女子拿袖子掩住了唇,低垂着头耸着肩笑得厉害,但笑着笑着,她的泪水也大滴大滴地往下掉着。
“玉如意……玉如意。是啊,玉如意确实不祥,且我也知道玉如意在哪里。你们既然说,那玉如意如果在身边,怕是要害我成魔,那为什么,你们会认为我现在还没有成魔呢?”
女子这话一出,阿绪心里一惊。她本能地向后退了半步,且惊且疑地看向女子。片刻后,她摇了摇头:“不,你没有成魔。”
“……”
“我能从你的琴声里,听出水流声,听出鸟鸣声,听出春日冰雪融化百花破蕾,听出破晓曦光普照万物复苏……却独独听不出怨,听不出恨。一个没有怨也没有恨的魂魄,是不会被种下怨念而成魔的。”
“……”
“你的曲子里,有怀念,有遗憾,有回忆与寂寞,你只是一个没有了躯体,失去了心跳与呼吸的凡人,绝不是那些丧失理智的魔物。”阿绪说着,笑了一下:“相信我,我看得出来。”
女子听着听着,脸上的泪水停了下来。她抬头看了看阿绪,拭擦掉脸上的泪:“你这小姑娘,真会说话。”
阿绪笑着抓了抓头发,朝一楼甲板上站着的鹤十一招了招手。
“那你愿意帮我们找到玉如意吗?”阿绪见鹤十一上了楼,伸手牵住他的手,抬头目光灼灼看向那个魂魄。
只见那女子面露哀伤,浅浅一笑:“你说的那个不祥的玉如意,便是我了。”
“……???”阿绪愣了好一会儿,才想明白这女子说的是什么意思:“你就是玉如意?唉唉唉?如意也能成精吗?”她说着,绕着女子的魂魄转了一圈:“不是啊,你明明就是一个凡人的魂魄啊!”
女子面上还挂着泪珠,却也被阿绪的动作逗笑了。她摇了摇头道:“是啊,我是凡人的魂魄。但也是你所说的那个玉如意。”
原来,阿青在顾如澜记忆里得到的那些片段中,那个被顾如澜用来收割怨灵的,竟然是一个姑娘?
玉如意带着阿绪与鹤十一走进了阁楼的里间,屋里雕栏玉柱精致无比,就连香炉里袅袅升起的细烟都比旁处的香气更有昂贵的气味。阿绪与鹤十一坐在了桌边的凳子上,看着玉如意一边为二人倒茶水,一边听着她说的话。
“当初,我只是一个勾栏里的琴姬。因为琵琶弹得最好,便得名金丸娘子,略有薄名。”玉如意倒罢了茶,便在桌子的另一面坐了下来,她望向阿绪,却似乎并不是在看着她,好似沉浸在千年前的回忆当中。
“玉如意这个名字,是霍泉替我取的。当时我觉得,这名字是真好听啊……”她说着,轻笑一声:“我在爹娘家时,原本是叫芦花的。”
阿绪一抽嘴角,没明白玉如意想要说什么。
“七岁之前,我一直在嫌弃芦花这个名字难听。它这么乡气,这么土。在我们村口喊上一嗓子‘花儿’,起码得有七八个大小姑娘应声。特别是四岁后,我爹娘死了,我二叔二婶养我之后——二婶喊我‘芦花儿’,我就觉得我想是村口溪边的那些芦苇荡里的毛絮絮,命就那么轻,那么贱,那么不值钱……”