凭着楚将军的面子,还是能单独进入审问楚若珺的审讯室的。
楚若珺被关在审讯室里,眉目间有着说不出的倦意和化不开的孤寂。
她抬起头,楚将军就站在她的面前,
啪的一声,清脆的耳光。
楚若珺惊惧地盯着他,颤颤巍巍的叫了一个:“爹。”
楚将军大怒,扬袖又是一巴掌落在她的左颊,冷道:“孽障!你又做了什么好事!”
“爹,我”楚若珺想要辩解,话未说完就被打断:“我以前说过什么,你全当耳旁风了,你害我们楚家一次还不够,还要害两次。”
楚若珺睁大了双眼盯着他,察觉话中异样,道:“第二次?我何曾害死过人,我肯定不会害死人的。”
“你没有?”楚将军怒极反而笑了起来,“你娘,是怎么死的?要不是因为你,要不是你这个丧门星出现,你娘她现在还好好的!”
楚若珺心里酸酸的,噙着泪抬眼看他,“原来在您心里,我一直都是丧门星,一直都是害死我娘的凶手,我也不想这样啊,我也不想一出生就没了娘,您以为我想吗?”
楚将军无法看这个女孩和和夫人如此相似的眼睛,每每看到,都会让他心里不由得一刺。
他静了静,这才说道:“这件事的来龙去脉我算是清楚了,先不要认罪,就算是刑讯逼供也要忍一忍,多争取些时间,说不定事情还有转机。”
楚若珺木然地听着,刚以为楚将军对她表示出了点关心,谁料他下一句话就是:“上次你当街打了户部尚书的独子,这个梁子就算结下来了,现在你还失手杀了他,户部尚书是肯定不会放过你的,你就自求多福吧。”
楚若珺定定地看着他,胸中气血翻涌。
他背对着若珺,表情不明,但至少语气已经恢复了些许的镇定:“楚若珺啊楚若珺,我到底是做了什么孽,才摊上你这么个好女儿啊。”
楚若珺一瞬间心如刀搅,她跪在楚将军脚下:“爹,女儿自知罪孽深重,无论结果如何都自己承担,绝对不会连累奶奶和爹的。”
他冷冷笑道,“到了这个时候,你还逞起英雄来了,你就寄希望于你拼了命也要保护的戏子能帮上你什么吧。”
说完,他就撩起袍子,大步朝外走去。
户部尚书高程迅速赶到,在看到自己儿子的尸体时,暴怒得险些没提着刀要去杀了楚若珺。
偏偏楚若珺还死不认罪,一口咬定他是自己踩着什么东西没站稳倒下去的,于是高程便到审讯室里去要个说法。
不管用什么方法,一定要为自己死去的儿子报仇!
高程赶到审讯室,正迎着楚将军从里面走出来,他一把抓住楚将军的衣领:“我的好将军,你看看你的好女儿都做了什么事!”
楚将军面无表情,冷冷道:“那也是你高尚书教子无方,儿子有错在先,毁了那戏子的清白,我女儿就算杀人了,也算是替天行道。”
高尚书气的胡子止不住的颤抖,眼睛瞪的快要从眼眶里掉出来,“你你”
“我什么?”楚将军一把扯开他抓着自己的手,“你要是敢伤我女儿一根毫毛,我定要你好看!”
他毕竟是武将,身上常年带着一股杀伐之气,就算是在朝中累积的城府深厚的高尚书,也难免被这种凛然的气势所震慑住。
高尚书本是来兴师问罪的,败败楚将军的威风,没想到他竟然没在怕的,还占据了有理了的那一方。
气的顿时连话都说不出来。
两军交战,何来的对错,杀伐敌人,占有城池,自己国家的人就奉为英雄。
对输的另一方来说,就是人人得而诛之的恶魔。
所以,无论是攻打的那一方,还是被攻打的那一方,没有对错,只有输赢。
审讯室离外面的距离很长,楚将军脚踏在阴冷潮湿的走廊上,发出铿锵有力的声响。
你说的没错,你娘离开了你也不想,这是一件无能为力,天意注定的事情。
你哥哥离开了你更不想,还记得当时整个楚家几乎是在一片低沉的死寂里度过。
怎么忽然就到你了,我的孩子?
我已经失去了这么多重要的人,绝对不能再失去你了啊。
若珺,你放心,就算爹爹劫狱,也一定会把你救出去。
这些话,楚将军永远不会对她讲。
楚若珺从冰冷的地面上缓缓站立,她无数次地想起那时的场景,她问哥哥,如果让他选择一个的话,“娘亲和自己,他愿意留哪一个?”
哥哥知道她又犯了错被父亲责骂,摸着她的头发温柔的说道:“傻丫头,别想这些事情了,我带你去玩好不好?”
她那时年纪小,很容易就被哥哥带偏,笑嘻嘻的点头说好。
楚若珺自嘲般地扯了扯嘴角,如果那时,任自己死了,能留住爹爹的夫人,哥哥的娘亲,活下来的那个人不是自己,该有多好。
她看着审讯室那一方小小的窗户,茫然的想,不知道这个世界上是否真的存在法术,真的存在逆天改命这件事,如果有,我要穿梭到三年前拉住要去赴宴的哥哥,如果有,我要回到一开始,不曾来过这个世界。
她正想的出神,几个狱卒嚷嚷着打开审讯室的门,将楚若珺带出去,大人要审问。
好在今天不是公审,士兵拦住了那些恨不得对自己杀之而后快的陌生百姓。
“你看啊,这个就是那个楚将军的女儿。”
“你说她好好的将军的女儿不做,去那戏园干什么。”
“我生平最讨厌的就是女人不守妇道,打打杀杀的草菅人命。”
“还有楚将军,教女无方,家风沦丧,能做什么将军!”
那些恶毒的话还是传到了楚若珺的耳朵里,她听到人群里有微弱而清脆的声音:“我家小姐才没有杀人,是那个不长眼的掉下来自己摔死的。”
“又是一个不守妇道的女人,将军的女儿怎么了,就是害人精。”不知谁先开头,骂了一句,还推搡了一下,白芷没站稳,倒在地上还不忘记维护自家小姐的声誉,一句一句:“你胡说,你胡说。”
说的楚若珺眼泪便如走珠一般落了下来。
“走开走开,都走开啊,大人说了,今天不公审!”
“都走开啊!”
外面一片嘈杂,公堂上更是木棍不停的敲击着地面,无数声“威武”喊得让人心里难以承受。
高尚书坐在一边,冷眼看着楚若珺。
而楚若珺站的笔直,面无表情,在对上高尚书阴森森的眼神也毫无波澜。
三声连续的敲击吓了楚若珺微微一跳,提示着那审理此案的大人到来。
“楚氏,高大人告你出手杀人,草菅人命,可有此事啊?”
“小女子虽然略懂武功,但是杀人这种事,是万万做不出来的,那日是高尚书的儿子无礼在先,又自己踩空了脚,才从楼上掉下去,小女子真的是冤枉的。”楚若珺直视着他,声音不缓不慢。
“本官没听错吧,你一介闺阁女子,习武做什么?”
“习武又如何?”
“那好,你说你没有杀人,那高尚书之子又是如何撞到了墙上,如何才踩到一个胭脂罐就摔倒了?”那大人拿出一个小小瓷白的胭脂罐子,原来就是踩到了这个小东西。
“大人,我只是踢了他一脚而已。”楚若珺急着辩解道。
“踢了一脚就不会致人死亡了?大人,她这已经不是第一次在长平城动手了,上次就是在街上打伤我儿,害的他好几日都下不了床。要不是巡防兵及时赶到,否则我儿也一命呜呼了。”高尚书说完,对着楚若珺吹了吹胡子。
楚若珺喉咙间如同被什么卡住了一般,想说什么却又说不出来。
“楚氏,可有此事?”大人见她犹豫,拿起惊堂木又是狠狠一拍,声音带了几分狠厉和威严:“还不快快招供,否则本堂将要对你大堂伺候!”
楚若珺一听顿时瞪大了双眼,原以为自己一个姑娘他们会对自己下手轻一点,没成想毫不手软啊。
“高尚书,我是动手打过你家公子,但也是你家公子出手在先,最后打不过灰溜溜的逃跑了,根本用不着巡城兵制止。”楚若珺顿了顿,又接着说:“这次更是,你儿子玷污那姑娘清白,最后自己没站稳,从楼上掉下来摔死了,与我何关?”
“住嘴!”一声惊堂木后紧随而来的是大人面无表情的问道:“楚氏,本官见你也是贵家小姐,才没有让你下跪,可公堂之上,未经本官问话,不许多言!”
楚若珺扁了扁嘴,在心里暗暗骂道:“那也是高尚书多言在先,你不打断他的话反而打断我的话,也是一个趋炎附势的小人罢了。”
大人目光一转,落在高尚书身上:“高大人,楚氏所言,可有此事?”
高尚书的脸色很难看,他也知道,自己儿子迷晕了戏子,对其不轨这件事物证齐全,也只好承认道:“确有此事,但是我儿所犯下的过错,实在是不能拿命来偿还,我儿子之死,和她脱不了关系。”
“我再说一遍,他死是自己踩到了东西,和我踢的那一脚无关!”楚若珺冷冷的重复了一遍。
“大人,你莫听她狡辩,此女虽然出身官家,私底下却净干一些杀人伤人的勾当,不然一个小女子,习武做什么,再言之,武功强者,一脚便可要人性命,也许我儿那时已经不行了,只是碰巧从楼上掉下来,再说了,是掉下来还是她推下来,这件事还不好说。”
“够了!”大人一拍惊堂木,“此案涉及武功,本官一时还无法判决,待到仵作检验真正死因,明日升堂,再做决断。楚氏,你身为杀人嫌烦,暂且收押。”
“退堂!”