鹤十一看着那团成一团蠕动着的被子,走上前坐到了床边。他没有说话,只静静地坐着,因为不知道该说些什么。他不懂人间七情六欲已经数千年,如今终于遇到了一个让他放在心上牵挂的人,他却不知该如何对她。
他以为自己是对她好的,可阿绪心里怎么想,他却不能猜透。
他自以为做了一个万全的决定,可却还是伤到了这小妖。
阿绪感觉周围安静下来,以为鹤十一是真的走开了,她抽了抽鼻子,将那些不听话的眼泪抹干净,这才露出了头。可脑袋刚刚钻出被子,却才发现鹤十一竟一直坐在床边。
她本想赶紧将被子再盖过脑袋,可自己一脸狼狈的模样已经被看见了。阿绪垂下眼帘,强撑着笑容揉着眼睛:“哎呀,阿鹤你真是讨厌。女孩子早上起床时候的模样怎么能随随便便叫人瞧见呐。”
“原本,你我是睡在一张床上的。”
阿绪顿了顿,终于没有忍住说道:“可你现在懂得情是什么了,我怎么能再占你便宜呢。你……总归是不要我的。”
鹤十一:“……我以为,我是为你好。”
“可你不要我。”
“我没办法照顾你太久。”
“总之你不要我。”
“我会找一个最可靠的人,不会让你受一点委屈的。”
“你不要我!”阿绪什么都听不进去,满脑子反反复复都只是这一句话,别的她都无所谓,只这一点,太过伤她的心。
鹤十一哑口无言,干脆闭嘴不再说话,阿绪深吸一口气,抬头又自嘲地笑了:“算了,我也怪不到你。总归是我厚着脸皮一直跟着你的,对你来说,我不过只是个累赘。你能想法子救我,已经是我的幸运。”
说罢,阿绪不再理会鹤十一,低头去寻自己的外衫,闷闷道:“我不过不高兴一小会,真的就一小会。阿鹤你先出去吧,一会儿我就好了。”
阿绪从来都是这样乖的。她不会闹脾气,就算偶尔生气,也会以最快的速度将自己劝好;她不会胡闹,就算是心生调皮,也从来不给别人惹麻烦……她这样乖巧,乖巧到让人心疼。
她就连伤心,都是有分寸的。将自己的难过困在小小的角落里,静静地独自消化它们……
可鹤十一忽然宁愿她不要这么乖巧,她该是一朵骄纵的小山鸡,挺胸抬头谁也不服气,有人惹她不开心了,她就要咯咯咯地啄回去。
她不该是这样小心翼翼,将自己的喜怒哀乐外统统罩着一层开朗听话的外壳。
鹤十一忽然不想修行了。
什么飞升,什么天劫,去他的修为大乘圆满,去他的直升三十三天。他也不想做那个万众敬仰的鹤尊人,只想安静地守着这只小妖精,天长地久,沧海桑田。
鹤十一内心翻江倒海,可面上却依旧不曾有些什么表情。他安静地站起身来,转身一步步往外走去。他忽然悟到了一点——原来,自己大乘境界圆满,不过只是一种表像,当他不曾遇到她时,自己的修行,便不曾真正开始。
她才是他最重要的修行,也是他唯一该渡的劫。