蒋才人身材娇小玲珑,既有着稚气未脱的清涩,隐隐又已经有了几分撩人的妩媚。楚美人在她身旁,完全成了陪衬,一身的秀雅风度像是被挡在阳光照射不到的地方,让人习惯性的忽略。
不过,楚美人不喜蒋才人倒不是因为她习惯性地抢人风头,只是单纯生理性的厌恶。
蒋才人之父不过是四品的德昌知府,地方上称得上呼风唤雨,到了京师却算不得什么了不得的官。偏这蒋才人自视极高,行事张扬,总是摆出天之骄女的款儿。
她们都是四月入的宫,初时还以为蒋才人年纪小,见识少,待见过宫中各位贵人,经历些大场面会有所改观。结果,她只能说能够活在自己的世界里,蒋才人也算是有自己生存的一套逻辑。
比她美的,没有她纯真;比她纯真的,没有她年纪小;比她年纪小的,又只是个生瓜蛋子,还没长开……她总是能找到别人身上各种不如她的地方。
别人唯一不如她的地方,就是没她脸皮厚!楚美人不只一次地对着蒋才人张扬地笑着的脸蛋想要告诉她。
自入宫她们就被教养嬷嬷安排住到同一间房住,学习完宫廷礼仪,又同时住进了馨香殿。太后生辰大封后\宫她得以晋位,同一时间蒋才人也晋了位,这才有了资格觐见太后,谁知太后又砸下一张皮薄馅大的馅饼到她身上,指了她与蒋才人一起搬进目前最得宠的瑾芳仪宫中。
这一路她好运连连,美到睡觉都会笑醒,唯一美中不足的就是时时刻刻都有蒋才人这块偌大的阴影。
这恼人,又脸皮厚的影子,不知何时何月能够甩掉。
楚美人不自觉地已经叹了三次气。
相反,蒋才人兴高采烈,滔滔不绝地从宁安宫的建筑物夸到手脚麻利的宫人,然后兴之所致竟又讲到了昨晚上热闹非凡的宴会。
其实在她说到‘昨夜’这两个字时,楚美人的脸就开始僵,笑容开也不是合也不是。
她肯定蒋才人不是个笨蛋,可她就是弄不明白她脑回路究竟是怎样形成,才敢在宫中唯一一个没有参加宴会的高位妃嫔面前提那是个多么热闹,多么豪华的夜\晚,而且那个妃嫔还是皇帝最宠\爱的瑾芳仪,她们一宫的主位。
她不提会死是不是?!
“娘娘身子可是好些了,进宫时家母担心臣妾水土不服,身体虚弱不好调理,便给臣妾买了两根上好的野山参。娘娘若不嫌弃,臣妾待会儿便亲自送来,在宫中算不得上等珍品,却也小有功效。”
楚美人趁蒋才人说话到一半,正换气的一瞬间赶紧插话。
不管蒋才人说什么,这瑾芳仪都是淡淡的,唇角含着笑,丝毫不见恼怒的模样。可瑾芳仪越是这样,她越是心惊,在宫中不怕色厉内荏的,最须提防的就是这样云淡风轻,根本从脸上看不出任何心思的主儿。
会咬人的狗不叫,这句话是永远的真理。
蒋才人想做炮灰,她毫无异议,甚至举双手欢迎,可是特么不要拉上她陪炮好不好?进了宫,她就算不求一路荣华,也想留着小命安然度日呢。
谢玖这时目光才转向楚美人,人淡如菊,端静温婉,这是前世她对淑妃的印象,也是面前这位始终不动声色的楚美人的印象。
“野山参在民间颇具盛名,只是宫中真就算不得什么了,前些日子皇上赏赐了娘娘不少珍品,楚姐姐这礼恐怕入不了娘娘的眼。”蒋才人眉眼弯弯,不听她说话,看她的表情许会认为她在说着什么逗趣话。
谢玖呷口温茶,看着楚美人的脸再度僵掉。
太后的原意定是楚美人和蒋才人抱成团来膈应她,却不知她二人能不能膈应到她还是两说,团是肯定抱不成的了,她们不拿刀互砍已经是很给太后面子了。
“所谓礼轻情意重。”谢玖淡淡地道:“野山参算不算得上礼轻见人见智,仅这一份心意,本宫已经很感谢了。楚美人,虽说蒋才人年纪小,长幼尊卑还是要讲的。你是美人,位份高于她,年纪也比她大上一两岁,更应悉心教导才是,以后切不可偷懒失职,若在皇后娘娘面前也这样失礼,妄议上位,失了宁安宫的规矩,本宫可要找你说道了。”
这样一番话,很是不留情面,只差指着鼻子说蒋才人没有教养了。
那死狗撒欢似的一阵乱吠,满屋子跑来跑去,谢玖已经不盛其烦,再让她静下心来,摆出一副你好我好大家好的和蔼表情纯属做梦。对于追上门给她添堵的,她可没好欺负到让她们骑到她头上作威作福。
想在她宁安宫安家可以,是条龙就给她盘着,是只虎就给她卧着!
谢玖今日妆容浓艳,那双黑黝黝的眼睛一瞪,当真艳若桃李,冷若冰霜,让人不敢直视。
便是跟在身边久了的花真,见识过瑾芳仪疯疯癫癫的一面,如今瞧过去也不禁打个寒颤。心道:以后还是少画这妆容吧,漂亮是漂亮,就是看着太渗人,一不小心心脏负荷不了哇……
“娘娘吩咐妾身敢不遵从。”
楚美人连声应下,心里却叫苦不迭。那么个骄纵货,又没背景靠山,苦头吃多了自然就长记性了,偏偏要她管教。她管她去死?!
蒋才人面色青白,却是完全不觉得她说话有哪里失礼。
这瑾芳仪的有心刁难,分明就是见她昨日侍寝心里吃味,不好拿皇帝发作,便寻她下手,当她是个软柿子捏呢。
“想是娘娘误会了,妾身一向与楚姐姐交好,知道楚姐姐一心是想娘娘身体好转,便要将山参献上来。娘娘出身世家,见识的好东西不胜枚举,妾身担心娘娘误会了楚姐姐的一片心,是以才……望娘娘莫要见怪。”
谢玖似笑非笑,如果这番话不是铁青着一张脸说出来的,她大概会以为这蒋才人真是位能屈能伸的呢。
是不是她窝在宁安宫太久,连个小小的才人都当她是好欺负的,也敢在她面前甩这么个脸子?
“蒋才人是在教本宫如何行事?”她缓缓张口,便见撒欢似的冲她叫的死狗倏地消失,不见了踪影,她心头一动,便见宫门内一道明黄色的身影。