9 机会(3)(1 / 1)

这是苏华年第一次和交响乐团合作。

马遥在台下坐着,看着苏华年在台上,坐在三角钢琴前,谱台上什么谱子都没有。她知道,能够说上台就上台,能随时背谱弹这么大的协奏曲,背后是多少的付出与努力。

马遥是音乐学院近年才留下的教师,与其他年长的教授相比,根基不稳,资历尚浅,她其实也不能为苏华年争取到什么机会。所以今天徐平找她的时候,马遥自己也是很惊讶的,她也仅仅只是与徐平教授相识而已,并没有什么过多的交际,也不知道什么时候苏华年弹琴给徐平教授听过。

苏华年坐在台上的钢琴前,她心中不是没有紧张与忐忑的,她的手心微微出汗,有些局促地将双手在裤子上擦了擦汗,不安地将双手放在了膝盖上。苏华年扭头看向台下,她用眼神在寻找着马遥。

坐在台下的马遥见苏华年扭头扫视着台下,她便知道苏华年在寻找着自己。她朝着台上挥了挥手。

苏华年一下子便笑了出来,也在台上朝着马遥挥手。

苏华年与马遥的关系,大概不太像是师生,更像是朋友。此刻的马遥,是苏华年心中唯一的定心丸。

苏华年低着头,思索了一番,抬头向刘指挥点了点头,示意可以开始了。

柴可夫斯基第一钢琴协奏曲恢弘的开头奏响在音乐厅中,苏华年紧随其后地进入,一开篇钢琴声部便是一连串强的和弦。这需要演奏者除了拥有极高的演奏能力外,也需要拥有很健康的体魄才能完成得了。

一下又一下的触键……

苏华年感到疼痛越来越明显,演奏越来越吃力。

渐渐地,她的触键质量开始下降。

跟随交响乐团排练不比自己弹奏,要时时刻刻注意声音的平衡,乐团的声音切不可以盖过独奏乐器,而独奏乐器的演奏者也要注意控制自己的音量,尽可能地不被交响乐团盖过去。

而此时,马遥明显可以听见苏华年的音量在不受控制地渐弱,而整个乐团似乎也并没有打算配合她的意思。

马遥坐不住了,她从椅子上站了起来。

她还没开口,指挥已经开口了。

“停。”刘指挥摘下来眼睛,将指挥棒放在了指挥台上,“你在干嘛?”他站在台上居高临下地看着苏华年。

“我……”苏华年张嘴说出了一个字,却再也说不出什么了。

她怎么了?说自己没准备好?说自己不适应?还是说自己受了伤现在其实不能弹琴?

刘指挥见苏华年没有说话,也没有说话。

他低着头,皱着眉头,闭着眼睛,一下又一下地按压着自己的太阳穴。

苏华年也低下了头,她的手用力握成了拳头,指甲深深低嵌在了肉里。

这时她听见了身后叽叽喳喳的声音。

“她是不是那个谁啊”交响乐团中传来了压低的女声。

“哪个谁啊?”紧接着有人问。

“你不知道啊,你们怎么都不知道啊,高睿的前女友就是她吧……”有个声音神神秘秘地说。

“哎呀就是她呀,我以为是什么大人物呢。”

“不是什么前女友吧,高睿有承认过她是他女朋友吗……”

苏华年的心中似乎有什么地方裂开来了,涌出了许许多多她不愿意想起的回忆。她低着头,闭上了眼睛,静静地忍耐着。她不想多说什么关于他的事情,她只希望她们可以尽快地结束这个话题。

“诶,你们听说了吗,好像高睿在结婚以后她还是念念不忘耶……”

“是嘛,不知道啊,她怎么念念不忘啊,不会还缠着他吧。”

一群人似是发现了什么肩部的光的宝藏一般,隐秘地叽叽喳喳激动起来。

“也不知道她这次是不是熬出头了,突然能上这么大都音乐会,高睿这之前发了多少邀请函啊,明天就演了,也不会对外通知说临时换人。”

“啊?不对外通知啊……”

“是不是傻啊,通知了是她苏华年,还有什么人来?”

“你们说,这次高睿突然不回来,是不是为了她……”

“我觉得是。”

“我也觉得,那他们真的还在来往啊……”

苏华年“刷”地一下从琴凳上站了起来,双手的拳头似乎握的更近了。她扭头看着身后的一群人,眼神中透露出不加掩饰的愤怒。“你们说什么?”她回手“啪”地一下就把琴盖盖上了,“你们要说什么就直接说啊?有什么好藏着掖着的,要问什么就直接来问我啊!”

“你有什么好意思朝我们大呼小叫的,”乐团中之前议论的人也站了起来,“谁知道你是不是因为高睿才能临时上场,谁知道高睿是不是为了你,特意‘回不来了’”

“你……”苏华年提高了音量,正准备说些什么。

“华年!”马遥在台下制止住苏华年继续说话,她朝着台上走去。

“刘指挥,您好,”马遥走上了台,向刘指挥礼貌地打着招呼,“一直都听闻您的乐团训练有素,今日真的是百闻不如一见啊……“马遥笑着对刘指挥说,”确实是训练有素呢。”她一边回头看着之前叽叽喳喳的人群,一边礼貌地笑着。

刘指挥还没开口,马遥便转身对乐团的人群说,“大家都是干这个的,突然冒出来个名不见经传的毛头小孩,是不服气,要我,我也不服气,那就这样吧,”马遥轻轻拨开了站在钢琴前面的苏华年,在钢琴前面坐下了,她打开刚刚被苏华年愤怒地盖了上的琴盖。“大家都是干这个的,骨子里傲气,谁都不服气谁,大家都一样,是骡子是马拉出来遛遛,她,”马遥指了指苏华年,继续说道,“柴一全曲背谱,完整,质量我不说有多好,但是确确实实是不会丢我们学校钢琴系的人。”马遥扫视了一圈,淡淡地说,“有没有人愿意,现在,马上给我们表演一套大型协奏曲,也不用有多好了,全曲,不提前准备就能背谱的人有多少?”马遥一边在钢琴键随意地按下了几个键,一边说,“我还是可以帮忙伴奏的,有没有人愿意来一遍?”

时间如同按了静止键一般,定格了。

“咳,”刘指挥清了清嗓子,有些尴尬地说,“准备排练吧。”

“没有?”马遥从琴凳上站了起来,“这么遗憾,本来还打算炫耀一下我的即兴伴奏水平,现在看来是没有这个机会了,太可惜了……”她一边摇头一边站了起来。

马遥拉过了在一旁怔住了的苏华年,“既然要排练了,那你坐吧,我把位置让给你了。”马遥的手轻轻地在苏华年肩上拍了两下,颇有深意地看来她一眼,转身下台。

童尘从后视镜中看了看坐在后面的喻知非,他依旧朝窗外失神地看着,而窗外早已没有了苏华年的身影,童尘忍不住带着调侃开口问道,“请问,喻大少爷,我可以送您回家了么?”

喻知非回过头来,低着头,自顾自地笑了笑,说:“走吧。”

在车辆即将驶入喻家大宅的时候,喻知非突然开口说:“明晚时间都帮我空出来。安排了的会全部推掉”

在前面开车的童尘说,“好,我尽量。”

“不是尽量,是必须,”喻知非说。

“你这个人怎么这样,”童尘刚把车停下来,准备转身好好跟喻知非理论理论的时候,突然有个人在外面,使劲地拉着喻知非的车门,拉了两下,他发现车门是锁着的,从外面打不开车门,于是便开始使劲地拍着喻知非的车窗。

喻知非无奈地看着黑暗中的这个高大的身影,他无奈地摇了摇头,将车窗放了下来,车窗刚刚开了一条缝,喻知非就听见窗外的人在兴奋地喊着:“哥!你是不是去约会了!?哥!你快说啊!”他一边拍打着正在缓缓落下的车窗,一边激动地问着。“童叔叔说你带了一个女生去她那里看病!哥!你终于行动了对不对!”

喻知非苦恼地看着窗外那张写满了八卦的脸,无奈地摇摇头,说:“喻知凡,你这是真的很烦人。”

“哥,你这是千年的铁树开了花啦!我能不激动吗!”喻知凡穿着一身的运动装,在冷风中依旧穿着短袖,脸上还挂着运动后的汗珠。

“行了行了,你赶紧去洗澡换衣服吧,别缠着我了……”喻知非说罢便又将车窗升了上来。

“哎,你你,你就跟我说说嘛……”喻知凡着急地拍着车窗。

而车内的喻知非却只是笑着看着他,似乎什么都不愿意与他分享。

喻知非笑着看着窗外的弟弟,他忽然想到了苏华年,不知道她现在的情况怎么样了。

喻知非拿出手机,在通讯录里找到苏华年的名字,编辑了一条短信,按下了发送。

而在窗外扒着窗户的喻知凡更加激动了,因为他清楚地看见哥哥的发送出去短信上写着,

“你现在还好吗?”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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