林长天保住了性命,大夫和金翼见他没事也就走了出去,一下子,营帐里就只剩下桑木格和林长天两个人,好在,屋里还有侍女。
床上的他已经被包扎好,那些衣服也全都被扔掉,整个画面已经没有回来时那么触目惊心。
只是
桑木格的心,还是紧紧揪着,很不好受。
他发烧了,烧的满脸通红,眉心紧紧皱成一团,显然是很难受。
桑木格不敢怠慢,赶紧让人送来温水,拧了一块布放在他的额头上,可是,手才碰上他的额头时,他呼吸一重,抬手忽然就把她的手抓住了。
他几乎是用尽了全部的力气,她能感受到他火热的掌心因为太用力而在发抖。
“若珺”林长天声音沙哑到了极点,“你不要怕,不要怕”
桑木格的睫毛猛地一颤,“是我,我是桑木格。”
林长天迷迷糊糊的,只听到一道柔柔细细的声音在耳畔响着,像是润物春雨,能轻易的安抚人心。
“你没事就好,没事就好”他的声音越来越轻。
桑木格听在耳里,却觉得说不出的心疼和心酸。
“公主,药好了。”侍女端着一碗乌黑的药走进来。
“给我吧。”桑木格伸手接住。
侍女疑迟了一下,还是递给她了。
她轻轻的舀起一勺药汁,放到唇边吹了吹,才小心翼翼地递到林长天的嘴边。
不过他完全没有了意识,喂进去的汤药很快就流出来了。
桑木格心里着急,直接拿起碗自己喝了一口,剧烈的苦味占据了所有,然后对准林长天的苍白干裂的唇,将药悉数送进他的嘴里。
药很苦,又很甜。
桑木格是在弘筹的营帐里找到楚若珺的,她正贴着床边蹲坐着,用一个弱小者惯用的姿势,双手紧紧抱住膝盖,弘筹在一边处理他的事情,却不让她回去,哪怕只是这样不出任何声音,只要他能在抬头的间隙里看见她,就好。
桑木格进来之后,楚若珺动都没有动上一动。
“四哥,五哥让你过去一下。”桑木格对着弘筹道。
弘筹低低的“嗯”了一声,看了楚若珺一眼,起身离去。
桑木格冷笑,这个女人果真还是有点本事的,能让林长天这么挂念的女人,自然不一般。
等到弘筹走了,楚若珺才站起来,忙问道:“桑木格,他怎么样了,伤的重吗?”
桑木格冷淡地问道:“哪个他?”
楚若珺微怔,“当然是林长天啊,他怎么样了?”
“原来你还记得你的哥哥啊。”桑木格嘴角缓缓勾起一抹淡淡的笑,“原来你还知道他,我还以为你忘了他呢。”
楚若珺秀眉微皱,沉默地看着桑木格,半响才道:“桑木格,你怎么了?”
“我怎么了?”桑木格轻嗤一声,“若珺姐,你以前不是一直很厌烦我四哥的吗,怎么今天对他像换了一个人似得,我听他们说,你连日子还有嫁衣都订好了,是知道自己逃不回去了所以认命了吗?”
“我听说你们汉人宫里的女人各个都是狐狸精,现在看来,果真没错。你把我四哥迷得晕头转向的,还有林长天为你卖命,好厉害的手段啊。”
“桑木格?”楚若珺低头看着她,“你再说些什么?”
“我说你们俩个早就有了私情,你知道我喜欢他,你知道他喜欢的人是你,可是你却一直都不告诉我,在心里看我的笑话。”桑木格的语气强硬,“你为了救他,什么事都可以做的出来,你心里明明不喜欢我四哥,却还要嫁给我四哥,你以前不是这个样子的,你口口声声和我说一定会嫁给你喜欢的人,可是现在你却做出这种事,以前都是装的吗,说过的话都不算了吗!”
楚若珺轻蔑的笑了笑,“我只不过是用自己换了林长天的性命罢了,我和他之间没有一丝一毫的儿女私情,要是你的哥哥身负重伤,有一个人可以救他,代价是你,你会选择不救吗?”
“你胡说!”桑木格提高了音量,“可是他每次看你的眼神都不一样,刚刚我去看他,他已经不省人事了还在让你不要害怕,告诉你没事”
“那又如何!”楚若珺吼的眼泪都快出来了,“我和他从小一起长大,我们的交情早就是亲人了,更何况是我非要上战场,妄想救我爹,逃回去的时候那刺客原本是冲着我来的,被林长天挡住,我只是亏欠了他太多,想要报恩罢了。”
“而且林帅只有这一个儿子,他要是知道林长天”楚若珺的声音有些哽咽,“可惜我武功不好,都怪我武功不好,刺客都到了身后还不知道,还眼睁睁地看着四年前杀死我哥的凶手逃跑连去追的力气都没有”
说着说着,楚若珺的眼里有泪落下,她深深的看着桑木格,“你懂那种,我已经没有哥哥可以失去了,无论如何都要让最后一个哥哥活下来的感觉吗?”
桑木格有些动情,咬了咬唇不知道说什么好。
“你不知道,如果你四哥或者五哥被人暗杀枉死的感觉,你不知道只剩下最后一个哥哥的感觉,你不知道当你一回忆过往,原本最美好的画面变得最痛的感觉。”楚若珺抬起手臂抹了抹眼泪,“你不知道,真是一件好事。”
桑木格紧紧咬着下唇,眼眶红红的,忍不住抖动了起来。
“不过就是嫁给你四哥罢了,不就是呆在草原上回不去罢了,我何曾在意过,只要让他活着,我什么都可以做。”楚若珺和着泪轻轻一笑,“如果可以让我哥哥死而复生,让我嫁给八十岁老头子我都愿意。”
桑木格没有说话,默默地转过了身向外走去。
弘筹去了之后才知道金翼根本就没有找他,应该是桑木格有话想要单独和楚若珺说吧。
他在金翼那多呆了一会儿才回去。
他掀开营帐,看到楚若珺正坐在那个原本属于他的位置上提笔写一封信,一边写一边哭,将墨迹晕染开,草纸打湿一片。
写着写着她又将那纸揉成一团,狠狠地扔到了地上。
“在写什么?”弘筹柔声在她耳边说道,伸手拭去她脸上的泪珠。
“写家书,我不知道是让他们以为我死了比较好,还是活着但再也回不去了比较好”楚若珺抬头看他,泪如雨下。
弘筹叹息一声,揽她入怀,说:“反正都是告别,那便痛痛快快地哭吧,往后还有很长的日子你要用来微笑。”
楚若珺抓着他领口的衣服,泪眼汪汪地问道:“你可以答应我一件事吗?”
弘筹的木光沉了沉,手扶在她的腰上说:“若珺,都是要做夫妻的人了,用不着这么客气。”
“我本来想要亲手杀了暗杀我哥哥的凶手替他报仇,但是恐怕没有这个机会了。”楚若珺抬眸看着他,“那凶手一定和皇室有关系,你能帮我打探打探,杀了他吗?”
弘筹嗤笑,“这还不简单,要是实在抓不到,就把所有陈国人都杀了,留下你想留下的人,就算血洗一个国家,就算错杀成千上万,也要为你报仇。”
楚若珺低低的笑了,要是屠杀一个国家的话,代价未免也太惨烈了。
但是有他的话,莫名的安心了起来。
“嗯”楚若珺现在好哄的很,听到他的保证立刻转忧为喜,乖乖的靠近他的怀里。
男人揉着她的头发,目光却有些莫测。
他对陈国皇室的监视从来没有中断过,邵太后和沈颐身边都有自己安插的细作,据细作消息,邵太后病的越来越重了,听说沈颐派人去拦截太上皇回京,大发雷霆让沈颐将他们都撤回来,可是沈颐丝毫不理会她,邵太后一气之下吐了血,昏迷了好几日。
自从邵世芳嫁给沈颐只后,沈颐就得到邵家全力支持,现在已经将邵太后软禁在后宫里养病,她手里的所有东西自然也都落到了沈颐的手里。
现在的邵太后,不过是一个没有权利的空壳罢了。
暗杀沈立的刺客,并不是邵太后派出去的。
而楚若珺一直以为邵太后派人暗杀楚少卓的可能性很大,现在看来,或许并不是。
支撑了这个傻姑娘这么多年的信念是错误的,弘筹想到这里,有些心疼。
“若珺,我要告诉你一件事。”他冷不丁的说道。
“嗯?什么事?”
“暗杀你们的人,有两种可能性,第一种是邵家派来的,邵世芳为了保住皇后的位置,不想让沈立回去,再加上她也非常不希望你回去,所以主要目的就是你和沈立,其二,这些人是沈颐派来的,他杀沈立是为了保住皇位,而他要杀你我想不出原因。”
就在这时,怀里的女人身体一僵。
楚若珺攥紧了手指,指关节因为用力而泛白。