乱兵在汴梁城里一通劫掠,名声已是臭大街,至于天雄军名声本来就不怎么好,又远在河北臭便臭了,禁军就驻扎在京城,名声不能这么臭下去。
于是郭威想了个好主意,四月初一这天下旨为护圣军和奉国军改名,名字是郭威用了半天的时间才想好的,护圣马军改名龙捷军,奉国步军改名虎捷军,简简单单的大笔一挥,轻轻松松就把两支臭大街的军队消灭于无形。
亏得这绝妙手笔,让郭威心里的负罪感一下子减轻了不少,下朝时心中似乎轻快了不少。用早膳也不到屋里,就在花坛边的石桌上,沐浴着绚烂的晨光享受盎然的春意,当然少不了阿宝在跟前陪侍,这样他就总能多喝两碗米粥。
见阿宝吃完了手里鲜嫩的箭竹,郭威忙不迭的再递上一根,看阿宝用毛绒绒的熊掌接过竹子,郭威便忍不住的轻笑。
“属下就说陛下还在用膳,应该晚些时候再来。”
“来都来了,难不成还要回去!”
郭威听见有人说话循声望去,只见王峻打头魏仁浦跟在身后,绕过崇元殿的回廊正往后阁而来。
郭威起身招呼,“王兄、道济来的正好,快来和朕一同用膳。”
王峻到了郭威身前拱了拱手便算是见了礼,不客气的紧挨着郭威坐下,郭威见魏仁浦还站着便道:“道济愣着作甚赶紧的坐下,咱们三个从前可是经常一同用饭的。”
“多谢陛下赐膳!”魏仁浦谢过郭威这才落座。
王峻看了看石桌上几样简单的饭食摇头道:“陛下已是九五之尊,饮食怎能如此的粗陋!”他抬眼瞪了瞪一旁的李听芳,“你们这些阉人是不会伺候,还是存心的轻慢,莫不是要学唐时阉人欺辱天子!”
李听芳闻言扑通跪倒在地,“枢相冤枉死奴婢了,奴婢就是天大的胆子也不敢轻慢陛下。”
郭威摆摆手对王峻道:“王兄误会了,并非是下面人不上心,朕一个人就那么大的胃口,摆那么的菜色又给谁看。不过王兄来了,这些饭就显得寒酸了,李听芳愣着做什么还不快去膳房多上些饭食上来,对了,再熬一碗莲子汤给道济败败火,你看他夙兴夜寐的为朕操劳国事,唇上都起泡了。”
王峻道:“倒不是微臣贪嘴,陛下受尽千辛万苦方有今时之尊荣,若不好生享受连被枉杀的家人都对不住。”
郭威闻言点点道:“朕今日便听王兄的。”
“陛下能这般想便对了!咦?这蠢猪竟在饭桌底下拉屎,滚一边去!”王峻一脚踢在阿宝的身上,直把阿宝踢翻在地,从没受过这般虐待的阿宝,惊慌的爬到郭威的身边,紧紧的抱着郭威的小腿,吱哇的叫唤着似是小娃儿在诉说委屈。
郭威眼中掠过一丝的不悦,将阿宝拦在怀里,“朕的憨猪儿拉屎又不臭,你打它做什么。”
“终究是个畜牲,陛下不好太过宠溺,有时间就该多临幸妃嫔,才能延绵香火,到时候龙子龙孙膝下承欢岂不是要比头畜牲强多了。”
“嗯,朕心里有数。”
早膳重新的端上来,摆满了整个石桌,三人吃了一炷香的功夫方才住嘴。郭威摸了摸肚子,“朕吃饱了,王兄觉得是否合口味儿。”
“嗯,宫里的厨子手艺确实不差,尤其是点心做得好。”
“王兄若是喜欢回头就让厨子到你府上去。”
魏仁浦在一旁劝道:“宫里的厨子都是宦官,臣子是用不得的。”
“就是,让宫里的厨子调教一下微臣家中的厨子就行。”
“也好。那就说正事吧,王兄和道济同来定是有什么要事同朕商量。”
魏仁浦笑道:“那倒不是,微臣和枢相是凑巧碰上的,就让枢相先说吧。”
王峻嘿嘿的笑了两声,“其实微臣也没有什么要事,微臣家眷都没了,不敢再去住旧宅免得睹物伤情,故而又在流云街新置了宅院。”
郭威一拍脑门儿,“哎呀,是朕疏忽了,应该赐王兄宅子的。”
“不劳烦陛下了,现在微臣已经是把宅子置办好了,只是家里还缺不少东西,想向陛下借些钱财,也不多五千贯便够了。”
魏仁浦却道:“枢相不知,官库已是乱兵劫掠一番早就空了,陛下登基后也不曾征税,现有的些许钱物还是各个藩镇因陛下登基而献的贺礼,陛下分文未取尽数拨付到官库,满朝的大臣都指这点钱物发薪呢。”
“哎,道济急什么,我又没说要官库的那点钱物。你忘了陛下还有内库,我做宣徽使的那会儿看过账目,刘承佑搜刮的东西可不少,微臣也不要多陛下借给臣一万匹绢便足够了。”
目前的铜钱,有唐朝遗留的开元通宝,后梁的开平通宝、开平元宝,后唐的天成元宝,后晋的天福元宝,后汉的汉通元宝。
另外还有大量私人所铸的钱币,市面上流通的铜钱良莠不齐,甚至还有铁钱,所以并非是每个铜钱都能买到三个蒸饼。
比起铜钱,绢就显得货真价实多了,是绝对的硬通货,一般都是皇帝拿来赏赐臣子,王峻嘴皮子一碰便要借一万匹,绝对属于狮子大开口。
王峻说的借其实就是要,没有还的打算,从前他也不是没有借过郭威的钱,郭威对此一清二楚,可他还是道:“既然王兄开口了,朕便不能吝啬回头就让人送到王兄府上。”
王峻大喜拍着郭威的肩膀道:“陛下还是那个陛下,没有因着做了天子就怠慢老兄弟,微臣告辞回枢密院处理公务了。”
见王峻走远了,魏仁浦则是一副欲言又止的模样,郭威却摆摆手道:“道济不用劝朕,朕知道自己在做什么,因着朕他没了家眷对他亏欠良多,若不借给他朕心中不安。对了,他在流云街占了谁家的宅子?”
“苏逢吉的。”
“哦,那苏逢吉的家人呢?”
魏仁浦摇摇头笑道:“自是流落街头!”
郭威长叹一口气,好一会儿才道:“你在西城弄个不大不小的宅子,安置苏逢吉的家眷吧。”
魏仁浦闻言一怔,“陛下……”
郭威摆摆手道:“朕知道你想说什么,朕确实恨苏逢吉入骨,可是与他的家人无关。”
魏仁浦起身拜道:“陛下宽宏,微臣佩服!”
郭威笑着调侃,“道济行这般大礼,难道也是来找朕借钱的?”
魏仁浦起身笑道:“那倒不是,微臣来找陛下是为了给您说一件荒谬的奇闻。”