郑长素赶紧转过身仔细查看窗户上的窗纸,从上至下、从左到右!眼睛跟着手指不放过任何一个缝隙,但她控住不住自己微微颤抖的指尖,就像迷失之人即将拨开迷雾前重见光明的那一刻,即将要从黑跨向白时的激动,她无法抑制这种生/理上的自然反应。
窗户上总共有两张窗纸,两两对称相贴,右边的窗扉她细细检查过,反反复复,确定没有什么可疑之处,手指转而向左边那扇窗扉,跟右边一样,她先用手掌检查整张窗纸,手掌划过纸上的肌理,并无异处,接着用指尖开始检查四周,手指缓慢的从上至下的下滑,到三分之一处,指腹突然摸到一些硬硬的小颗粒,伸手按一按里面还有些松软。
为了使自己看得更清楚,郑长素拿出火折子吹亮靠近窗框,就见一些微微泛黄的小颗粒凝固在窗框上,数量极少,若不仔细看很难发现。
郑长素想取出一些细细观察,结果在身上找来找去也没找到帕子之类的东西,唯一的一个帕子还绑在自己的手上,郑长素攥了攥手故意忽略掉,扯起外衣衣角干脆利落的撕了一块下来。
好了!她的一件衣服又被自己毁了。
郑长素用指甲小心翼翼的剥了一些白色固体下来,有些还黏在窗框上十分难以剥离,郑长素借着火折子看了看,用手指边捻动边凑到鼻底,是面粉的味道,应该是用来糊窗纸的面糊。
郑长素心中一动,把东西包好放到袖子里,赶紧查看窗纸的颜色,两边颜色果然一模一样“窗纸都是旧纸,右边的窗框除了有些灰尘之外,十分干燥,却独独左边的窗框上有这些面糊!”
郑长素发现的这些足以证明她之前所想“左边的窗纸果然被凶手换过。”
她不能在此久待,外面的武僧不知何时会醒,现在离开将发现的重要线索赶紧告诉沈清之他们才是当务之急!
郑长素习惯性的想用轻功,腿弯处一阵剧痛感瞬间袭上全身,不由让她头皮发麻!无奈只得一瘸一拐的从院子里离开,她咬牙强忍着痛走的飞快,直到走到回客寮的小路上才稍稍放松下来,一瘸一拐的像只乌龟一样,缓慢的移动。
郑长素只觉得右腿腿弯越来越痛,疼得她眼前直发黑,又因为她这次出来的急,身上没有带药袋,现在连个止痛的药也没有,只能咬紧牙关强忍着,她扶着腿弓着腰闷头龟速的转过一个弯,突然一个昏黄的暖光出现在眼底,她顺着抬起头,满是讶然“沈清之。”
沈清之挑灯而立,修长的身形在黑夜中越发显得孤傲,那张平淡无奇的脸在灯光的晕染下,显得更加柔和,他的眼睛注视着她,他就站在自己眼前,让郑长素恍惚之间,辨不清是真是幻。
沈清之伸出空下的那只手,搀扶住郑长素的臂弯,郑长素穿的单薄,所以那双手带着的凉意竟透过了布料,郑长素:“你是不是在这里等了很久?”是在等我吗?她其实更想问后面这句没说出口的,没由来的想问,却又不敢问。
“我回来时,阿辰同我说你来找过我与莫三。”沈清之扶着她避开一块石头,继续说道:“我想是有急事,便敲你的房门,无人应答,我不放心,便出来看看。”
郑长素抬着右腿在沈清之的搀扶下单腿一跳一跳的艰难移动着,她听到沈清之的话,只觉得胸口腾地升起一阵暖意,让她无法抑制自己向上勾起的嘴角:“你怎么不想想我是睡着了那,这样你不就白出来了吗?”
沈清之笑而不语,狭长的眸子在烛光的掩映下明灭闪动,像是嵌入了万千烟花,绽放消逝,光华流转。
沈清之扶着连蹦带跳的郑长素进了她的房间,郑长素坐到床上,将自己的右腿搬到床上,与此同时,沈清之也将屋里的烛灯点亮,放下灯罩。
沈清之回过身就看见郑长素曲在床上,裸(luo)/露着的洁白的腿,立刻背过身,却又看见腿上那一大片的乌青,他垂下眼帘,一言不发的走了出去。
“这是生气了?”郑长素呆呆的看着沈清之突然离去的背影,连房门都没有关,突然有些无措。
却见沈清之又去而复返,手里多了一个精致的青花小瓷瓶,目不斜视的走到她跟前,将小瓷瓶放到床边,郑长素手能够着的位置。
“活血化瘀的药。”
郑长素拿起药打开药塞,边把药水倒到手心,边偷偷看沈清之的脸色,可惜那张脸此时面无表情的,她一时也拿不准他到底有没有生气。
沈清之的眉头轻蹙起来“药漏出来了。”
“啊?哦哦!!”郑长素慌忙将药水抹到腿弯处,腿弯出现在是一碰就疼,药水上去更是疼得她直咧嘴,一个劲儿的抽气!
因为实在太疼,郑长素也不敢下狠手去揉,即便她心里清楚不使劲这药就白瞎了大半。
沈清之叹了口气:“你这样,明天会更疼。”
“嘶……”郑长素倒抽着凉气“我知道,可是疼!真疼!”
郑长素心里是一万个不愿意去揉,只想蒙头睡一觉,明天的事明天再想,可是当她看见那双狭长的双眸,瞬间像泄了气的皮球。
“你跟我说说话吧,我转移一下注意力,随便、随便说什么都行!”郑长素闭上眼,心里直念叨,不断催眠自己,这腿是别人的,是别人的!边催眠边加大手劲。
“你子时找我与莫三,可是有什么重要的事要告诉我们?”沈清之引出话题,却是将说话的主动权交给了郑长素。
沈清之一提起这个话头,郑长素立刻就想起自己今夜发现的重要线索,嘴上立刻跟倒豆子似的说着:“我找你们是想告诉你们,为普惠大师验尸那天,我忘记了一个重要线索同你们说了!就是血,普惠大师的血!因为当时普惠大师的身体还温热,我就把血给忽略了,普惠大师当时流了很多血,这些血量其实就可以表明普惠大师死亡的时间,同时,也可以表明,凶手逗留的时间。”
说到这里,郑长素眼里闪着光“最少有半柱香,半柱香的时间足够让凶手清理现场的痕迹了。”郑长素勾起唇角,眼中更是熠熠生辉“比如,换一张老旧的窗户纸。”
郑长素说的用心,竟然真的被转移了注意力,忘记了腿间因揉捏而带来的疼痛,她收回手想掏出袖间包好的东西给沈清之看,低头一看见自己满是药水的双手,赶紧停手,瞅了瞅沈清之,然后轻轻抖抖袖子,尽量让自己的动作显得文雅一点。
“你看这个,这是我从那扇窗户上发现的,左边的那扇窗扉,窗框上附着着这些东西,是糊状面粉,用来糊窗纸的,而且里面还没有完全凝固,显然这扇窗户的窗纸被人替换过了,而且替换的还是旧窗纸。”郑长素将自己今晚的发现一五一十的告知沈清之,但却下意识的对那个黑衣人避而不谈。
沈清之语气很是平淡,那双狭长的双目此时微眯着,带着压迫感:“腿上的伤,是怎么回事?”
郑长素脸上的表情立马僵住了,眼神游离“不小心撞树上了。”
说完就想给自己一巴掌,这么拙略的借口连鬼都不信,更何况是沈清之。
沈清之垂下眼帘,遮住眼中的神色,也掩去眼中的压迫感。
“早早休息,明日我们去打探一下寺中哪处的窗纸换过。”竟然用旧窗纸掩盖,那凶手就一定是寺院内的人,并且为了掩人耳目,不让他人起疑,旧窗纸的来源想必就是凶手住的地方。
沈清之将门带上离开。
郑长素只感觉腿上冰冰凉凉的,药发挥了药效,腿上舒服了很多,她的头一点一点的,眼皮越来越重,不知不觉就睡着了。
屋内的灯火燃了一宿,直到天面泛白才燃尽熄灭,留下一缕白烟。
郑长素这一觉睡得格外的沉,正午的艳阳将紧闭的窗纸照的黄橙橙的,突然一只鸟的影子在窗户上晃了几个来回,紧接着叽叽喳喳的啼叫着,屋里的人翻了个身,依旧没有被窗外的鸟惊扰半分。
窗户上突然又传来‘刺啦刺啦’的尖锐声音,十分挠心,郑长素迷迷糊糊的睁开眼睛,睡眼惺忪的看着窗户发呆。
被晾在窗外没法进屋的灵鸟实在受不了了,爪子开始乱刮窗户上的木头,滋滋啦啦的噪音终于将郑长素弄了个清醒。
郑长素赤足走到窗前,腿弯处还有几分钝痛,她刚打开窗,灵鸟就嗖的一下窜到屋里,落到了郑长素肩上。
“小胖子,我怎么感觉你又胖了不少?”郑长素颠了颠从肩上又落到她手上的灵鸟,确实又重了不少!
她伸手将信筒取下,灵鸟就自觉地飞到自己的小窝喝水吃饭补觉去了。
她展开信条:
『在外好好照顾自己,师兄安好,勿念。』
郑长素将信条放进小盒子里,穿好衣服打算去找沈清之,谁知一开门就看见匆匆回来的莫三。
“莫三?”
莫三满脸倦容,看见她还扯着嘴角笑了一下。
“去找清之兄?”莫三问到。
郑长素点头“我去找清之,你这是一整晚都没回来吗?”
“别提了!”莫三一脸苦笑“昨天去左大人那儿比对完凶器刚回来,还没喘口气,就接到官差的消息,慧臻师父遇刺了,我和清之匆匆赶去,幸好慧臻大师只是些轻伤,不然我都不知道要怎么同清之交代。”
莫三揉了揉眼角“昨夜你去普惠大师那里发现的线索,清之派人同我说了,他不是说今日你和他一起去排查吗?这么快就完了?”
“没有啊,我这才刚起来。”郑长素一脸惊讶,两人几句话的功夫刚好走到沈清之门前,她正打算敲门的时候,阿辰的声音突然冒了出来:“别敲了,公子不在。”