顾晓晓这还是第一次坐直升飞机……
但是却全然没有那种激动澎湃的心情。
因为脑海之中一直都在想着老师焦急的语气，还有她言语之中描述着的令人慌张的场景……
“我们多久能到？”顾晓晓双眼发红，也不知道是哭得还是雨淋得。
“一个小时……我已经让人联系Z城医院，直接降落在他们楼顶，节省时间，”厉风爵抬起顾晓晓的头，强迫顾晓晓看着自己，“现在，立刻，马上，你去换一套干净的衣服。”
顾晓晓没有动。
厉风爵直接就抱起和落汤鸡一样的顾晓晓，霸道地道，“你要是不想换，我亲自帮你换！”
“不……”顾晓晓挣扎了一下，总算是有了些许反应，“我自己来。”
“好，”厉风爵把顾晓晓放下，看着顾晓晓走进专门设计的换衣间，突然，拽住顾晓晓的手，盯着顾晓晓的眼睛，无比深情地道，“无论发生什么事，我都在你身边。”
顾晓晓愣了愣……
看着厉风爵，也不知道是为了反驳厉风爵上句话，还是自我安慰，定定地道，“不会发生任何事！”
*
*
“顾尧妈妈，你总算是来了！”
等到直升机成功在医院楼顶降落，顾晓晓和厉风爵一刻也不敢停歇地赶到病房所在楼层时，在病房外焦急等待着的朱老师，就犹如看见救星一样，跑了过来。
“朱老师，到底什么情况？尧尧人呢？”
顾晓晓很努力让自己装作什么事都没发生，因为顾尧从小就特别乖，感冒都很少有，怎么可能会有那种大毛病呢？
然而……
事实总是不如人愿。
朱老师眨了眨眼，本来是想寻找一个比较容易令人接受的说法安慰顾晓晓，转念一想，顾晓晓早晚都会知道，自己隐瞒不隐瞒其实区别不大，于是，垂下眸子，颇有几分丧气地道，“医生说，情况不太乐观……”
“但具体情况要等明天做了全面检查，才会有结果。”
情况不太乐观……
医生六个字，像是一把重锤，一下子把顾晓晓打回原形。
“怎么会情况不太好呢？尧尧……他从小特别听话……从不生病……也从不给我惹麻烦……”顾晓晓颤颤巍巍地开口，就要落下泪来。
朱老师却是不敢告诉顾晓晓，其实顾尧这样的情况已经不是第一次了。
但是之前……
每一次，出现这种情况时，顾尧都苦苦哀求着她，让她不要告诉顾晓晓，害怕顾晓晓为自己担心。
当时……
因为实在不忍心顾尧这般哀求，再加上顾尧休息一会之后，看着真的像是没事了，朱老师选择了隐瞒。
现在想想……
顾尧如果真的有了什么病，却因为自己没有及时将情况告诉顾晓晓，而耽误了治疗的时间，她会愧疚一辈子的！
“医生也会有误判的时候吧……”顾晓晓强撑着眼眶，不让自己眼里的泪珠滚落下来，“明天尧尧要上课呢，我才不会带他来做这种莫名其妙的检查！”
“他可健康了！”
顾晓晓看着，就像是要陷入癫狂之中，厉风爵从身后抱住顾晓晓，很大程度减少顾晓晓颤抖的身体之后，厉风爵问朱老师，“他人现在醒过来了吗？”
“好像……还没有，不过，你们可以把他带回家了！医生刚才说，今晚把他留在医院也没用，等明天，你们空腹带他来做详细检查就好了！”
这已经不是朱老师第一次见厉风爵的。
但是，还是一样被厉风爵的气质给震慑住……
于是，忍不住思考，顾晓晓从哪认识的这么一表人才的人？
看着……不像是亲戚啊……
因为如果有这样的亲戚，这些年，顾晓晓不可能过得这么差。
但是……
这个人之前去接顾尧的时候，说得是叔叔……
朱老师看着厉风爵亲密抱着顾晓晓的姿势，眯起眼睛，倏然反应回来，顾晓晓和厉风爵可能是那种关系。
唇瓣翕动着，正准备说些什么，厉风爵开口了，“那今天麻烦老师了！这么晚了，您也赶紧回家吧……”
这很明显就是逐客令！
“好的，”老师点了点头，对于厉风爵说话的语气，简直没有半点反驳的余地，“明天是星期一，我要上班……所以，无论好坏，你们……记得把明天检查结果告诉我。”
“好的，”顾晓晓没有回答，厉风爵帮顾晓晓回答了。
因为在她调查之中，这个老师，帮助了顾晓晓很多——
自从顾尧上了幼儿园之后，基本顾晓晓每一个需要加班的周末，顾尧都是放在这个老师那里……
证明顾晓晓对她是绝对信任。
“我们进病房吧……”厉风爵见顾晓晓情绪还是没有平稳下来，拽着顾晓晓就打算走进病房。
因为他希望，顾尧能够让顾晓晓心安下来。
然，顾晓晓看着紧闭的病房房门，抵着足尖，却是千万个不愿意。
她……她没勇气。
因为现在想起来，她对顾尧其实一点也不好……
总是因为工作，就把他扔给老师。
也总是因为他的一点点小错误，对他大呼小叫。
她好像从来都不是一个耐心温柔的好妈妈……
既没有给顾尧充足的爱，也没有给顾尧创造一个良好的生活环境。
那些顾尧说想去吃的东西……
顾晓晓说不让他吃，其实不是那些东西不健康，只是……只是她心疼钱而已！
她的薪水实在是太低了……
低到有时候交了一个季度的房租，或者交了顾尧幼儿园学费，到下次发工资之前，吃顿肉都要考虑一下！
顾晓晓情绪突然崩溃……
所以，这些年，她到底在支撑什么？
她应该早早回到厉风爵身边，这样，可能顾尧也能少受点苦，可能……可能也不会到现在这个地步！
可是千金难买早知道！
顾晓晓捂着脸，不想推开这扇厚重的门，只想蹲在门口大哭一场……
“结果还没出来呢，我们不要自己吓自己……”
厉风爵见顾晓晓这样子，摸着顾晓晓头顶柔软的头发，就想要劝顾晓晓，不料，病房门突然打开了，竟然是自己下床的顾尧！
“妈咪……”
顾尧揉了揉眼睛，从昏迷之中刚刚醒来，一副还没有彻底清醒的样子，“刚才我感觉好像听见了你的声音，我还以为是做梦……”
“你为什么要哭啊？”顾尧靠近顾晓晓，顾晓晓配合地蹲下身子，然后，顾尧伸出手，就想要帮顾晓晓擦脸上的眼泪。
“妈咪没事……”顾晓晓看顾尧跟个没事人出现在自己面前，先是愣了一下，然后，就跟抱住失而复得的大宝贝一样，紧紧抱住顾尧，“你也一定要没事……”
“宝贝儿，就算是为了妈咪，请你一定一定要没事！”顾晓晓整个人的情绪已经彻底崩溃了。
她真的不想看见顾尧有什么奇奇怪怪的病……
也是真的不想看见顾尧不健康……
顾晓晓泪如雨下，她自认自己从小到大没有做什么恶毒的事情，老天为什么要这么一二再再而三的折磨她的意志！
顾晓晓脑海之中复杂的情绪都已经不能简单地用崩溃两个字来形容。
厉风爵看着紧紧拥在一起的顾晓晓和顾尧，眸光闪烁着，本来想要说些什么，欲言又止，还是把话咽回肚子里。
“现在尧尧不是没事嘛……”
医院走廊来来往往的人还挺多，看大家都把好奇的目光投到顾晓晓身上，厉风爵站在外围，用自己的身体挡住别人八卦的视线后，轻抚顾晓晓的背。
顾尧听见厉风爵的话，知道顾晓晓这是为自己而哭，急忙扯出一抹笑容，“妈咪，你不要哭了，你看，我真的没事啊！”
“刚才……刚才晕倒只是意外而已，”顾尧摸了摸自己的小肚子，半点事都没发生的样子，笑嘻嘻地道，“可能是朱老师做的饭太香了，我就被自己给馋晕了……”
“妈咪，你现在带我去吃晚饭，好不好？”
“我肚子都快要饿扁了……”
顾尧很努力在分散顾晓晓的注意力。
顾晓晓心中悲伤难以遏制，但是，总不能让一个五岁的小孩子来哄你，于是，强行收住眼泪，配合顾尧，“你想要吃什么？”
“唔……好多好多，我想想……我想吃，糖醋鱼！红烧肉！水煮肉片，还有……还有烤鸭！”
这样是换做往常，顾晓晓肯定会讽刺顾尧一番，想吃的全是肉，难道嫌自己不够胖吗？
现在，看顾尧还有吃东西的念头，顾晓晓觉得自己已经跟捡到钱一样开心了……
“好好好，去吃去吃……”顾晓晓擦了擦脸上的眼泪，在心里拼命安慰自己，说不定，结果没有自己想象那么差呢。
毕竟，顾尧看着状态还是挺好的……
然，即使这样自我催眠，顾晓晓心里还是无法遏制的涌上一阵阵不好的预感。
自己这是怎么了？
顾晓晓扪心自问。
更加努力地驱赶脑海之中那些乱想法……
厉风爵说得对，人不能自己吓自己。
肩膀却是突然一重。
竟然是厉风爵公然揽着她！
这……
顾晓晓俨然忘记了刚才自己怎么躲在厉风爵怀里哭，只觉得这个姿势有点不习惯，扭了扭身子，想要甩开厉风爵。
厉风爵却是突然靠近她，用只有他们两个人能够听到的声音，在她耳边道，“不要担心，一切都还有我呢……”