此刻,远在景山之巅,大大的山洞门口,一个身着白衣的老者正斜斜地靠在一棵歪脖子树下,手里的旱烟袋有一搭没一搭地抽着,“吧嗒,吧嗒”的声音在空旷的山顶上显得格外的突兀。
这个老者正是之前公孙幻口中的老白,影族的大长老,他的面前,一堆已经燃尽的柴火,一大堆黑的白的灰烬证明他已经在此处待了很久了。
“老人家,这些够了吗?”
姜竹一身简朴的灰色粗布衣衫,手里抱着一只奄奄一息的野兔,还有一大捆枯枝从远处朝着老白走了过来问道。
老白没应声,只淡淡地抬起眼皮瞟了她一眼,又继续他的旱烟袋,“吧嗒,吧嗒”声不绝于耳。
姜竹见老白并不搭理她,她也没有生气的意思,走到已经熄灭的火堆边放下枯枝,用沾上泥土的袖子擦了一下额上的细汗,把半死不活的兔子也扔到了地上,径直坐到一旁的一块大石头上歇着,裤脚高挽,露出一小截白白的小腿。
他们已经在此处待了四五天了,老者只说他叫老白,却并未告诉姜竹自己姓甚名谁,哪里人士做什么的,抓她或者说救她又是为什么。姜竹从一开始的害怕担忧到后来的习惯和顺其自然,老白带着她住在山洞里,除了逼着她学习打猎做饭生火等一系列粗活外,倒也没对她做什么。
相处了好几天,姜竹发现,这个老头看似脾气古怪,其实对她倒也挺不错的,看她身上的衣衫又脏又破,也不知道他去哪里搞了两套崭新的衣衫来让她换上,虽然是粗布衣衫,倒是有替换的也比原先的锦衣华服好得多了。
老白教她在小溪里叉鱼,教她用削尖的竹尖捕捉野兔和野鸡,还有怎样用泥土包着野鸡用火烤了,然后剥开烤焦的泥土,露出白花花的鸡肉......这是姜竹第一次接触这些,刚开始并没有觉得味道有多好,直到饿了两顿后再吃,倒还挺好吃的。
“你为什么不和我聊天呢?”
姜竹一手撑着下巴,一手放在膝盖上,侧头看老白,嘴里嘀咕着。
这山上就他们两人,除了不得不说的话外,老白几乎都不开口,他倒是憋得住,姜竹却憋不住了,自己应该又失踪好多天了吧?也不知道姜叔和秦府有没有找过来,凭她一己之力,她知道,自己是没法离开这座大山的。
这次,老白还是不看她,把手里的旱烟袋在旁边的石头上敲了敲,然后放到嘴里继续“吧嗒吧嗒”地抽着,双眼看向前方,有些呆滞。
“老人家,你到底要怎么样才会和我聊天呢?或者,你要怎么样才会带我离开这里呢?”
姜竹盯了老白半晌,干脆把身子都转了过去,面向他,蹙着秀眉问道。
“想离开?”
良久,老白终于回头看她,没头没脑地问出一句。
“废话!”
姜竹脱口而出,以前的涵养完全被这几天的折磨给消灭光了,她有些气急,“我说,难道你就不想离开吗?这个人迹罕至的地方,晚上还会有野兽,而且,我已经离开了这么久,我家里人会着急的。”
姜竹说着说着,想到自己的母亲和父亲,还有外祖父一家,估计怕是已经把洛州城翻了个遍了吧?可惜,这座山在哪里,离洛州有多远,她一点也不知情。
想到这些,她的眼眶有些湿润,想哭了。
“老夫为什么要离开?”
老白转头,奇怪地看她,长长的眉毛垂在眼角,一跳一跳的,看起来竟有些滑稽的味道。
姜竹无奈地翻了翻白眼。
这些天,这个自称老白的老头子总是这样,总是能各种挑起她的怒火。
试想,她姜竹是一个多么淡定的姑娘啊,什么时候竟因为这莫名奇妙的老头子就快变成了一点就着的炮竹了?
“老人家,你到底想要怎么样啊?”
姜竹颓败地仰倒在大石头上,美丽的素颜朝着天空,烦躁地闭上了眸子。
“老夫是救了你,你这小丫头,怎么一点也不知道好歹呢?”
老白一边说一边把旱烟袋从嘴里拿出来,随意地在身旁的石块上敲了敲,然后重新放进了嘴里。然后站起身,背着双手悠闲地往洞内走去,轻飘飘的话随着风飘到姜竹的耳朵里,“把那只兔子烤了,老夫饿了。”
等到姜竹转头,哪里还有老白的身影?
她朝着老白的方向翻了个大大的白眼,这老头,这段日子竟折磨她了,明明一个深居闺中的才女,倒是硬生生被逼成了山野村妇了。
罢了罢了,她也饿了,做就做吧,又不是没做过。
姜竹想到这里,翻身爬了起来,就着山洞门口的一堆干草,引燃了那堆快要熄灭的火,然后把刚才她抱回来的那堆枯树枝架在上面一起引燃了。然后在洞里找出一口小土锅,端到洞口不远处去接了干净的溪水,然后拿回来放到火上烧着。
看了一眼在火堆旁快要咽气的兔子,姜竹不由地叹了一口气,重新走回洞里找到一把小匕首,那是老白给她专门杀小动物的。
“兔兔啊兔兔,对不起了,我也是被逼的.....”
她一手拿匕首,一手抓住了兔子脖子上的毛皮,瞅准野兔下巴下的动脉,一刀下去,带着温热的血液喷涌而出,差点溅到了姜竹的身上,腿也无力地蹬了几下就不动了。她有些不忍直视,把头扭向了一边,心里总有种奇怪的感觉。
想当初,不,想几天前的她,连家里的厨房都没怎么进过,更别说像杀鸡杀兔这种血腥的粗活了,而现在的自己,才几天时间,就已经可以眼睁睁地看着一条小生命在自己的手里走向终结,她成了刽子手了?
说出去,估计是没人会信的吧?
她不停地在心里鄙夷着自己。新书包网
“咕噜,咕噜....”
背后锅里的水开了,姜竹转头看了一眼,直接把手里刚咽气的兔子放进了锅里,在开水里滚了一圈然后提着兔子的后腿,把兔子拽了出来放在一块干净的石板上,从头到尾往下一捋,顿时,露出了兔子白白的肉。
姜竹的动作很熟练,一刻钟不到的功夫,竟是把一只几斤大的野兔打理得干干净净,当然,她把兔子的内脏全扔了,因为,她从来不吃动物内脏,而且,动物内脏她是怎么也不想动手清洗的。
砍了两根不知名的树枝,削尖了把兔子的四只脚呈十字型撑了开来,架在火上,翻来覆去地用小火烤着,半个时辰后,一只焦黄欲滴,香味四溢的烤兔子就成了。
“老白,吃饭了!”
姜竹冲着洞内大声叫道。高兴的时候她叫他老人家,不高兴的时候就直接叫他老白了,反正他也不在乎,他只在乎有没有做给他吃。
“嗯,手艺越发地进步了嘛!”
老白终于舍得放下了他的旱烟袋,从架子上撕下了一块兔腿,在嘴里咬了一口,忍不住伸出拇指夸赞道。
姜竹没好气地白了他一眼,残余的油汁沾了一些在老白的胡须上。
“邋遢的老头!”
姜竹鄙夷地扁嘴。
“呵呵,有得吃就不错了,管它邋遢不邋遢呢,估计过几天,想邋遢都不成了。”
老白一边胡乱吃着,一边用沧桑的手指捋了捋自己的长胡须嘿嘿笑着,那原本就白的发亮的胡须更加地有光泽了。
听到老白的话,姜竹的眸子亮了起来,她拿着一块兔腿靠近了老白,讨好地笑,“你的意思是,我们很快就会离开这里了?”
老白没有马上回答,不管姜竹如何用期待的目光看他,他还是慢慢吞吞地啃完了手里的兔腿,看了看天色,才悠悠地说道,“兴许吧,只看你家那尉迟小子够不够聪明了。”
“啊?尉迟小子?福林哥哥吗?”
姜竹的眸子闪着惊喜的光,这么说来,尉迟福林是来找她来了?
只是,一瞬间,姜竹又疑惑起来,皇都离洛州那么远,尉迟福林怎么会知道?眼前这老头子又是如何知道的?
想到这里,刚才还惊喜的她马上又用审视的目光看着老白,“你怎么会知道福林哥哥的?”
“我...我会算啊!”
老白一怔,随即仰起头,一副天机不可泄露的样子,看得姜竹恨不得操起身旁的石块就给他一下子。
“切!!!”
姜竹扁嘴,“你最多就是乱猜的,或者,你和那些绑架我的人是一伙的?”
“放屁!”老白听到这话,不由地爆了粗口,话毕才发现失言了,竟有些羞恼起来。
“老夫怎么可能和那些人一样?好歹老夫也没捆你绑你,还教你如何在深山里生存,你这小丫头片子竟拿老夫和那些下三滥相比,真是白枉了老夫救你一场了!哼,真是狗咬吕洞宾,不识好人心呐!气煞老夫也!”
老白说完,把手里啃干净的兔骨头使劲一掷,生气地转过了身子,不再理姜竹了。
“额?”
姜竹不由地又想翻白眼了,敢情这还是耍小脾气的孩子,生气了?
“只要你尽快带我离开这里,或者把我送到我外祖父那里,我就相信你不是和他们一伙的,好不好?”
姜竹想了想,走到老白面前对他说道。
“不好!”
“那你要怎么样才肯送我离开呢?”
“时机未到!”
“那什么时候时机才到呢?”
“看天意!”
老白倔强地回答。
姜竹扶额,差不多的情形每天都会上演几遍,可是,这该死的古怪老头硬是不同意送她离开,她都有些怀疑,这老头是故意把她留在这山上给他做好吃的了。
“唉!!”
姜竹重新坐回自己的位置上,同样抬头看天,她决定放弃劝说这老头了,希望福林哥哥和外祖父能够尽快找到她了。
又是一天过去了,在距离景山还有几十里地的地方,尉迟福林带着一队从秦府出来的人马,沿途发现了一些奇怪的记号,他们跟着记号终于找到了一丝线索。