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甄柯终于走到孟怡婷的冷宫面前,两边站岗的侍卫正准备向他跪拜,但是都被他制止了,他对李柱道:“把门打开!”
李柱拿出钥匙开了门,甄柯就推门进去,触眼见到的是一位满头银发的老人,她怀里抱着一个布娃娃,还不时的给布娃娃喂吃的,嘴里说道:“乖,小君山,你要吃的饱饱的,你吃饱了就有力气长大了。呵呵,我的小君山,你太可爱了……”
甄柯已经认不出孟怡婷的样子了,只能通过她的声音知道她曾经就是救过自己一命的孟怡婷,也是父皇册封的长公主龙讯,可是时光飞逝,十二年后,她变了,她已经认不出任何人,只知道她怀里的“小君山”。
甄柯心里一阵刺痛,对李柱道:“她……她这样多久了?”
李柱想了想道:“好像一年多了,最近吃的也很少。给的东西都在喂布娃娃。”
甄柯再一次看着全神抱着“君山”的孟怡婷,便对李柱道:“你们出去吧!”
李柱等人就退了出去。甄柯向孟怡婷靠近了几步,一直看着她在喂“小君山”吃东西。
孟怡婷喂着喂着,忽然觉得有人在此,不禁抬头看着甄柯,甄柯也一眼不眨的看着她,轻声道:“姐!”
怀里的“小君山”掉到了地上,汹涌的泪水夺眶而出,孟怡婷等了十二年,十二年了,他是第一次来看她。
孟怡婷忙擦干眼泪,胡乱的整理一下银发,道:“皇……皇上,你……你还是那个样子,可是我又老又丑了,你看着不舒服了吧!”
甄柯走过去,将她瘦弱的身子抱在怀里道:“姐,朕让你受苦了!”
孟怡婷依偎在他的怀里就像是一位老母亲依偎在儿子胸口,感到身心无比的踏实自在,道:“不苦,不苦,我在这里能吃能喝,就是看不到人,你……你不要难过。”
甄柯把她扶到桌子边坐下,自己也坐在她的身边,他抓住孟怡婷的手道:“姐,朕……累了,朕很想回到十二年前,朕身边有你,有父皇,有江婵,甚至还有郑裳,朕想过很多很多的未来,朕还想建立一个庞大的帝国。在这个帝国里面没有杀戮,没有阴谋,没有不平等,大家都一样,做夫妻的恩恩爱爱,做子女的都孝顺,做兄弟的都相互敬重。可是现在想想,朕都做不到,朕的国土上还有饥饿、死亡、仇恨……,甚至朕不得不逼死了郑裳,囚禁了霍酥和毕若馨,放逐了俊波、俊海。朕都不知道这是为什么。朕有时想,这是不是朕做错了,要不是朕做错了,为什么江婵一声不吭的离朕而去,郑裳会发狂到刺杀朕的太子?”
孟怡婷静静的听着甄柯把这些话说完,然后爱怜的摸了摸他的脸道:“皇上,你知道我在这里十二年想得最多的一件事是什么吗?”
甄柯看着她苍老却睿智的眼睛,他似乎看到了第一次在太师府见到她的样子,那个沉稳如母亲般的女人又回来了。
甄柯摇摇头,期待着她的回答。
孟怡婷微微一笑道:“那就是师父送给我的两个字‘静心’。我当时不明白,等到我被皇上关在这里,我一下子就明白了。其实我的一生输就输在不静心上面。什么都去争,什么都去抢。当我看透了这两个字,便了无牵挂,一身自在。”
她说着,将头埋在甄柯的怀里,道:“不过我还是有个心愿,那就是想见皇帝的最后一面,我知道你还是我小时候抱上山的小君山,还是那个从江南重重罗网中闯出来的甄柯。你是我的骄傲,不论你做了什么,你都是我唯一的牵挂。”
甄柯听着她幽幽的声音,才知道这些年的冷宫生活彻底改变了她,她,还是自己的大师姐。
但是如今甄柯抱着她却感受不到她身上一丝的热气。
甄柯点点头道:“姐,朕把你关在这里,可是日日夜夜不在思念着你,许多个夜晚,朕路过这里,恨不得砸碎这间屋子,把你抱出来。可是朕做不到,朕总觉得自己就是个懦夫。”
孟怡婷抬眼看了看甄柯,凄然的笑笑道:“皇上,你已经很勇敢了。你敢爱敢恨,是非分明,试想大殷朝哪一代皇帝像你这样睿智呢?你囚禁我,我感觉到受伤害最深的不是我,而是你自己啊。”
甄柯听了,身子一震,这十二年的委屈就像火山一样爆发出来,他紧紧的抱着孟怡婷道:“姐,都过去了,从现在开始朕要天天陪着你,给你尽孝。朕要弥补这十二年来失去的时间。”
但是孟怡婷轻轻的摇摇头,嘴角却带着微笑道:“不必了,皇上,我看到了你就已经心满意足了,我……我也该离开你了,皇上。”
甄柯心里陡然一阵刺痛,道:“不,姐,朕还有好多话想和你说呢。朕想在寝宫边上建一个大大的宫殿,让姐在里面住着,朕早晚都会和白芷去向你请安。——哦,对了,朕的儿子们都十多岁了,可以叫你一声‘皇姑’了。姐,他们好多都长得像朕呢。”
孟怡婷还是静静的听着甄柯把话说完,然后道:“我也很想见一见你的那些儿子,但是……皇上,我在一年前就已经死了,你现在抱着的身子是我用剩下的唯一的蛇头人粘液保存的,我存在里面的灵魂只能维持到看你最后的一眼。”
甄柯身子一震,他怀中抱着的身子确实是冰冷的,他原本早就知道的,可是他却没有发现。
甄柯的眼泪无声的流了出来,孟怡婷抬手擦干他的眼泪道:“自古男儿有泪不轻弹,何况你是皇帝。这人老了就该死去,这没什么留恋的。我都看开了,皇上为什么还难过呢?”
甄柯强忍泪水,像是个听话的孩子,他紧紧抱着这具早已冰冷的身体,一句话也说不出来。
孟怡婷在他的怀里轻轻的说道:“当年我在太师府里,偷偷的收集了一些蛇头人的粘液,就一直带在身上,心想如果有一天万不得已,就用这些粘液杀了自己。可是老天有眼,我一直没用上,直到一年前,我发现我的身体不行了,我就把这些粘液用针刺入脑部的血管里。就这样,我的灵魂一直呆在这具身体里面,直到我的愿望达成,我就会自行离开。”
孟怡婷说着,离开甄柯的怀抱,她看着甄柯还是那种微微的笑道:“臭小子,我终于等到你来了。我也该离开你了,我等你等得太久了。”
孟怡婷说着,她身上的肌肤、毛发、衣服等逐渐化作片片云烟消失在空气里面,最后只剩下一具孤零零的骨架。
甄柯想留住的最终还是留不住。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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