瑾瑜走后,景砾悠闲地踱着步子进来,嘴上噙了几分浅浅的笑容,朝榻上捂着头的少女说道:“干嘛将自己裹在被子里?”
“清芷陋颜,不想吓着师兄!”
景砾笑笑:“早就知道你心里会介意,所以我专门向七师弟弛珂讨了这玉容散,指不定能帮你一两分。”
清芷自然知道,澜沧山有个鼎鼎有名的弛珂。
弛珂是许卓崖座下弟子排名第七,善易容,通药经,是许卓崖门下唯一一个不习武法只习内经的弟子。
弛珂为人平时极为吝啬,一般弟子是半分好处都讨不来的,看来他待景砾是相当的好,竟然将稀奇的玉容散就这样给了他。
清芷不免有些想歪,因为澜沧山传的沸沸扬扬,这弛珂空有一副男儿身,却有一颗女儿心。
传言,他是个断袖。
所以清芷不免有些激动,于是一股脑从被褥里钻出来,意味深长的“哦”了一声,面上的白绫贴着唇隐隐的透着吞吐的气息。
景砾微微一怔,眉头微不可查的蹙了蹙:“怎得伤成这个样子?”
清芷又将头蒙住:“我说过很吓人的!”
景砾伸手将被褥拉开,温温的笑:“有什么吓人的,在我心里,都是一样的。”
清芷转了眼波看着景砾,除了眉眼比不上澜沧上仙,气质修养乃至于身上的松木香味都和澜沧上仙像极了。
清芷讪讪问道:“辕则最近好不好?”
景砾将玉容散仔细的放在床榻边的红木匣子,嘱咐道:“记得每日敷面之后不可见水。弛珂说的。”
末了,他又添了杯热水放到清芷手边,续道:“今日我不便停留太久,红杉醒了,我还得去一趟惩戒堂。”
景砾说的轻飘飘的,可“红杉”两个字却像石头一样沉沉的在清芷的脑海里砸得尘土飞扬。
红杉醒了!!
数月之前,澜沧弟子红杉被人发现中了黑莲掌躺倒在极北的山脚下。
三仙一度束手无策,因得黑莲掌普六界之内只有已故的如天圣女能使,所以就红杉中了黑莲掌一事显得犹为扑朔迷离。
如今红杉苏醒,只能说当初使黑莲掌的人要么灰飞烟灭。要么精元被毁。中黑莲掌的人才得以还魂。
黑莲此法不是杀招,却胜似杀招。
若施法之人精魂不毁,那么红杉几生几世都不会苏醒,连轮回转世都解救不了她。
所以此刻红杉苏醒。澜沧三仙甚是有些惊异的。
“上仙怎么看?”
惩戒堂内。三仙对着已然恢复了呼吸的红杉凝神思考。
打破沉寂的。是一向稳重的许卓崖,如今他也丝毫没有头绪。
白衣仙者看起来精神比前些日子好了许多,眉宇之间风采夭夭。
此时只是沉着脸。若有所思。
“上次老身给你说的事你可还记得?”许卓崖见澜沧上仙迟迟不语,又问道。
澜沧上仙依旧若有所思,倒是一旁的夏之桀微微扬了扬眉:“许长老所谓何事?”
许卓崖一捋胡须,耸着眉毛道:“说来话长,不过值得一说的便是大槿宫的拓凝妖王,也就是九刹的女儿,她在千年之战被天山七仙打得魂飞魄散这一消息多少是有些误的!”
许卓崖顿了顿,又续道:“拓凝妖王极可能没有死,而这黑莲掌,在普六界之内也只有拓凝最有可能习会,毕竟......”说到这里,许卓崖干涩的咳了咳,还是没有将那个名字说出来,转而续道:“所以老夫猜测,红杉之事,有几分便是与那未死的拓凝妖王有关!”
末了,许卓崖眼角划过几分不忍的神色,毕竟拓凝不仅仅是九刹的女儿,也是如天圣女的遗孤......
“此事当真?”头一回听到此消息的夏之桀自是有些不敢相信,一幅惊讶神色挂在脸上。
许卓崖重重地点头,道:“景砾带回来的消息,不会有假!”
话罢,又转向澜沧上仙,有些着急:“如今红杉苏醒,那是不是代表,若真是拓凝所为,那如今.......”
许卓崖欲言又止,只是思虑重重地望着澜沧上仙。
半晌过后,沉寂许久的澜沧上仙终于默默开口:“黑莲之术唯有一解,施法之人精元俱损......”
见他眼光沉沉,皆是波光暗涛:“若真是那拓凝施此术法,那此番必定是受了什么打击,命悬一线,但瞧红杉的模样,只怕那妖元只是危在旦夕,并没有全然毁灭....”
许卓崖附和点头,道:“如今只能等红杉苏醒.......”
“若红杉之事真是那拓凝妖王所为,那是不是证明,她就混迹在我们澜沧山内?”夏之桀关键性的一言引得许卓崖和澜沧上仙齐齐望向他。
澜沧上仙微微颔首:“劳烦夏护法去九重天司药神君处讨些洗元丹,洗元丹能助红杉洗神元,涤五脏,苏醒的也能快些.......师兄你要留心切莫让有心之人打红杉的主意,而我......”
澜沧一边吩咐着,一边将眼光收进眼底的深渊碧湖:“我去一趟弟子居......”
鸿蒙混沌,始祖之初。
仙山四处崛起,仙灵散落八方。
八荒归于六界,上有九重天宫,西有西方佛祖,东有势镇汪洋,淘博东洲的澜沧仙山。
而澜沧上仙,曾历九九八十一道天雷荒火,承七七四十九轮回转灭,历尽劫难,入鲲鹏牢,取麒麟角,是为仙上之仙,与上神仅有半步之遥。
只是此时,他却有些慌了。
他心中有猜疑,所以必定要清除这些猜疑,所以,当一抹白色衣角略过弟子居前院的桂仙花旁时,他尽力让自己的猜疑不要表露于面,后才缓缓地推开了两扇泛着红木香的雕花木门.......
屋内阵阵清香,仙者顿了顿,立即便辨认出来,这香味便是她口中念叨的桂仙花。
仙者回首往着来时小径,这才发现,弟子居前院载满了桂仙花树。
“是师父吗?”屋内一盏百花朝阳的屏风隔出了里外两间,那软软的声音是从里间传出的。
仙者沉声应了句:“嗯!”
然后负着手,弯过屏风,迈进里间。
床榻上的少女正手忙脚乱的将白绫覆面,侧过身子,用没有伤痕的另一面脸颊对着来人,她弯了弯眼,笑道:“师父怎么有空来看清芷?”
清芷努力的保持另一侧脸对着里面,所以僵硬地扭着脖子斜着眼看向仙者,笑道:“今天的师父看起来略略有心事呢?不知道是不是山内事务太过繁忙了?”
仙者微不可查的蹙了蹙眉头,开口道:“我来给你把把脉!”
清芷懵懂地点点头,伸出右手:“清芷好多了,无需再诊脉了吧?”
仙者不语,径直坐在床沿上,挺直的背影被白色仙袍裹着线条柔和,泛着淡淡茸光。
他推出一股力量,从指尖直灌入清芷的体内。
少女觉得内息一阵混乱,呼吸有些难过,痛苦的张口问道:“师父,你在做什么?”
仙者不语,兀自推动指尖的力量,不惜打乱少女的内息,冲过几处命脉穴道。
如同被烈阳炙烤,又如同掉入冰窖。
极热之时的狂躁和极冷之时的狰狞,随着仙者指尖的轻触开始放肆折磨着少女。
少女身子还未调养得当,几处穴道被攻极为不耐。
于是带着几分哀求戚戚地道:“师父,我好难受......”
此时的白衣仙人如同亘古传说中的临天斗者,刚愎自用,不容有他。
满脸的疑云随着气流的涌入越来越沉。
“师父,你怎么了?我好难受!芷儿好难受!”
如同狂风暴雨过境,徒留满地荒芜。
澜沧山内
仙者心中犹如天彻地动的震荡,他开始怀疑她。
之前的欲毒和凝月上仙若有似无的提醒,现如今都成了沾满鲜血的绳索,拉扯着他向前。
这几个月发生的事情比这一千年发生的都要多。
从什么时候开始的呢?
就从她五年前离开后,又回来。
他的脑海中如同蛮荒尽头,分极两端。
一端澄澈无隘,一端晦涩难耐。
他希望这只是猜测,他却又希望不只是猜测。
因为他开始怀疑她时,那句在月华宫没说出的话就只能永远藏在心中。
若是想错了她,自己今后该怎样面对。
他想问,
如若一个人将弥天大错渡在了你的身上。
你还会喜欢他吗?
如同一道光束带着雷鸣电闪在脑海中爆裂,带着好不容易想要坚持的勇气。
仙者怅然若失的收回手,空洞的望着木床的角落。
动了动唇:‘你好生休息。”
话罢,便是一阵松木清香,味偏沉。(未完待续。。)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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