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二日晚上,昭阳再度找到王之遥:“带我走,我不想嫁给弘筹。”
她说这话时甚至带上了一丝乞求,可她喜欢的男子什么反应呢,他只是缓缓低下了头。
她怔怔地松开攥着他衣袖的手,泪也落了下来。
这就是她喜欢的人,她放下了那么多,他却连带她走的勇气都没有。
她气极,将锦囊丢在王之遥身上,跺着脚恨恨地转身离开。
王之遥缓缓弯下腰,想将锦囊捡起来,却不想,有人抢先一步。
邵世芳的脸上带着冷意,“还真是感人呢。”
她说完便离开了,留下王之遥在原地怔了许久。
他也想带着喜欢的姑娘离开,可他不能,他是一个暗卫,连光明正大活着的机会都没有,他又怎能保她一世安宁。
所有人都知道,昭阳公主回宫又发了一通脾气。
楚若珺推开门,发现昭阳宫里的瓷器被她砸碎了。
浓重的夜色透过窗棂洒在昭阳宫铺了一地的绯色地毯上,她静静地坐在内殿,整个人都掩在半明半暗的阴影里。
楚若珺缓缓走到她面前,半蹲在她眼前:“昭阳公主,先吃点东西吧,都绝食两天了,这样下去不是法子啊。”
昭阳看着她,心里突然难过得厉害。
她知道,弘筹乃是威震天下的皇子,赫赫战功,一世英名。金国不知有多少姑娘倾心于他,是多少金国女子的盖世英雄。
他那样好,可再好又怎样,他终究不是她喜欢的那个人。
昭阳端起酒杯,敬了若珺一杯酒,“若珺,你带我出宫逛逛吧。”
酒光潋滟,映进她憔悴的笑容里,汹涌无比。
然而今晚的宫外却和以往有些不一样。
不少金国人坐在酒楼里大快朵颐,大声地说着他们听不懂的语言,动作粗鲁,吃完喝完就拍拍屁股走人,掌柜的跑过来,脸上堆叠着笑意:“客官,您还没给钱呢。”
为首的壮汉高大魁梧,满面红光,一脸横肉,怒喝道:“钱?老子出门吃饭从来不带钱。”
掌柜一哆嗦,脸色也稍微变了变,仍是坚持道:“天下哪有吃白食的道理啊。”
“老子就吃白食了,怎么着了。”他声音粗矿,身上带着种说不出的霸道横行之气。
“不给钱就不能走!”掌柜伸手拉他,被大汉抓着胳膊,一个过肩摔摔到了桌子上。
他的蛮力很大,磁盘木桌纷纷碎了一地。
然后不屑地看了他一眼,挥手道:“我们走!”
昭阳和楚若珺躲在暗处看着他们,昭阳脸色发白,紧紧地抓着楚若珺的衣袖,道:“这难道就是我要嫁去的那个国家的子民吗?”
楚若珺忍不住皱眉,怎么会这样。
那群金人吃饱喝足之后,便想去找点乐子,听说皇城有一个烟花阁,里面全是顶尖的美人。
“还有这等好事,兄弟们当然要去玩一玩了。”
豪放的笑声划破夜空,掌柜的被大家从废墟里扶起来,“哇”的一声,呛了一口血。
那群大汉步子很快,见这烟花阁鲜花环绕,香气阵阵,眯起了眼睛淫笑道:“快去抢啊,抢到了谁就是谁的。”
老鸨刚要往外迎,他们横冲直闯地冲进来,将老鸨推到一边,老鸨一个踉跄,扶着柱子才勉强站稳。
金人两眼放光,见到了女人就冲过去一把抢到怀里。
有客人不肯,大声喊道:“你们干什么,这是我的人。”
“谁抢到就是谁的。”大汉冷冷道:“有本事来抢啊。”
那客人咬了咬牙,站在原地没动,却被大汉朝脸上吐了一口唾沫,“孬种!”
尖叫声起此彼伏,有女人不肯,想要逃跑,当即就被拽着头发拉回来,重重地给了她一耳光。
那女人嘴角流出一丝殷红,顿时晕了过去。
昭阳忽然间已经泪流满面,道:“我不要嫁,我不要嫁。”
楚若珺揽紧了她颤抖的身体,心里五味陈杂。
她不得不承认,他们确实是蛮横无比,霸道妄为的。
官兵将他们围起来,下令抓他们,那群金人身强体壮,当即就和士兵扭打在一起,有金人拿着身边的女人去挡长枪,“唔”的一声,长枪刺进她的心脏。
“哈哈哈,是你杀的她,不关我的事。”
昭阳流着泪,看着楚若珺,凄然道:“现在我总看清他们都是什么样的人了。”
楚若珺咬着牙,道:“昭阳公主,我们先回宫吧。”
“嗯。”
楚若珺牵着她,在一片鲜血和打斗声,头也不回地走了。
跳下高高的宫墙,楚若珺站在地上伸出双手,“昭阳公主,别怕,我接着你。”
昭阳恐高,看了一眼万仞宫墙,一头栽下去。
一双手揽她入怀,王之遥扶住她,转头对楚若珺道:“公主恐高,你以后要抱着她,一起跳下来。”
楚若珺幽幽地叹了一口气,点头表明自己知道了。
昭阳突然前所未有的害怕,嗜血的本性根植在他们的血肉里,自己嫁过去,会不会也承受这般惨无人道的对待。
她紧紧的抱着王之遥的腰,将头深深埋在他的颈窝,她多想,就这样留在他的怀里。
月色温柔,百物温柔。
其实在他拉着自己的手从马车上下来的那一刻,昭阳便暗暗希冀,永远都不要松开。
执手一生,相伴白头,多好。
楚若珺和昭阳刚回宫,推开殿门,却见一袭红白相映的锦服女子坐在大殿里。
见到昭阳,上来指着她的鼻尖冷冷道:“昭阳,亏你还是公主,是姨妈的掌上明珠,却和那些下贱的女人一样,就会做这些见不得人私会的勾当。”
说着,她就揪住昭阳的头发,用力地拉扯着,癫狂地说:“要是因为你不答应和亲,齐王殿下被派去应战的话,我一定要给你好看!”
楚若珺飞扑过去,一剑斩断了被邵世芳拉扯的头发。
剑端紧贴着她的手指,她能感受到那种寒冷的锋芒。
邵世芳用力太猛,一个惯性往后倒去,指着楚若珺道:“你你”
长剑收鞘,楚若珺冷冷道:“如果你不是郡主的话,我会直接砍断了你的手。”
邵世芳也抬起头,瞪着她,冷冷道:“可是你不敢。”
“哼。”楚若珺冷笑一声。
“昭阳,你身为公主,不顾黎民百姓,任性妄为,如果我是你,一定会为了子民而嫁到金国的。”邵世芳站起身,平视着昭阳道。
昭阳冷哼一声,“那我就去和皇兄说,让皇兄赐你一个南安公主的称号,你代替我嫁如何?”
邵世芳脸色一白,“我这就去告诉太后姨妈,看她怎么收拾你们两个!”
说完她就气呼呼地走了,身上还沾着昭阳的头发,狼狈极了。
昭阳坐在垫子上,摸着自己短了一截的头发,“人人都说郡主贤良淑德,实际上金玉其外败絮其中,简直是个不讲理的泼妇。”
“她这个泼辣的样子,倒是和那群蛮横的金人很般配。”楚若珺打趣道。
昭阳轻轻的应了一声,然后猛地站起来,动作之大,连同桌子上的杯盏也一并带落,
“公主要去哪里?”
“我要去找皇兄。”
楚若珺目光不由一跳,“公主可别说我们今天晚上私自出宫的事。”
昭阳也不知道听没听进去,转身就朝昭阳宫外走去。
楚若珺只好也跟了过去。
范公公正在向皇上禀报金人大闹烟花阁的事,抓到了几个金人,剩下的跑了,明天一早,去弘筹那要人。
皇上瞬间愤怒了,“他们竟然这般!”
范公公躬身道:“皇上莫急,明日早朝一定会商议这件事的。”
“皇上,昭阳公主求见。”
皇上皱了皱眉,“这么晚了,她来干什么。”
范公公道:“应该也是为了金人的事来的。”
皇上点了点头,“让昭阳进来。”
等昭阳行罢了礼,皇上立即问道:“昭阳,怎么了?”
昭阳挽裙下拜,道:“皇兄要先恕昭阳无罪。”
“好好好,恕你无罪。”
昭阳站起来,看着皇上的眼睛道:“皇兄,今日晚上我私自出宫,看到金人打砸了酒馆,看见了他们打伤了烟花阁的女人,还拿她们当挡箭牌,往士兵的枪尖上推,昭阳不想嫁,不想嫁到不毛之地。”
皇上听到范公公来报,已经是字字惊心,现在听昭阳这么一说,更是气的浑身乱颤,“此事乃你亲眼所见?”
昭阳点了点头,“不错。”
皇上强忍着怒气,努力平稳了呼吸:“昭阳,你是朕唯一的妹妹,朕绝不会委屈了你。”
她抿唇不语,刚以为皇上对自己表示出一丝的关心,却听皇上又道:“朕知晓你心中所想,你喜欢朕身边的侍卫,还不止一次的来找朕来要他,朕怕出事,一直都没允许。”
说着,皇上痛苦地闭了闭眼睛,声音疲惫:“朕已经答应了弘筹和亲,这次你不嫁到金国,一定会引起战争,皇兄尽力不让你受委屈,但你乃大陈公主,而那王之遥却是一介侍卫。云泥之别,就算你再怎么坚持,太后也不可能同意你下嫁于他。”
闻言,昭阳眸中有一抹泪意:“皇兄,我是你一母所出的亲妹妹,你不忍心看着我嫁给自己不喜欢的人,对不对?”
皇上眼中亦有一丝不忍:“昭阳,你已经长大了,你要知道,这是皇宫,从你生在皇家那一日起,你就没有选择幸福的权利。”