罗维蜷缩在床上,下腹一阵阵的抽痛,好像肠子都受了伤一样。这种疼痛罗维很熟悉,只是今天再次尝到,还是让他要用上全身的力气,才能忍耐住这疼痛。这也让罗维无心再去细想卫岚的反常,他从来相信卫岚,只道卫岚真如他想的那样,在为他要带病去北燕的事揪心,因为他的不听劝而生气,再没深想下去。下腹上一热,罗维半侧过身,卫岚坐在了床榻边上,放了一个暖炉焐在了他的小腹上。
“焐一下会舒服一点,”卫岚说,他的眼睛泛着红。
“哭了?”罗维问。
“没有,”卫岚说:“弄炭的时候,炭灰进了眼睛里。”
罗维还想再说什么,却是轻哼了一声,又蜷起了身子。
卫岚力道刚刚好地替罗维揉着,感觉罗维在他手下,慢慢舒展了身体,心里这才好受一点。他没有与罗维说真话,因为这真话让他难以启齿。世人都道麒麟影卫是肮脏之物,天下人不会都看错,他们的确肮脏,只是卫岚不想罗维也这样看他。在麒麟山庄,他们相遇时的那一幕,不是他卫岚最不堪的时候,真正的不堪是他渴求麒麟秘药时的样子,卫岚希望罗维永远不要看到。
这一日的早朝,兴武帝决定出兵北燕。
罗维将亲笔信交到了孙离的手上,与龙玄不谋而合,他也是派了从晓义药庄调来的影卫六人,名曰保护,实则监视,让孙离带着这六人一起回北燕。
孙离前脚刚走,兴武帝宣罗维入宫的旨意后脚就到了罗府。
“公子现在还能走吗?”卫岚问,他这会儿浑浑噩噩,杀了自己的心都有。
“能走,”罗维撑着卫岚的膀子站了起来,双腿是软的,走起路来脚下像是踩着棉花,身下还是疼。
“我背你出门吧,”卫岚又是内疚,又是心疼地道。
“今天不行,”罗维说,这要是让兴武帝知道他连走出家门的力气都没有,他还去什么北燕呢?
“都怪我,”坐上马车后,卫岚对罗维说了一句。
“岚,”罗维侧躺在车里的软垫上,拉着卫岚的手,说:“你再给我一点时间,等我把要做的事都做完,我们就走,去宣州,再也不回来了。”
卫岚点头,如果他还有命可以陪在这人身边的话,罗维去哪儿,他都会相随。
“所以不要担心我,”罗维说:“我不会让自己出事的,岚也要一样。宣州是岚的故里,如果那里好的话,我们以后就在那里终老,也不错。”
卫岚勉强笑道:“公子是要接相爷位子的人,怎么可能与我去宣州终老?”
“这话又是谁与你说的?”罗维翻身趴在了卫岚的腿上,“家国天下,我哪里有这么大的心装下这些东西?”
“那公子以后要做什么?”卫岚替罗维揉着下腹,一边问道。
“跟岚关起门来过日子,”罗维就说:“就我们两个人。对了,岚,你会不会想要个小孩儿?”说到了将来,罗维突然又问卫岚道。
“不想,”卫岚说:“我有公子一个人就够了。”
“好啊,那就我们两人,”罗维说:“就在宣州找个地方住下来。”
卫岚心中苦涩,对罗维道:“宣州不是什么好地方,一个边城,景色也不漂亮,除了沙漠就是沙漠。”
“那那里安静吗?”罗维问。
“不记得了,”卫岚说:“我只记得那里通往外面的路,好像不多。”
“那不是一座孤城了?”
“大概是吧,”卫岚说:“这样公子还要去?”
“去,”罗维道:“那里是岚的家乡,我总要去看一眼的。岚的母亲不是也葬在那里吗?去给她老人家烧些纸钱,也是应该的。”
“好,”卫岚低垂着头,说:“等公子的事都办完了,我们去宣州。”
罗维枕在卫岚的腿上,闭上了眼睛。
“公子先睡吧,”卫岚轻声道:“到了宫门口,我再叫你。”
罗维哼哼了一声,没有再说话,不一会儿就真的睡了过去。
“七子,”卫岚掀开车窗帘,喊外面的七子。
“卫大哥,”前面领着路的七子跑了过来。
“公子睡着了,”卫岚小声道:“你们走慢一点吧。”
七子答应着又跑前面去了,走慢一点这可是件再容易不过的事了。
卫岚抱着罗维,空着的一只手替罗维理了理鬓间的碎发,目光一刻不离地看着安静睡着得罗维,将怀里的人抱得更紧了一些。如果这马车就是他们前往宣州去的马车该有多好,卫岚心里这样想着。
罗维的马车行得再慢,终也会行到皇宫门前,
“公子,”出来侯着罗维,专为罗维抬轿的小太监看到罗维,行礼问好之后,就对罗维说:“陛下说公子需要人伺候,特允卫侍卫也进宫去。”
罗维嘴里说着谢恩的话,一边望着卫岚笑,说:“那岚你跟我一起进去吧。”
卫岚跟在了罗维的轿旁,步入了皇宫。这是卫岚第二次走进皇宫大内,曾经高不可攀的地方,真正看到了,卫岚也不觉得这里就是人间仙境。一步不落地跟在罗维的身旁,卫岚目不斜视地走着,再金碧辉煌的宫室,再美的景致,卫岚都看不到,他的眼中只有一个罗维而已。
罗维走进长明殿的时候,走路的样子让殿中的皇家父子都盯着他看。
“你这是怎么了?”兴武帝看着赵福将罗维扶坐了下来后,问罗维道。
罗维不在意道:“小臣昨天觉没睡好,将腰扭了一下。”
“你才多大,就能将腰扭了?”兴武帝又要开口训,看罗维要下跪向他请罪的样子,有再多的话也只得咽了回去,缓和了语气道:“维儿,朕已经决定出兵北燕。”
罗维硬是又起身道:“陛下英明。”
“朕只是不放心你,”兴武帝让罗维坐下,看着罗维重又坐下后,才又道:“你去司马清沙的军中,究竟有多大的把握可以全身而退?”
罗维就笑,只说:“小臣自当尽力保全自己,请陛下不要担心小臣。”
兴武帝昨晚在罗知锦的画相下枯坐了一夜,最后江山还是最重要。明知道罗维此去,有可能就把命送在了北燕,他还是决定让罗维去冒这个险。
龙玄与罗维陪在了兴武帝的身边,再次看着铺在了地上的北燕山河图,商量着即将要发生的这一场大战。龙玄有些心不在焉,该想到的他都已想过,不需要再想,他只是冷眼看着兴武帝对着罗维温言细语,千叮咛万嘱咐,龙玄只觉得好笑。再疼爱又怎样?最后还不是祖宗留下的这座江山最重要?