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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一)学弟25

我对于你的记忆快淡了,我快忘了你微笑是什么模样,也快忘了我们那个时候的琐碎时光。

我都老了,牙齿也掉光了,记忆力变得越来越差,往往记住了这个,又忘了那个。

只是每到深夜里,总会忽然梦见你倒在地上,身下开出一朵鲜艳的血莲花。

——温酒,写于85岁临终。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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送走阿肆的日子不好,是个阴雨天。

像是很多电视剧里都呈现过的,他黑衣黑伞黑皮鞋,一个人于微冷的风中,在墓碑前送上一束白色的菊花。

她的衣物被妥帖地收起来,温酒收拾东西时才发现抽屉里那一堆的药。

都是没有商标的白色罐头,他很多次看见都当做是感冒药的药。

他拿着药问了药店,却被告知不清楚是什么,好久以后托人询问,在一个老西医那里才了解到了一星半点。

拼拼凑凑出一个事实,真实到残酷。

——这是治疗抑郁症的药,廉价又有极大的依赖性,成瘾率极高,没有太大的治疗效果,早些年就已经停产了。

他攥紧了罐头,费了好大劲才不让自己发出呜咽来,道了一声谢,麻木地走出诊所。

她从来没有告诉过他这件事情,也从来不告诉他,自己已经病到一定程度了。

只是一个人挣扎,在黑暗里。

她不是没有愿望,只是她对什么都失去了基本的兴趣。

她不是喜怒无常,只是她已经是一只失控的小兽,不懂得控制自己的情绪。

她也不是不爱自己的工作,连基本的责任心都没有,她只是没有力气再去应付这一切。

她被自己困在孤岛里,终日看不见未来,终日找不到方向。

她也不是不爱他,她只是,忘记了如何去表达。

他也在书柜上方找到了一封信,字迹潦草,文字却让他一下子崩溃,泣不成声。

开头还算娟秀的字写着,

“亲爱的老公——”

五月份的时候,温酒去看了阿肆的母亲。

那个曾经在她相片里面容精致的女人,此刻枯老了容颜,声音沙哑,像个失去家人的孩子一样哭泣。

我的阿肆呢,你们把我的小阿肆藏在哪里了?

你们还给我好不好?我的阿肆呢?

他忽然就没有了勇气看下去,只是嘱咐着护理人员多加看管,用心呵护。

她也从来没有告诉过他有一个患了精神病的妈妈,没日没夜地寻找着她再也找不到的女儿。

因为她怕,一旦知道了这样的一切,她怕后果会延伸到不可承受的黑暗当中去。

他又一次去了阿肆的墓。

又是一个下雨天。

照片上的她笑的很美,一如她白裙披身,捧花宣誓说着我愿意。

那些混浊了尘沙的,在昏黄的灯光下闪耀着不属于本体光辉的眼泪,在一瞬间像是被尖利的针戳破的植物液泡,从眼眶中直直坠入轻柔的沙土里,扬起细小的灰粒。

于是那一声对不起也一并冷却在了漫长的寒夜里。

温酒,你说,怎么可能回得去?

再也回不去了。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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又五年,温酒忙于公司事物,急坏了父母,威逼利诱下顺从母志,见了沈家小姐。

他起初听了还不答应,却因为母亲的一句话妥协。

“她再也回不来,你却有着家与父母所寄托的责任,总需成家立业。”

两家父母觉得此计甚好,也就寻思着找了个时间让两人见一面。

沈家小姐性格爽朗,笑起来有两个深深的梨涡。

她说,我看吧,反正我俩都被相亲所苦,我没有喜欢的人,你长得也还看得过去,都到了这个年纪吧,我俩就将就过了吧,也省的我一天到晚被我妈唠叨了。

他此时已经带了眼镜,长指推了推,笑的儒雅。

像极了谁,漾开了一湾江水。

他说,好。

自此从20岁到30岁,他结束了和她的十年。

次年,二人大婚。

两人不曾像其他夫妇一样甜蜜,却也相敬如宾。

又五年,沈家小姐诞下一子,身体虚弱,故取了贱命暂时唤作来毛。

某年某月某日,温太太逝世,享年83岁。

后两年,温先生身体日渐消瘦,于睡梦中逝世,享年85岁。

他的子孙顺从他的遗愿,葬于前妻墓旁,并引用了当年那位黑人总统致电祭奠里根夫人的话。

“他终于得以与他挚爱的妻子重逢。”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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我们所爱的,失去以后不是不爱,也不是淡忘。

只是存在了心底,偶尔寂寥时拿出来念想一番,像是愈合的伤口,微微泛着不可抑制的痒。

时光匆匆,昔日的书生要成家,昔日戎马峥嵘岁月的将军也变回农夫,却并不能否认他们都曾经辉煌过。

我还是能记起香樟小道里你的模样,时光震动,一时间碾碎了课业枯燥的烦恼。

自行车铃的声响依旧清晰,却逐渐淡忘了谁套着单薄的白色衬衫、谁又穿梭过那条小道。

那些追过的人,那些唱过的歌,如今消失在了大街小巷,却不能否认我们存在过的事实。

那些叛逆的,悲伤的,欢乐的日子,只有我们知道。

也只有我们,可以互诉衷肠。

(完)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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