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礼成!”
随着最后一声,褚长穗扶着郑长素向另一边走去,渐渐远离尘嚣,周遭变得安静。
褚长穗推开贴着双‘囍’的房门,引着郑长素坐下,倒了杯温茶给郑长素说:“这景国结亲礼上,唯一的好处就是新嫁娘拜完三拜就可以在房里歇着了,饿了吧?吃一点先垫垫肚子!”
郑长素把盖在头上的红纱一把掀下,拿起糕点边吃边说:“长穗师姐,你不用陪我了,我一个人在这里就行,你去前面和师兄他们一起热闹热闹。”
“好,那我就走了。”褚长穗拍拍手上的糕点渣,站起来。
郑长素看着门关上,耳朵动了动,听见长穗师姐的脚步声渐行渐远,然后将手里剩下的糕点塞进嘴里赶忙咽下去,从腰间取出那个青花小瓷瓶,将盖子打开,一粒乳白色的小药丸倒在手心。
郑长素拿起桌上的酒壶,打开盖子闻了一下,酒香四溢!她将掌心的药丸丢进去,乳白色的药丸入酒即化,无色无味,丝毫没有干扰到酒的香醇。
郑长素将酒壶的盖子盖上,白玉的酒壶上还贴着小巧的双囍,她握住酒壶将两个酒盏斟满,然后便一手支着下巴,一手抚弄着一只杯盏的杯身出神。
不知过了多久,红烛过半,火苗摇晃,门打开又合上,天边以暗,一袭红衣的沈清之携着几分夜间凉意走进来。
“你来了?”郑长素揉揉眼睛。
“倦了?”沈清之手背触上她的额头,说话间自唇齿中落下浓淡适宜的酒香。
郑长素只觉得额头上的手掌冰冰凉凉的很是舒服,不由得蹭了蹭,轻轻哼了一声。
“既然倦了,那就早些休息。”沈清之说着收回手,转身打算洗把脸,一身的酒气令他眉头紧蹙,却在转身的时候被她扯住袖子。
“先别洗,还有一杯酒!”郑长素拽拽手里的袖子,沈清之顺着力道坐到她面前后,她才指了指桌上的合卺酒,然后自己先端起一杯,仰头就先喝了。
沈清之叹了口气,有些无奈:“合卺酒不是这样喝的,傻丫头。”
“恩……”郑长素趴到桌子上,毒药药效入喉即发作,她的视线开始迅速模糊不清,她死死地咬住嘴唇,却还是没法阻拦温热的液体从嘴角滑落。
郑长素眼前阵阵发黑,她实在没想到,即便是做梦,疼痛居然都那么实在,喉中血气翻涌,让她再也顾不上其他,也看不清坐在面前的人。
“……哎”
耳边是一声清晰的叹息,随着这一声叹息,她周围的景物开始扭曲弯折,如同水面波纹一般渐渐虚幻,最后通通糅杂在一起。
纷纷乱乱、嘈嘈杂杂间,唯一还没被糅杂于黑暗中的男人最终抬手端起了那杯满酒酒盏,一饮而尽,鲜血从唇角滑落,周遭寂静无声,如同飞雪尘埃落定,有东西碎了,一片一片的再也困不住她。
急促的呼吸。
猛烈地心跳。
挣脱的力量。
耳鸣声炸裂。
“轰!”的一声,如猛然断裂的弓弦,如碎石炸裂飞扬!紧闭的眼睛刷的在心跳一线间猛然睁开,和现实中的无尽黑暗交融。
脑中霎时一片空白,如同万千飞扬的白纸,窸窸窣窣在眼前纷纷滑落,找不到尘埃落定。
“醒了。”纷乱间,熟悉的声音引领着她的思绪最终落定,瞳孔聚焦。
就在此时,吸附在郑长素手腕上的入梦蛊在瞬息间迅速失去所有的色彩,枯萎死去只在眨眼间,像灰烬一般落到地上,干涸开裂。
“长素,你现在感觉怎么样?”莫三立刻收刀蹲下询问,满脸的担心。
郑长素只觉得莫三的声音好像从万水千山逛了一圈才迟迟传到她耳朵里,她整个人反应变得迟钝,好半天才温吞的摇头回答:“我没事。”
郑长素说着就抓着圈揽着自己的手臂,想要坐起来,可惜整个身体绵软无力,完全吃不上劲。
沈清之反手握住她的手,直接将人抱了起来,墨色瞳孔中红意褪去。
郑长素在自己身体凌空而起的那一刻,抬起自己的手,勾住沈清之的脖子,微笑绚烂,给了一个大大的拥抱,苍白的唇触在他耳边说:“我的清之,我回来了。”
沈清之没有说话,抱着郑长素的手却紧了紧。
“好了,醒了就好!你可把我们吓死了,本来这一趟是来救人的,别人还没救到,反倒你有个好歹,那还不如不来!”莫三说道,抬起手随意抹掉脸颊上的血。
“现在不是说话的时候!我们必需快点想办法离开这里,这些木甲人数量太多,拖下去也不是办法!”阿辰将剑插进木甲人腿弯机括处一绞,腿弯机括断裂,一只黑色有如甲虫一般的黑虫飞窜出来,阿辰直接一剑将虫子扎到地上,然后拔剑抽身迅速后退到莫三等人身前说道。
“木甲是靠蛊虫来行动的,苗疆人善用蛊,控蛊却一般通过一些特殊的音色,你们方才有没有听到什么特别的声音?”郑长素问道。
“有笛声。”沈清之的眼瞳指向一个方向。
“肯定是那个‘岂’,刚刚要不是这人使诈,小爷早就一剑宰了他!”阿辰狠厉的说道。
说话间,就在此时,一股香气无声无息的散布开来……
“快掩住呼吸,这香气有异!”郑长素惊呼!自己刚下塔的时候,周围一片白昼,她和众人隔开,本想和清之他们会合的时候,突然就闻到这一股浓郁的香气,紧接着在即将陷入黑暗的时候,似乎看到了一个男人,周围白昼便瞬间化为子夜。
莫三等人闻声迅速掩住口鼻,就在这瞬息功夫,周围的木甲人已经将他们团团围住,密不透风。
阿辰大喝一声,一脚施全力踹飞一个木甲人,自己也因为反力而踉跄一下,然后抽剑而上,竟是要硬生生撕开一条活路。
莫三也迅速加入站圈,和阿辰背对而立。
“你把我放下来。”郑长素拍拍沈清之。
沈清之眼里一片沉静,他撑着她的肩窝,确认郑长素站稳后才收回手。
“呆在这里!”话落,人离!银线如游龙,收割着木甲人的头颅。
就在此时,笛声现,异变突生,四周黑无止境的墙壁突然开始像海浪一样汹涌翻动,郑长素心里突然一沉……
就在此时,沈清之手中的蛟丝突然急转一方,身体一跃而起,起落间便迅速闪入一方黑暗……
利器划过,鲜血飞溅,闷哼响起!一个人影迅速退出来,被穿透的膝盖受不住力只能支在地上。
“果然名不虚传,倒是‘岂’心急了露出马脚,太子殿下好耐心。”岂笑着说,仿佛感觉不到腿上疼痛一般。
“出口在哪?”沈清之声音虽然平平,但他的眼瞳中隐忍许久的赤红早已无法克制,周身杀气更是不加掩饰的恣意。
‘岂’一手按着腿上伤口,一手握着一支骨笛,摇晃几下才站稳,棕色的眼睛满是玩味:“这一局确实是‘岂’略逊一筹,只是没想到,这位姑娘心智竟然如此坚定,入梦蛊给你的梦不好吗?为何还要回来……”
郑长素却完全没空理会‘岂’说的话,一双眼睛死死盯着他手里那只骨笛,四周壁上黑浪翻滚的浪花越来越凶猛,她想起来在‘苗疆百蛊’上记载,入梦蛊篇曾特殊标注有一句话:入梦蛊,群生!形似蝶,未种人体前,其翼分两色,面为子夜,底为白昼,直视之目失明。
他们下来时刺眼的白光,若是她所料不错,就是这些依附在墙壁上的入梦蛊发出的,怪不得晕倒的前一刻她看到的周围竟然会刹那变黑。
郑长素看着四周蠢蠢欲动的入梦蛊,扇动翅膀时黑白交替闪烁,就像成千上万只不断眨动的眼睛一般,令人心底发麻。
“清之,别让他吹笛子!”郑长素提醒到。
沈清之背对着郑长素,她的声音清晰的穿到耳朵里,一片血海的狭长双目冷厉如刀锋,用看死物一般的暗沉眼睛盯着站在中间的‘岂’,眼尾上挑,突然勾起一抹邪气。
‘岂’只觉得被这样的眼神看着,浑身不由自主的一僵,遍体生寒!冷汗就从额角滑落,突然觉得自己今日对这个姑娘动手是及其不明智的决定,苦笑一下:“殿下竟然能将自己的弱点公布于众,想必早有准备,是我大意了!真不该听苗王那个老女人的命令,如今这样,不如殿下同我做一个交易如何?”
沈清之用手里的蛟丝作了回答,毫不留情的就朝‘岂’的咽喉处进攻,与此同时,莫三和阿辰相互配合,刀刃泛出森然寒光,直直冲向‘岂’。
被包围的‘岂’第一反应竟然不是想着如何脱困,而是反手举起手中骨笛放在唇边,诡异的音节奏响,却又刹那戛然而止。
唇间骨笛被突然从一个刁钻角度闪来,让人无从防备的就被蛟丝直接从中割断,断成两截,跌落在地。
蛟丝撤离,莫三的刀锋却携着一股森然血气的风呼啸而来,‘岂’只来得急偏离一点,避开要害!下一刻便被刀刃直接穿破血肉,刺破肩胛骨,鲜血滴在地上,‘岂’的身体被内里冲击下脚下摇晃一下,‘岂’抬起头,阿辰的剑就要割喉而过时,‘岂’突然笑了,然后曲指在唇上,诡异的音调走起,刺耳的让人眼前一黑。