作者:樱花蹁跹广度里
出了聚贤楼,外头已然入夜,好在一轮明月挂在半空,一排排豆镫照亮了一片。木槿低声问道,“公子,刚才那位先生,与您可曾相识?”
“不曾相识,你俩可曾见过他。”
晚樱努力回想了一下,摇头道,“如此俊美的男子,我若是见过,肯定是会有印象的。”
木槿接着道,“奴婢也不曾见过,可奴婢总觉得,他好像认识您。”
“我倒是见过他一面。”
“什么时候?”
“今早,去太庙的路上。”
“去太庙的路上?那咱们得赶紧走,晚樱,去喊马夫过来。”
正说着,便看到不远处有人举着松脂火把。走近才看清,整齐走来二三十人,领头的便是我的三王兄公子去疾,还有六王兄公子蛮。
“王兄?你怎么来了?”
去疾王兄前些年去了封地,也就逢年过节才偶尔回来,今日突然见到他,心中自是十分高兴。
“还不是因为你。”
“为我?可你什么时候到的?都未曾有人跟我提起过。”
“晌午才刚到府里。”
“怎么突然想着回新郑。”
“你的及笄礼,我自然是要回来的。”
“还是王兄你最好。”
“七妹,这你可就偏心了。”子蛮王兄假意不满地说道。
“自然,六王兄,你也是顶好顶好的一个。”
“那还用得着你说。”
“好啦,六王兄,那我问问你,你们俩怎么都在这儿?”
“君父让我来寻你,我猜你肯定来此,便让三王兄陪我一同前来寻你。”
“这世间还是六王兄你最了解我。”我转头问去疾王兄道,“对了,此次回京,你能呆上几日?”
“这次会多呆一段时日。”
“那太好了,我们三人都好久没能聚在一起。自从你走后,六王兄也不经常入宫,你不知道,我一个人都快闷死了。”
“这么大的郑宫都关不住你?!”
“你若是日日被关在这宫中,也会乏味的。”
“听说,这宫里,日日被你闹得鸡飞狗跳,可有这事儿?!”
“有吗?我怎么不知道。是不是六王兄又在背后说我闲话?!”
“七妹,这你可又冤枉我了,我什么也没说。”
“我不信。”
“你必须得相信我。”
“不信。”……
见我俩争论不休,去疾王兄笑而不语。
“七妹,我在宫外可时时惦记着你,你不能就此忘恩负义。”
“嗯,这个我信,你托人给我带的书,都很好看,我就暂且信你这一回。”我靠近他,压低声音说道,“下次,你给我弄一些禁书呗。”
“你胆子可是越来越大了。”
“没办法,我也只能借此打发时间,天天都关在宫里,都快闷死了。”我转而作了一揖,眉开眼笑地说道,“那我就先谢过六王兄了。”
“你,好吧好吧。”子蛮王兄连连摆手道,“七妹客气了,七妹托人带的点心也很是美味。”
“那是我们木槿做的,自然是好吃,要谢,你就谢她吧。”
“谢过木槿姑娘。”
“公子有礼了。”
大家边走边聊,嬉笑怒骂,畅所欲言,好似回到了从前。猛然间,这才想起,现在可不是叙旧的好时候。
“哎呀,忘了大事了。”
“怎么了?”
“六王兄,君父让你来寻我的时候,可曾动怒?”
“你说呢?”子蛮王兄宠溺地反问我。
“依我之见,应该是没有,那惊动母后没有?”
“全宫都知道了,你说会不会惊动她?你呀,总是这么爱闯祸,这次,也不知道君父会怎么处罚你。”
“完了,母后知道了,这可怎么办?”
“现在知道害怕了?”见我满脸忧色,他也不好在逗我,“好了,别担心,你自己回去解释清楚就是了。君父向来宠你,也不会怎么处置,顶多,也就是关个静闭,让你好好思过。”
看来,少不了又是关静闭,罚抄宫规。从小到大君父从不对我说一句重话,若是这事有母后搀和,就不妙了,心中多少还是有些忐忑。
“快上马车吧。”
“我不要坐马车,闷得慌,我要骑马。”
“你又没有学过骑马,这可很危险。”
“不是还有你吗?”
“也罢。”去疾王兄把我扶上马,自己也坐了上来。
“三王兄,既然你都回来了,一定要好好教教我怎么骑马。”
“这个事儿,你得拜托子蛮。”
“六王兄,如何?”我转身问子蛮王兄。
“只要君父准了你出宫,自然是没问题。”
“总会有办法的,我都十五岁了。”
回宫的路上,月色朦胧,象是隔着一层薄雾,撒落了一地的清凉。几十匹马,中间还跟着一辆马车,马蹄嗒嗒的声响,加上周围树影婆娑,随轻风摇曳,在这迷蒙的夜色中,却更添了一丝静谧与安详,我的心也随之稍稍平静了些许。
“此次,王嫂可曾与你一同回来?”
“你王嫂没有一同前来,她怀孕了。”
“真的?”
“自然是真的。”
“那我可得好好地恭喜你们了。”
去疾王兄眉眼都带着笑意,“就是辛苦你王嫂了。”
“那是。”
“三王兄,我可真羡慕你。”子蛮王兄插言道。
“有什么可羡慕的,你也可以成家了。”
“我?我可不想这么早被束缚。”
“你是不想被束缚,还是没碰到可以束缚住你的人?”去疾王兄说完,旁边的小厮皆是暗中偷笑。
子蛮王兄愣了一下神,然后笑道,“我哪有你这福气,娶了自己最心爱的女人。”
“难不成哪家可以束缚住你的姑娘,心不在你这儿?”
“没有的事儿。”
“你可别挑别等了,我跟你说,娶宛儿之前,我们也不是特别相熟,这不……”
“七妹,你听听,叫的可真够亲热的,瞧把我给肉麻的。”说着,边撸袖给我们看,“你们看。”
“你那是嫉妒。”
“我就嫉妒,怎么了?不瞒你们说,这段时间,我母妃整日催促着帮我张罗,可真够郁烦的”
“所以,我让你挑个大家闺秀,早日成婚,也好落的个清闲。”
“你是站着说话不腰疼。”
“不然,你还真想着娶个两情相悦的?”
“总之……哎……”子蛮王兄欲言又止,轻轻叹了口气,“不说这个。”
“怎么就不说了呢?不会是,你心里有人了吧?要是有了,你跟君父说便是。”
“对啊,难不成君父不同意?要不你告诉我,我让君父给你赐婚,保证君父会同意的。”我赶紧插了一句。
“你俩就别起哄了。”
“怎么能是起哄呢,我们跟你说正经的。”去疾王兄笑道。
“得得得,我说不过你们。”
“说说。”
“有啥可说的。”
“难不成,你还不好意思了?”
去疾王兄说完,我俩都笑的前仰后合,停不下来,好似接下来回宫,要受罚的人不是我。
平常温润如玉的两位公子,私下里总是插诨打科,相互取笑打闹。想当年,两位王兄都还未出宫,我们仨经常聚在一起,说笑玩闹,这样的时光,早已是一去不复返。
要说去疾王兄也当真是好运,想当年,与王嫂在上巳节上偶然相遇,双方不过说了几句话,便互相心生好感。而王嫂的父亲又是在朝为官,君父自然是同意了。婚后这几年,恩爱如斯,怎能叫子蛮王兄不羡慕。
其实,我也很羡慕。
若是我也能有此良缘,那真的要好好感谢上天的恩赐了,白日里碰到的那位公子,不知道会不会是……
思及此,不禁有些脸红,我这都想哪儿去了。
不知不觉,已然到了郑宫门前。
这耸立的宫门就在眼前,突然之间,不知道为什么,我不觉得这是家门,更像是一座牢笼。只是,不知道这牢门束缚了多少不得自由的灵魂……
我呆呆地注视着眼前的一切,神情竟然有些恍惚。
“七妹,怎么愣神了?”
猛然被打扰,一时竟不知如何回答,“你们不回府去?”
“我们先送你进去,等拜见君父后再离开。”
“也好,不过这宫门可是要关了。”
“这个你可以放心,君父特批了。”
“你们说母后会怎么罚我?”
“事已至此,你就别担心了。”
“我怎能不担心,你们又不是不知道母后,她那人……”
“小心隔墙有耳。总之,有君父在,她不会过于为难你的。”
“我怕木槿和晚樱受连累。”
“公主,您就放心吧,不用担心我们。”
两位王兄与我们一道进宫,我心里不停地盘算着,一会儿要如何对答。便转身向木槿和晚樱吩咐道,“你俩就不要随我去了,赶紧回明珠台,等我回来。”
这明珠台,便是我的住处,君父曾说:唯有公主才是寡人的掌上明珠。既然如此宠爱,为何不让我出宫呢,别家女子都是满大街乱跑,自由来去。哪怕是大家闺秀,或是嫁为人妇,也不至于日日在这秀房之内。这郑宫是座大牢笼,那么这明珠台更像是一个小监牢,日复一日,恨不能早日嫁了出去。
“公主,那您呢?”木槿担心地问道。
只见她俩一脸担忧,好像我是要去奔赴刑场一般。
“你们不用担心我,我现在生怕母后拿我没辙,就会拿你俩撒气。一会儿,王兄自会送我回去的。”
去疾王兄在一旁附和道,“回去吧,别让你们主子担心。”
“可是……”
“别可是了,你俩要是跟着过去,少不了一顿责罚。”见她俩还是犹豫不绝,我只得推了推她们,“放心吧,君父是不会重罚我的,大不了明日关静闭、罚抄宫规,你们到时再帮着我便是。”
“那就拜托两位公子从旁周全了。”木槿边说边行了一礼,两位王兄也浅浅还了一礼。
“放心吧。”子蛮王兄回道。
“那,奴婢先行告退了。”
送走木槿和晚樱,我算了松了口气。
正在这时,惠良人身边的小婢女来了,行了礼。
“你怎么来了?”子蛮王兄问道,这惠良人便是子蛮王兄的母妃,她为人小心谨慎,从不介入与王后的纠葛当中去,能避的,尽量避开。看来这事闹的并不小,惠良人怕子蛮王兄言语上得罪王后,便想把他支开,这倒也是在情理之中。
“六公子,惠良人找您有急事。”
“你先去回了母妃,我等见过君父便过去。”
“这……可良人找您很急。”
“什么事儿,还非急于一时?”
“这个……”
见她言词闪烁,去疾王兄说道,“你去吧,有我在,你不用担心。”
“好吧,有事儿,你差人来找我。”
子蛮王兄走后,我和去疾王兄一同进了御清台。