然而就算立刻回南海,再如何昼夜不分地赶路,都需要月余时间才能到。本文由首发
叶孤城来时哪怕十分担忧铁手的近况,却也不曾这般心急过。
以至于行至一半才想起来,这会儿一切尘埃落定,他自然也已可以写信回南海去了。
信中只简单说了几句,又告诉她自己回到飞仙岛的大概时间,至于在京城发生的那些事,他决定还是等见到了她再与她讲具体的。
沈璧君收到信的时候,正逢萧十一郎和风四娘过来找她告辞。
萧十一郎的内伤调养了近两个月,已经好了许多,他二人又惯于浪迹江湖,住了这么久,自然已生无聊之感。
如此,沈璧君也没有过多挽留,只真诚道:“两位将来若再来南海,一定记得要来白云城做客才是。”
风四娘当然连连点头:“这是自然。”
沈璧君看她应承得爽快,也弯起眼睛笑,但语气间不无可惜:“原本还想多留两位一段日子呢,恰好我丈夫也在回南海路上了。”
她不说这个还好,一说萧十一郎就若有所思了起来,道:“叶城主要回来了?”
沈璧君点头:“大约还有半个月罢。”
她相信叶孤城既然说了是半个月,那就一定会在半个月之内回到飞仙岛来。
“那……”萧十一郎好像有点尴尬,揉了揉脸,“那我还是等叶城主回来再走吧。”
他还是很想亲自和叶孤城道一句谢的。
风四娘最了解他,听他这么一说就知道他打的是什么主意了,又怕沈璧君误会,干脆把话摊开说了个明白。
至此,沈璧君才知道萧十一郎年纪轻轻就练成人刀合一的真正原因。
说实话,她还真有些哭笑不得。
只能说很多事冥冥之中自有注定吧,但不论如何,不管是她还是萧十一郎,现在都比原本可能要经历的命运幸福太多倍了。
过了九月之后,一直热得人不愿出门的天气才稍微凉快了些下来。
而叶孤城就是在这个时候回来的。
他离开时没带随从,回来时自然也一样,故而下船时都没有如以往那般引起一番轰动,直至走到了熟悉的城门口才被守卫们认出。
“城主!是城主!”
“城主回来了!城主终于回来了!”
……
对于白云城来说,有他和没他真可谓是在南海有底气和没底气的区别,所以见他总算回来,很这群守卫自然比谁都高兴。
但高兴之余,也无一人忘形得擅离职守就是了。
叶孤城还算满意,只遥遥地朝城楼上的那些守卫点了个头就一路往城主府的方向过去了。
府门口的侍卫们和城楼上那群守卫反应差不多,甚至好像更激动了一点。
“城主您总算回来了!”
这眼眶含泪的模样叫叶孤城甚是不解:“我不在时发生何事?”
侍卫们就等着他问这一句呢,当即把南海剑派在他走后第三天闯到城主府来还试图抓走夫人的事添油加醋地说了一通。
“若不是燕少爷和邀月姑娘,他们可差点就得手了啊!”
原来在狄飞惊来南海之前还有这么一茬?
想也知道是出自谁的手笔了,叶孤城有点后悔,当时在六分半堂,他就不该只嘲讽了雷纯一句就离开的。
这么想着的时候,收到侍卫通报得知他回来的沈璧君已经直接穿过花园与回廊直奔府门口了。
待他回过神来之时,沈璧君也恰好从里面跑了出来,直直地扑到他怀里。
门口这么多人在集体被吓一跳的同时也集体噤了声。
而他自然也紧紧地拥住了她将她抱起,好方便她将头埋在自己颈间。
“你回来啦。”她声音很低。
“嗯。”又抱得用力了些,“以后不会走那么久了。”
“你说的。”这回不仅是低了,好像还有些潮意,“我记住了啊。”
“嗯,我说的。”察觉到她好像是哭了,叶孤城心中更添几分疚意。
沈璧君也没想到自己竟然会哭,分明听到他回来的消息时她只是开心而已,奔出来看见这个熟悉的身影时也只是开心而已,但被他这样抱在怀里后却莫名地忍不住了。
偏偏眼泪这种东西一旦开始掉便很难止住,尤其他还在察觉到之后开始轻缓地拍起了她的背,似在安慰。
只可怜门口这群侍卫,既不敢在叶孤城的目光里直接作鸟兽散,也不敢抬眼多看这场景,而且还得始终保持沉默状态不发出任何声响,真是不能更辛苦。
幸好没过多久,沈璧君就反应了过来周围究竟有多少人看着,尴尬得不行,忙松开了之前抱得相当之紧的手臂,连头都不敢抬。
“先进去吧。”知她害羞,叶孤城及时开口道。
沈璧君胡乱点了点头,任他牵着手一道进了门。
俩人回到后院之后她才稍微缓过来一点,又想起萧十一郎和风四娘之前提的事,便直接开口道:“对了,咱们府上现住着两位很想见你的客人,你要不要去见见?”
“萧十一郎?”叶孤城猜,“还有谁?”
“你怎么知道是萧十一郎?”沈璧君惊讶,“还有一位是他的朋友风四娘。”
这名字虽不及萧十一郎那般如雷贯耳,但也是叶孤城听过的。
“原来是她。”他停顿了一下,见沈璧君还惊讶地望着自己,便解释了一句,“雷纯的事败露后,有提过她让狄飞惊来南海抓你的事。”
“败露?等等?!她究竟是想做什么啊?”南海到底偏僻,在中原武林已传得沸沸扬扬的事,沈璧君至今还不清楚哩。
“此事说来话长,还是等见过那两位恩人再说吧。”叶孤城说到这又觉得是自己害她受了委屈,低头吻了吻她鼻尖。
他想他再也不会让自己离开她这么久了。
之后两人便往萧十一郎和风四娘暂住的院子过去了,那两人也刚听闻白云城主回来的消息,正踌躇着要不要去拜访呢。
见到萧十一郎,叶孤城还是不免会想起他们当初在岭南那短暂的交锋,不得不说时隔这么久,萧十一郎看上去还是有些不一样了的。
但这些都可暂放,他来见萧十一郎,主要还是想表达一下自己的感谢。
“击退低首神龙一事,多谢阁下。”叶孤城真心道。
“叶城主无需谢我。”萧十一郎摇摇头,“若非你当年那一剑,我恐怕也不是狄飞惊的对手。”
所以这既是路见不平又是赔礼,更是道谢。
否则萧十一郎也没必要养完了伤还不走了。
叶孤城听完这其中原委,也是慨然。
其实要仔细算起来,能从他那一剑中悟到东西全是萧十一郎自己的本事,何须特地谢他呢。
但想到沈璧君也正是因为这份谢意才能安然无恙,他又倏地庆幸起了萧十一郎是这样想的。
当晚叶孤城就亲自设了宴招待他二人,席间他们也问起了六分半堂和狄飞惊何出此举,叶孤城便言简意赅地把这两个月内京城发生的事给讲了一遍。
听得他们俱是目瞪口呆。
沈璧君:“……什么?雷纯和太平王父子勾结在一起了?”
这个世界真是太玄幻了吧!
可怜的皇帝,平均一年就要经历一次造反,还都是来自皇亲国戚的造反,真的可以说是非常惨了!
“原来竟是如此。”萧十一郎也震惊,“倒是没想到那无垢山庄庄主竟也会行此不义之事。”
他的看法其实和叶孤城差不多,连.城璧的武功家世在整个武林中都属上上之乘,这样自寻死路实在是有点聪明反教聪明误了,仔细想想还颇觉可惜。
风四娘倒不这么认为,嗤笑了一声道:“像他们那样的世家公子,自然是容不得自己有一丝一毫的不如人之处的。”
越是如此,便越是不满足,越是容易钻牛角尖呗。
六分半堂那个雷堂主也是一样。
从这一点上来看,这两人倒还真挺相配。
但不管怎样,这两人现在都已无回头路可走了。
皇帝这回比南王父子那一回要生气得多,和太平王父子及六分半堂有所勾结的江湖门派怕是也要一道吃不了兜着走了。
沈璧君了解清楚原委后,便把这件事抛在了脑后。
因为她还有个更重要的事要同叶孤城讲,那就是在她孜孜不倦的三个多月教导之下,叶云间已经能很清楚地喊出爹娘和哥哥姐姐了!
“不过这会儿他怕是都睡熟了。”说完她又觉得可惜。
“明日再听也无妨。”叶孤城笑着揉她脑袋。
“明日……明日我还能起来吗?”她忽然扭过脸低声嘟囔了这么一句。
瞧这自觉的,真是叫他不做到那个程度都该羞愧了吧?
叶孤城既是无奈又是想笑,最后还是决定如她所愿。
反正不论如何,他总是起得来的。
至于沈璧君,虽然的确做了充足的心理准备,但在真的被折腾了一遍又一遍的时候还是没忍住向他求了饶,哭得那叫一个可怜,就差没把被子都哭湿了。
这模样叶孤城自然心疼,最终自然是大发慈悲地放过了她,又抱着她去重新洗了个澡。
沈璧君睡着后还是和以前一样习惯性往他怀里钻,但他本来就没能尽兴,被这么一钻,自然更是毫无睡意了,只勉强在天快亮时眯了片刻。
常年早起练剑的习惯让他根本无法多睡,偏又不想松开她,只好环紧了手闭着眼继续假寐。
期间沈璧君大约也醒了一次,大约以为自己在做梦,还伸手戳了戳他的脸凑上来咬了他一口,迷迷糊糊道:“诶……真的是你……”
说完便仿佛放了一百个心似的重新闭上了眼。
要不是看她着实累极,叶孤城甚至想立刻吻回去,好叫她知道不是做梦,就是真的。
最终还是因为听到叶昀在外面说有事禀告他才起的床。
“何事禀告?”他难得有些不耐。
“明公子说要见您。”叶昀其实一点都不想用这种事来打搅他,但架不住那边从大清早磨到现在,只能过来问一声。
他甚至都做好了叶孤城直接甩出一句不见的准备,却不想片刻之后竟听到叶孤城问他:“在哪?”
叶昀:“……城门外。”
他可不敢再让这家人中的任何一个进白云城了。
叶孤城很满意他的做法,也大概猜到了明家的人究竟是来干什么的,没如何犹豫就直接往城门口去了。
这叫叶昀十分费解:“城主……为何还要去见他啊?”
叶孤城眯了眯眼:“该算的账必须得算。”
他们既有胆子伙同雷纯把主意打到沈璧君身上,就别怪他不客气了。
等在城门外的明琅见到他真的出现还颇惊讶,而后竟直接当着一城楼守卫的面直接朝他跪了下来!
“我大哥……大哥他……他昨日一早被……”明琅跋扈惯了,哪里会懂怎么求人,跪下后连句话都说不完整。
但这并不影响叶孤城明白他的意思,并直接冷淡道:“这关我何事?”
从前他能看在好歹明簌的确救过自己的份上对他们有诸多容忍,但就算再大的恩情,有南王那件事,也足够抵消了。
“我早就警告过他别再动什么歪心思。”叶孤城一点都不为这向自己下跪的小少爷所动,“他不听,非要自寻死路,我为何还要花费力气救他?”
明琅哪能想到一直都对他们家心怀歉意的叶孤城会说出这样一番话,面色惨白得几乎连跪都要跪不住,却还是想去抓他的衣摆,只是被叶孤城直接甩开了。
“可是……可是……”明琅还是无法相信他竟是这个态度,“姐姐!你就看在姐姐救了你的份上!”
叶孤城差点要笑出声来:“是啊,不是她的话,我怕是早死在你爹剑下了,如何能站在此处让你求我帮你们的忙?”
他惯来话少,这回也是因牵扯到了沈璧君而真的怒极才说了这么多。
说完低头看见明琅那不可置信的表情,就更想笑了。
勾结乱党是死罪,何况南海剑派早在南王父子作乱时就让官府盯上了,若能从此安分守己倒也罢了,可惜死性不改,以为勾结了六分半堂就能把白云城一举灭了重回南海霸主地位。
那这恶果自然也得由他们自食。
叶孤城昨日回到白云城知道这件事后就已经想好要整治他们一番了,却没想到官府那边的动作比自己还快。
不过就算省了亲自动手这一环,该出的气也还是要出。
就好比现在,眼看着明琅求人无果准备直接走,他便直接抬手用剑鞘抵住了他的肩。
“我尚未说完,怎么你便要走?”他冷冷道,“要走也得听完才是。”
“你……你莫要欺人太甚!”明琅被他的剑鞘压得用不上力气,只恨恨地看着他,“不帮便不帮,我也只当我姐姐当年是救了个白眼狼好了!”
“那你不如直接下去问问你姐姐是怎么想的。”他依旧冷然。
“你住口!你不配提她!”明琅怒吼。
“我不配?”他像是听到了什么笑话一般勾起了唇角,“那你们倒是有骨气一些,别总在我面前提啊。”
从头到尾,他可能有所亏欠的也不过明簌一人罢了。
至于南海剑派其余的人,仗着这点“可能”的歉意几次三番地挑战他的底线,真当他手里那把剑是摆着好看的么?
“叶昀。”他沉声道。
“属下在!”
“你记着,从即日起,不准任何南海剑派之人踏足飞仙岛。”
叶昀知道这算是彻底撕破脸了。
说实话,整个南海都清楚和白云城交好意味着什么,过去的十几年里,南海剑派虽不是与白云城交好,却也因叶孤城对他们的容忍态度始终过得顺风顺水。
那些实力并不亚于他们的门派,也是因为这个原因才始终没有同他们起什么冲突。
而这样的好日子,也仅到今天为止了。
从今往后,这担了“南海”二字的南海剑派,在南海怕是再无顺遂日子可过了。
但叶昀一点都不觉得惋惜,反而还有种出尽了多年恶气的爽快感。
没错!就该这样才对!
将明琅逐出岛后的回府路上,他到底没忍住问了叶孤城:“其实您这回这么生气,是因为他们把主意打到夫人头上了吧?”
关于这个问题,叶孤城只是凉凉地扫了他一眼。
那眼神仿佛在说,怎么,不行?
叶昀被看得一抖,立刻接道:“哎,您同夫人还真是一样,只替对方考虑呢。”
上回沈璧君也是觉得叶孤城实在是太委屈了才愤而嘲讽了南海剑派一通。
但叶孤城并不知道这件事,被他这么一说当然惊讶:“这话怎么说?”
“就明掌门想来抓夫人那回啊。”叶昀挠挠脸,“还说什么他们家和城主您的恩怨轮不到夫人来置喙,一副您活该欠他们的态度,夫人就很生气。”
言罢他停顿了一下,又把沈璧君当时说的话给叶孤城全学了一遍。
这一长段话已足够抚平叶孤城刚生完气的心了,而叶昀用余光瞥到他面上的笑意,也总算长舒了一口气。
他们回到城主府的时候,累了大半个晚上的沈璧君自然还未起来,但奶娘却已抱着睡醒的叶云间出了房门。
他离开南海时,叶云间还不怎么会说话,不过好歹是亲近他的。
但此时再见到他,那反应还不及对叶昀一半热络,叫叶孤城好一阵心塞。
“我来吧。”他想了想,决定从奶娘手里接过儿子。
叶云间眨巴着眼睛望着他,也不知究竟是在想什么,在被他抱过去的那一瞬间竟直接抬手糊上了他的脸,同时还咧开嘴朝他笑了一下。
叶昀:得,还真是够胆大的。
叶孤城也任他在自己脸上糊来糊去,并不制止他。
直到叶昀和奶娘都看不下去,纷纷去吸引他的注意力他才停下,还扁着嘴颇不乐意的样子。
但也许这就是父子天性,平日里总吵着要娘亲的叶云间今日在叶孤城怀里竟一点都不闹腾,安静得叫带他的奶娘都啧啧称奇。
沈璧君醒了找过来时看见的就是叶孤城抱着儿子大眼瞪小眼的画面。
叶云间那张小脸稍长开了些后,同他们俩像的地方也愈发明显起来,此刻三人久违地坐在一起,那画面也可谓是美不胜收了。
沈璧君一坐下就拉过儿子胖乎乎的小手,指着叶孤城教他喊:“这是爹爹。”
“爹……爹。”中间停顿了一下,似是在疑惑,喊完还朝叶孤城歪了歪头,又笑了。
沈璧君也笑了:“多喊几天就能熟练了。”
她话音刚落,叶云间就仿佛听懂了一样,又朝着叶孤城喊了声爹爹。
这一声较刚才利落清晰不少,听得叶孤城心都快化了,当即朝他抿唇一笑,又摸了摸他的小脑袋瓜:“阿云乖。”
沈璧君撑着脸看着这和谐的父子相处场景,一时竟还有些不知道到底该吃谁的醋比较好了。
但转念一想,这有什么关系嘛,两个都是她的呀!