郑长素赶紧把小胖子放到桌子上,动手拆下竹筒,打开抽出塞得结实的信,展开后是一张正常大小的信纸,顺带还飘落两张皱皱巴巴的小纸条。
郑长素先抄起小纸条看,第一张是梅岭小师兄的,寥寥几字是托付长穗师姐找她的,看落款这个纸条是写给长穗师姐的,她又拿起另一张小纸条。
“咦!”莫三?!郑长素以为自己睡的眼花看错了,揉揉眼发现纸条上的落款确实是莫三,还能闻到新墨的味道,上面说半道遇见了小胖子,苍术就撕了串布条挂到小胖子脖子上,为它指明去苗疆王城的路,这才让小胖子今日成功找到了她。
“你还真是不远万里来的啊!小胖子,这种靠碰运气找人的事,小师兄是绝对干不出来的,我猜你是被长穗师姐丟出来的吧。”郑长素戳了戳小胖子的翅膀,顺便把它脖子上的布条解下来。
小胖子豆子眼转了转,嚎了嘹亮一嗓子好像在响应郑长素的话,然后弯头继续梳理自己已经打了结乱糟糟的羽毛。
郑长素先把两张小纸条放到一边,翻过扣着的茶杯倒了杯清水,放到小胖子面前。
小胖子见到,整个头都恨不得埋进茶杯里,水没一会儿就见了底。
郑长素这才拿起桌上的信,不看落款,一看这狂放的草书就是褚长穗的杰作,果然如她所料,小师兄知她去苗疆不放心,几次三番又联系不上她,后来便给家里与苗疆有生意往来的长穗师姐传了信,最后也不知怎么的险些被大师兄知道了,长穗师姐没了折,就赌了一把,把小胖子放了出来来找自己,没想到这阴差阳错的竟然又被莫三撞上了,小胖子这才经历了一波三折后找到了自己。
郑长素抬手顺了顺小胖子的毛,以表安慰。
然后接着看信,越往后看,轻松地表情渐渐被凝重取代,她将信看完放到桌子上,门刚好打开,郑长素抬眼看见进来的沈清之,措了措辞对他说道:“清之,我们暂时不能去九歌门了。”
“可是出了什么事了?”沈清之走过去询问。
郑长素将师姐的信给沈清之看,并说:“师姐在信上说,她那里出了一桩棘手的事,让我下江南即刻去找她。”
沈清之将信放下,看见一脸歉意的郑长素,抚上她的脸颊,轻笑:“怎么这幅表情?”
“没,就是觉得之前说好的回师门,现在又……”郑长素有些低落,她总觉得这一次错过了,以后会发生什么事……
郑长素随即咬着下唇懊恼,她到底杞人忧天个什么劲!
“我都是你的了,你担忧什么?”沈清之俯下身,冰凉的手掌托着她的后颈,额头抵着她的额头,用肌肤相贴的真实触感让她安心。
郑长素怔住,然后抓住他的袖子,一把把人揪下来,埋首在他的脖颈窝,狠狠地吸了一鼻腔的药香,然后刷的站起来,就是一脸笑嘻嘻的样子。
“那我们什么时候启程离开?”郑长素问。
“后日。”
“那我回房间收拾一下行李,早收拾,以防落下什么东西。”
“好。”
郑长素说着就动作迅速的溜出门去,哼着小调回到自己房间。
这房间她不长待,没什么人气,一进门的时候凉丝丝的,不由得搓搓肩膀,开始收拾行李。
包袱里先前装的东西已经被捣鼓的乱七八糟,郑长素先把先前的东西一股脑倒到桌上,杂乱的铺了一片。
郑长素又抖了抖,一本书被抖了下来,撞到一个小瓶子,白瓷的小瓶子滚到地上,哗啦一声摔成了几片。
郑长素却顾不得碎了的瓶子,而是拿起那本书册,上面写着《诗经》。
郑长素想起来了,这是在玉水寨的时候顺手拿回来的,后来杂七杂八出了太多事,也就把这东西给忘了,没想到这么长时间了,不仅没被自己弄丢反倒还揣到了今天。
郑长素先将书撂到一边,用了将近半个时辰的时间把散了一桌子的东西逐渐收拾整齐放进平铺的布上,将包袱系上后,又环视了房内一遍确定一番,确定自己把该拿的都拿了,就抬起胳膊舒展了一下筋骨,呼了口浊气,拿起放在桌角的《诗经》敲着手走了出去。
郑长素将手里的书卷成筒,揉着饥肠辘辘的肚子朝沈清之房间走,只是刚转了个弯,还没走几步就迎面撞见坐在轮椅上看湖的夙兮。
“前辈,你怎么一个人在这儿?”郑长素见只有她一个人,身边也没跟个人,便问到。
“处理了一些糟心事,心中烦闷的很,就在此看看水,缓解缓解。”夙兮的面色带着明显的病态,身体明显还没恢复好,又看见她眼睛底下的暗色,想必是又拖着还没痊愈的身体熬了夜,精神有些不振。
“前辈,我还是多句嘴,您别见怪!您身上的伤虽然都不伤及根本,但也需要好好静养,照您这样不顾及身体,恐怕以后会留下病根,这不管是大病小病,但凡留下病根,在想根除可就难了。”郑长素劝阻道。
夙兮看这姑娘絮絮叨叨的样子也没有任何不悦,反而觉得甚是讨喜,心中烦闷倒是轻了许多,然后看见郑长素手里拿着的书卷,伸出手问道:“拿的什么,介意让我看看吗?”
郑长素下意识低头看了看自己拿着书卷的手,然后将卷成筒的书搁到夙兮的手里,笑说:“一本《诗经》罢了。”
夙兮讲书放到腿上翻看着,正好翻到‘蒹葭’,便转眼问道:“那封信郑姑娘可看了?”
郑长素一脸茫然:“什么信?”
“哦?”夙兮挑眉,随即把书合上:“沈公子没有给你?”
“啊?”郑长素更茫然了。
“呵呵……”夙兮看着面前这个有些呆愣的小姑娘,眼中带着股看热闹的兴味,继续说道:“也没什么,只是今日晨起和沈公子在凉亭聊了聊,然后便将岂留给姑娘的信给了沈公子,便想着顺路带回去转交给郑姑娘你,原以为你已经看过了,没曾想,看你这一头雾水的样子,竟是连信都没见着吗?”
郑长素眨眨眼睛,不好意思的揉揉鼻尖,悻悻道“应该是清之忘了,我回去问问他。”随即,郑长素十分疑惑的问到:“不知,岂公子怎么会留信给我?毕竟,我和他交情实在不是很深啊!”
郑长素刚刚听到岂给自己留信就觉得惊奇,她脑袋里飞速转了转,好像她和岂却实没什么深交,仅有两次的交手还都不怎么愉快,而且,就算留信,不管怎么说也轮不到她吧……
“那信我拆开看过,那小子是倾诉对丫头你的爱慕之意。”夙兮面部改色的扔下一道惊雷,将郑长素轰了个外焦里嫩。
“……前辈……你会不会搞错了?”郑长素好半会儿才找回自己的声音,不敢置信的抓着头磕绊着问道。
“我这眼神儿虽然比不得你们这些年轻人,可还不至于老眼昏花到连字都不识得。”夙兮淡淡道,然后转眼看向微起涟漪的湖面。
“不过你也不必烦扰,那小子如今都死了,这心意你知道了就行,若是有心就在结魂树下买块木牌子给他挂上,也算全了他的遗憾,但我约摸着你是挂不成的。”夙兮说着。
“这样啊,那我现在回去问问清之这信的事,就先不打扰前辈看湖赏景了。”郑长素只觉得这个话题十分尴尬,嘴里快速说着,想要赶紧抽身离开。
夙兮也不戳破她,将那本《诗经》还给她后摆摆手,人就蹬蹬蹬的跑开了。
“问问?怕是那信都在这池子里烂透了,你也问不出个所以然来。”夙兮嗤笑说到。
“清之!”郑长素一路飞奔,人还没到声先到。
沈清之刚放到唇边的茶盏顿下,抬眼就看见郑长素笑弯了眼正跨进门来。
郑长素一进来,就摊开手掌在沈清之面前,笑的像只偷腥的猫,挑着眉梢问着喝茶的人“信那?”
沈清之被问了也不见惊慌神色,连眉毛都没动一下,淡定喝茶,将茶杯放下后,抬眼看了一眼摊在面前的手掌,指尖莹润,像是上好的粉珍珠,惹人移不开眼。
“先坐下用午膳吧。”沈清之指尖点了点桌子,上面放了四菜一汤勾的郑长素肚子直叫,她顺势坐下,拿起碗筷就开始狼吞虎咽。
“好吃!饿死我了。”郑长素腮帮子鼓着,看着像个扒食的土拨鼠,边吃还边不住地点头。
郑长素吃个差不多的时候,放下碗筷,又锲而不舍的凑过去:“你还没回我刚才的话那?”
沈清之又给她盛了一碗汤,放过去,轻描淡写的扔了俩字:“扔了。”
郑长素也没想到他这么直接,被刚喝进去的汤呛住了,好不容易止住了咳嗽,又控制不住的笑个没完,一双丹凤眼直接笑成了两道弯月牙。
“清之,你是不是醋啦?”郑长素笑意盈盈勾起唇角问道,一边还揉着自己笑抽的肚子。
“是。”
“……”郑长素目瞪口呆哑口无言,就连有人进来把桌上的碗筷都撤走了都没个反应。
郑长素好不容易把张大的嘴合上,然后耸拉下肩趴在桌子上,嘴撅着眼睛里带着控诉看着面前这个淡定的男人,说:“你怎么能承认的这么直接?你怎么着也应该推拒推拒,来个抵死不认,我才好顺势逼问逼问,你在欲拒还迎一下,如此这样那般,才对得起你这难得的醋一回啊!”
“……平日里、少看些戏本子。”沈清之默了一会儿,随即开口慢慢悠悠的说到。
“……”郑长素扶额,她也没看多少啊!半会儿回过味来,刚刚他那句话怎么让她觉得,他这虽说的是戏本子,实际上是损她笨那!顿时贼胆起,一手拍到桌子上,另一只握着书卷的手探过去,用书挑起他的下颌,就和他那微抬的水光十色的眼眸对上。
沈清之一动不动的看着她。
郑长素咽了咽口水,气势已经矮了半截,但是姿势都摆好了,只能硬着头皮撞着胆子把戏本子上的台词说完:“哪里来的清俊小娘子,给爷笑一个呗。”
沈清之一笑。
郑长素暗道不好,奈何溜得不及时,一阵天旋地转之后,就被扣着双手拦腰压到身下的了圆桌上。
紧接着阴影追上,沈清之的身体随即压下来,鼻息交融,他的长发垂落在她头两侧。