邵国公坐在正厅的木椅上,看着再度出现的沈颐,笑呵呵地对着沈颐道:“齐王不是一直和楚姑娘两情相悦吗,怎么又要娶世芳了,这是怎么回事啊?”
沈颐看了他一眼,漆黑的眼底仿佛没有任何情绪。
“本王想娶她做齐王妃,并无虚言,还请国公成全。”
“那就好。”邵国公松了口气,露出了笑容,“只要老夫看到世芳成婚,立马将此事调查清楚,还楚将军一个清白。”
沈颐目光一敛,“多谢岳父大人,那楚将军的家人,什么时候可以”
“您的大婚,就是举国欢庆,我相信太后娘娘一定会大赦天下的。”邵国公笑道。
沈颐在心里冷笑一声,还说自己不是什么不顾陈国子民死活的小人,真不知道他是怎么有脸说出这种话。
“小王查过,三日之后,是娶亲的好日子,国公觉得如何?”
邵国公抬起原本耸拉着的眼皮,淡淡的看了沈颐一眼,“那就三天之后。”
“不过有一句话老夫可得说在前头,老夫就世芳这么一个女儿,谁要是娶了她,就要好好对待,将会得到我邵家举族的支持,但如果对她不好,毁了她一辈子的幸福”邵国公盯着沈颐的脸庞,声音带着显而易见的狠厉,“那,老夫可是要和他拼命的。”
沈颐面无表情地点了点头,“小王明白。”
邵世芳隔着墙壁将一切听得清楚,于是她走出房间,低着头看着坐着的沈颐,心里无不快意的想,终于啊,终于美梦成真了,自己终于能当上齐王妃了。
邵国公适时的离开,将偌大的正厅让给这两个年轻人。
“齐王”邵世芳的露出了委屈的神色,“你是不是不想娶我?”
沈颐这才淡淡一笑:“怎么会。”
“我马上就要做你的王妃了,和这件事比起来,其他的一切都不算什么了。”邵世芳露出了笑容。
是啊,这件事对你来说,就是最重要的了,为了达成目的,心机算尽,害了多少人,让楚若珺吃了多少苦。
可是,他怎么也没办法想象娶了邵世芳只后的生活,因为自己对她毫无感情,要怎样假意维持这段枯槁的婚姻?
两个人坐下来,在邵世芳的嘘寒问暖中,沈颐却没有给予相应的热情,只是淡淡的微笑着。
看着她娇艳的脸蛋,沈颐的心里一时间五味陈杂。
邵国公的速度果真很快,殿中,皇上、昭阳,一直和太后僵持不下。
就在此时,一名侍女从外面快步走来,附在她耳边悄悄的说了几句话,太后听完后,脸色顿时好看了许多。
昭阳有些不安,不知道她又打着什么算盘。
太后露出浅浅的一笑,对着二人道:“哀家忽然改变主意了,现在不想杀楚氏了,这件事就交给皇上去处理吧。”
“哀家有些乏了,想要回去休息了。”说罢,她便轻轻地将手搭在宫女的手背上,迈着步子离开,留下公主和皇上面面相觑。
当晚,太后做了一个无比奇怪的梦。
她的梦境中全是满身鲜血的士兵,有的只剩下一只手,有的胸口还插着一把刀子,还有的失去了双脚,在地上艰难地爬行,伸出血淋淋的双手去抓自己的脚腕,脸上满是阴诡的表情,“还我命来还我命来”
“是你是你,害得我失去了夫君,害的我的孩子失去父亲!”一个妇女凄厉的冲着自己喊道,猛地咳出一口鲜血喷在自己的衣服上,目光黏在自己的脸上,“我要杀了你,为我的夫君偿命!”
太后慢慢的后退,那样凄厉,被恨意侵占的眼睛,一双双地围绕着自己,让她从头皮到脚心都生出一种寒意。
这实在是太过诡异。
太后看见楚若珺,提着剑慢慢地转过头来,似笑非笑的看着她:“太后?”
她顿时尖叫一声,“你不要过来!”
楚若珺歪着头,有些好笑的样子,和周围的血淋淋相比,她的脸庞不染一丝尘埃,只有那剑尖一直在滴着鲜血,好像流不尽一般。
她柔声唤着太后:“别怕,我会让你死个痛快。”
太后惊恐的牙齿打颤,无法控制心里的惊恐,一下子跌倒在一片血泊之中,惨白着脸色问她:“你你到底是人是鬼?”
楚若珺柔声道:“当然是鬼啊,你不是已经将我杀了吗。”
太后的眉心蹙得极紧,额上也密布着细密的汗珠,她忍不住喃喃道:“来人,来人啊!”
宫女急忙上前,轻轻摇晃着太后的身体,“娘娘,娘娘,您怎么了?”
太后在梦魇中惊醒,大口大口喘着粗气。
宫女拿来白巾,细心地为她擦拭额上的汗珠。
就在此时,门上传来咚咚咚的声音,连绵不绝,直到被撞开,一团蝙蝠涌了进来,扑倒了烛台,屋里顿时惊悚至极。
一个头戴诡异面具的人一瞬间出现在太后的眼前,太后被吓得尖叫不已,叠声叫道:“来人,快来人啊。”
侍卫涌进来之时,那面具人好似凭空消失了一般,连个影子都没有。
蝙蝠已经飞出去,只有地上依稀还亮着的几根蜡烛明灭不定,提示着她这一切不是错觉。
太后早已吓得脸白如纸,毫无人色。
她的心里生出了巨大的不祥,难道宫里真的闹鬼了?
侍女安抚了她一番,将太后从地上扶起来,掀开锦被回到床上,刚一掀开,看见被子下有一只被剥了皮的猫的尸体,那血好像还在流淌一般,渐渐的浸湿锦被,晕染开来。
她顿时尖叫失声。
太后更是受不了这一而再的惊吓,从床榻上滚了下去,昏厥不醒。
夜正沉沉地压着,没有光亮,甚至没有一丝风。
皇上从床上起身,也不披衣,摸黑走到门前,用力推开门。
很快,他听见杂沓的脚步声,纷纷朝太后那里涌去。
皇上勾了勾唇角,还是要去看望看望太后。
太医已经来过,为她诊脉,说她惊吓过度,又从床榻上滚落下来,摔伤了身子,需要调养一段时日。
所幸,经过太医施针,太后已经醒了过来。
皇上冷着脸色:“大半夜的,母后在胡闹些什么?”
太后看向披着外衣怒气冲冲赶来的皇上,一五一十道:“哀家看见鬼了。”
“呵呵”皇上冷笑一声,“母后亏心事做的太少了,手脚也太干净了,想杀谁就杀谁,不问青红皂白,所以冤魂来找母后索命了?”
太后直勾勾地盯着纱帐,眼都不眨一下。
她只要一闭上眼,全是那成群的蝙蝠,那诡异的面具,那在自己被子里的猫。
皇上给随侍左右的人使了个眼色,“母后神志不清,这几日需要好生休养,不许她出门,更不许她乱说话,这世界上哪里有鬼,全是心里有鬼罢了。”
左右唯唯诺诺,而皇上身后的小太监上前扶住他:“皇上,夜里凉,还是先回去吧。”
回去后,小太监将那特制的面具丢到水盆里,顿时,只剩下满盆红红绿绿的颜料。
皇上见小太监眸子温和,脸上并无任何纰漏的表情,便忍不住抿起了唇角。
小太监将那盆水泼了出去,回来时对皇上笑了笑:“皇上不要担心,没有留下把柄。”
“而且,太后摔的那一下可不轻啊,恐怕有好久都不能上朝了。”
皇上皱了皱眉,心里异常平静:“朕希望她一直这样躺在床上,永远上不了朝。”
小太监咽了口唾沫,“这只是一时之法,要想根除,还要从长计议。”
皇上笑了笑,“趁现在,随朕一起去天牢里救人。”
有了太后的口谕,这件事已经交给了皇上处理,所以他来释放楚若珺的时候,谁都没有觉得反常。
反而觉得这大半夜的,陛下还在为这件事情烦忧,亲自来处理,实在是让人敬服。
因为佩戴镣铐的缘故,楚若珺的手上和脚上全是青紫的淤青,除此之外,别无什么伤口。
皇上看了都忍不住心疼,那样纤细的手腕,是怎么能握得了剑。
楚若珺解下镣铐,先被送回自己的家里。
林长天听闻这件事,也忙着亲自将老夫人送回去,还能看看若珺有没有事。
他拉着楚若珺的手,心疼的差点掉下眼泪,忍不住骂道:“那群混账,竟然这样对你。”
楚若珺笑了笑,“没事,是我自己在牢里练功弄成了这个样子。”
“你还记得我们小时候练臂力的时候吗,父亲总会用一根绳子拴着两块砖头,系在手腕上,一天下来整条胳膊都肿了。”
“当然记得。”林长天星眸闪烁,“那时候你连吃饭都抬不起手,还是我一勺一勺的喂你。”
“才没有!”楚若珺抬手要打他,却被他一把握住,忽然定定的看着她。
“若珺,我有一件事要告诉你。”
楚若珺愣了愣,心里涌出不好的预感:“什么事?”