阿青并没有过多久便醒了过来，她一睁开眼，便看见阿绪在床边昏昏欲睡的模样。
时间好像瞬间回溯，仿佛回到了千年前的落霞山里。彼时还是一条小青蛇的阿青，从来都爱赖在阿绪身上，仿佛就是阿绪的一部分，自她身上长出来的一条蛇一样。虽然师父给分了两间房，但两人一年得有三百多日是睡一块儿的。
落霞山就那么一点点大，但每日却好像能发生说不完的八卦，两只窝在一张床上，阿青盘在阿绪脸蛋旁边，两个叽叽歪歪能说到睡着为止。而偶尔阿青早上饿了醒得早，一睁开眼，便能如现在这样——看见阿绪近在咫尺的睡颜。
阿青心里一酸，伸手推了推阿绪。
“阿绪……”
阿绪脑袋一点，清醒过来，她揉了揉眼看向阿青，立刻笑了出来：“醒了？有没有哪里不舒服的？汤长老说你没什么事，可如果你要是哪里不舒服，得说出来啊。呐，肚子饿不饿？八成是饿了，我先给你倒点儿茶水，你喝两口等我会儿，我给你把粥热一热……”
阿绪说着便要站起身来，却不想被阿青伸手拉住了袖子。
“阿绪你先别走，我有话要跟你说。”阿青顿了顿，吸了口气声音轻了下来：“趁着我现在还有勇气……”
阿绪一愣，缓缓坐了回来。
“对不起。”阿青被阿绪扶着坐起身来，稍稍缓了缓气，开口便道歉：“上回我说的话，太过分了。”
阿绪摇了摇头，捏了捏阿青的手指：“我们俩之前，不需要你道歉。我知道，你一定有你的苦衷。”
阿青看了阿绪一眼，眼里的泪差点儿掉下来，阿绪一见阿青的眼泪，便有些慌，她连忙抬手去拭擦，口中叠声道：“别哭别哭，若是不想说就不说，心情别弄糟了。”
“不行，我得赶紧说出来。”阿青伸手粗鲁地抹掉脸上的泪，声音坚决：“这些东西如果还在我肚子里，怕是要烂掉，再拖下去怕是要出祸事。”她说着，抬起头看向阿绪：“我知道你们看出来了，我自上一回从虚妄界被你与阿鹤找回来后，便有些不对。我知道你心里清楚，但怕我不高兴就一直没问。那些事情确实不太好开口，我很感激你没有问我，但却发现，这些东西越被我放在心里，我便越会胡思乱想，整个人都不像自己了……”
阿青说着，脸色越变越白，双手微微颤抖，可握着阿绪的手越来越紧：“顾如澜，顾如澜他把记忆给了我，而这些记忆，不仅仅有我自己的，还有他的。”
阿绪一愣：“他的？什么意思？”
“他的记忆，从他死的那一刻开始，到修为骨精为止。他杀的那些人，他做的那些事……所有的所有，这些记忆，他都给了我。”
阿青说话间，面色变得青白：“这些记忆被灌进了我的脑子，就好像这些事情都是我做的一样。我成为了顾如澜，以白骨为元身修炼成精，而后又四处制造怨灵，吞噬怨灵以此成魔……我杀了好多好多的人，无数生命在我手里好像蝼蚁一般被我碾死，有男有女，有老有少，一开始一次只有一两个，后来他制造战争，制造灾难，一次能收割数千万个……”
阿绪眼看着阿青面色越来越癫狂，立刻将她抱在怀里：“不是的不是的，不是你做的，阿青，阿青！你是阿青，不是顾如澜，你没有杀人，你不是坏人！”
阿青浑身打了个寒战清醒过来，她喘着粗气，看着阿绪苦笑一声：“是啊，我知道。这些事情都不是我做的，可记忆就这么被强硬地塞进了我的脑子里，就好像真的是我做的。从虚妄界回来之后，偶尔低头看一眼自己，似乎双手还沾满血污。我本来也以为这没什么关系，不过是知道了一些顾如澜的事情而已，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