的就是想看看他家还有什么稀罕玩意不。

大道理他懂得不多,但老人们传的这些话他是句句都记在心里的。人怕出名猪怕壮,自家闺女用山里到处都是,用来喂猪的甜草根制成白糖,一旦传出去指不定是福还是祸事呢。

听林老汉的语气有些不对,张氏也不敢再追问什么了。直到他说了其中的道道,张氏才有些惧怕的冷静下来。

她是想让家里日子过好些,但前提却是儿女平安,一家子能乐乐呵呵的在一块。要是这挣钱的法子会给闺女带来灾祸,那再挣钱也不能要。

继而刚刚还激动的张氏赶紧拉住自家闺女,心疼的说道:“是娘糊涂了,我跟你爹现在都有进项,你也能熬糖浆,咱们不卖白糖日子也过得好好的......”

她的话还没说完,林青蕊心里就涌起了暖意。别说现在家里算不得宽裕,就算是宽裕人家遇到这种跟捡金子一样的好财路时,也不一定能忍住。

“爹娘,你们别着急,我也知道咱们没根没人的不好干制糖的买卖。可咱能寻可靠的人来干,我把法子卖出去,然后跟那人商量专供甜草根。”林青蕊心里高兴林家爹娘是真心对自个的,说起话来也轻松了许多,她之前还担心爹娘会不理解自个,甚至会舍不得到手的财富。

现在想想也是自个多虑了,要是爹娘真是那种人,当初又怎么会舍了田地跟棺材本救自个这买回来的闺女呢?

三人又说了一会儿子话,林青蕊还冲了甜水端进来。许是平日里白糖精贵惯了,现在就算自家有了,张氏喝的时候还是小口小口的生怕撒了。

瞥过白糖买卖的事儿不谈,一家人又说了会儿闲话。听着娘亲柔声细语的说着嫁人以后如何过日子的事儿,林青蕊眼里也带了笑。在家里,哪怕只是几句话,几件不起眼的小事儿,也能让她感受到亲人的关心跟爱护。

大抵这种幸福就是传说中千金难买的。

随着日子一天天过去,转眼间就进了腊月,再有六天就是下聘的日子了。再等着下聘的时候,李铁柱也时不时的来送些野味,还会帮着干些粗活。

都说男女大防,可农家讲究的却并不是那么多,尤其是两家已经有了结亲的意思。甭管怎么说,男方总要来花些气力,好让女方爹娘看他是不是能吃苦能做活儿。

李铁柱帮着林青蕊把院子外头那个大坑填好,又上了猪粪当肥料。每次遇上同村的来打趣儿说话,他也只管埋头干活。不过

碍着他的名声跟长相,主动凑上来的人也不多。

至于那几个一早就跟林青蕊不对眼,恨不得处处踩她一脚的媳妇,背地里自然也没什么好话。把李铁柱天煞孤星的命说了个遍,还扒出他杀人放火无恶不作的传言来嚼吧,最后都会幸灾乐祸的加一句林家一家子还真是命苦。

当然她们的冷嘲热讽或是风凉话,也没人真的去理会,最多就是有耳根子软的婆娘私下里劝说张氏几句,就怕她被蒙蔽了害了闺女一辈子。

干完活儿,林青蕊送李铁柱离开时候,俩人才说起县里制糖作坊的事儿。

等林青蕊腾开了手,正好杨大叔要去县城送货,所以她就拾掇了东西跟着去了。

这一次她到县城,自然就是为了把制糖的事儿定下来。现在她还没嫁人,为着娘家的生计奔波还不怕被人说道。若是成了亲以后再这般,指不定会受制于人呢。

杨大叔是受了林家老两口的嘱托,所以送完货后跟着林青蕊去了寿县刘家糖坊,只是俩人还没进后院呢就被拦住了。

林青蕊也知道要花银子打点,所谓阎王好惹小鬼难缠,别看守门的小厮不起眼,若是得罪了不给通报,只怕他们就得在外头耗一天。

她笑着拿出半角银子递过去,福了福身子说道:“麻烦大哥帮着通报一声,就说我们有生意要做,还请管事的见上一见。”

看门的小厮颠了颠银子,赶得上他半个月的赏钱了,当下就笑起来。连声说让人稍等,就去了院子里报信。

过了一会儿,里面出来一个身材消瘦,但一脸精明相的老头。甭管是哪里,制糖坊向来都是香饽饽,尤其是刘家糖坊,那是在京城都挂了号的老作坊了。所以来人虽然看起来刻薄,说话也有股子高高在上的感觉,但大面上倒是没有给林青蕊难堪。

“我是这作坊的管事儿,现在东家会见朋友,所以有什么事儿你们就只管跟我说吧。”那管事儿丝毫没有让人进去的意思,他当管事这么多年,瞧人的眼力劲还是有的。眼前俩人一看就是乡下来的,就算有买卖也不会是大买主。“若是想给家里买白糖,可以去杂货铺。”

林青蕊似乎没听出那管事儿的话里话外的意思,只管从胳膊上挎着的篮子里拿出一个小碗来,说道:“咱不是买糖,而是来卖糖的。”

听说不是买糖的,管事儿就有些不高兴了,等听到她说来卖糖,更加不悦。感情这是来找茬的啊,敢在刘家糖坊说这种大话,也不怕掉了她的大牙啊。当下管事儿的眉毛一挑,嗤笑一声,道:“口气不小,不过小娘子还是另寻他处吧,我们这是祖上传下来的制糖买卖,便是京城贵人们也有用的。”

林青蕊闻言知道那管事儿是瞧不起自个,可她也不恼火。之前李铁柱就说过,四里八乡到县城,最可靠的就是刘家糖坊了,不仅是他家根深蒂固而且跟京城有来往,而且刘家当家的是个仁善厚道的。若是能谈成,不怕他黑了心肠。

她也不说话,直接把盖在碗口上的蓝布掀开。等瞅见那管事的变了神色,才故意盖上叹口气对杨大叔说道:“既然来错了地方,那咱们去别的糖坊瞧瞧。”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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