原本雕花精致的窗台,如今已再也看不出往日的光彩,黑漆漆的阁楼之中,隐约躺着一具完整的白骨。
这具白骨不仅比旁的骸骨要完整,且怀中还捧着一个东西。
阿绪与鹤十一踩着水流静静滑入阁楼,她抬手拂开覆盖在那东西上面的青苔水草,而后一个琵琶显露出来。
“她便是寄身于此么。”阿绪喃喃自语:“她的琵琶上?”
鹤十一点了点头:“应该是这样。”他静了静,又补充道:“又不止是这样。”
阿绪抬头,看了眼鹤十一:“那……这件东西,也是顾如澜寄魂之物?”
“不知道。”鹤十一搓了搓手指,眯着眼看了眼周围:“不过,我们不需要找到哪件东西是他所寄魂之物,我们把整条船全部毁了,自然就找出那件东西。”
阿绪心头一疼,有点犹豫:“那……玉如意是不是也要死?”
“阿绪。”鹤十一低头看向阿绪,伸手捏了捏她的耳朵,声音柔和了一些:“你别忘了,玉如意早在一千年前,就已经死了。”
阿绪低头没说话,片刻后吸了吸鼻子,重重点头:“你说得是,是我想岔了。玉如意被禁锢在这里,本就不是应该的。这艘船被我们毁了,那么她也就自由了。或许她会被鬼差勾去酆都城,再入轮回也说不定。”
她说着,抬头看了看周围:“只是,若我们把这里全烧了,那顾如澜的寄魂之物不久也被我们烧了?”
“嗯,应该是。”
“那我们岂不是毁了他一部分神魂?”
鹤十一点点头:“是。我们毁了他的这一部分神魂,他会第一时间感觉到。”他轻挑起眉,玩味一笑:“草丛里的蛇,剁了它的尾巴,它才会想起来往外跳。否则让他一直躲着,我们得寻他到什么时候。”
阿绪张了张嘴,却没有再说什么。
她将玉如意骸骨怀中所抱的琵琶拿了起来,深水寂静之中,恍惚飘过一声深深的叹息。阿绪微怔之间,地上的骸骨忽然碎成粉末,在水中飘摇散去。
两人带着玉如意的琵琶,缓缓飘至水面。
此时,黎明前最黑暗的时候,已经悄然过去。启明星召唤着太阳往上升起,两个太阳一前一后自东方跳了出来。
曦光普洒大地,九南江平静的水面上波光粼粼,一切都十分安静,一切都一如往昔。
阿绪不知道他们在水底呆了多久,此刻却也没心思去计较这些。她望着缓缓上升的太阳发了会呆,抱着琵琶的手紧了紧。
“来吧。”她说。
琵琶被阿绪抛至半空,她望着琵琶打了个响指,深红赤焰犹如巨兽突然将琵琶吞噬,那琵琶瞬间便被燃烧殆尽。银灰色的灰烬仿佛雪花,自半空中飘飘荡荡落下,落在水面上,好似一瓣瓣干枯的花瓣。它们顺着九南江一路往南,不久的将来,便会汇入南海。
“看来没什么动静。”阿绪说道,然后指了指脚下:“那咱们开始烧船吧。”
鹤十一颔首,两人退开至旁边如石碑一般的石山上。九南江下,漆黑的阴影暗暗滚动,片刻后,随着巨大的水花声,那沉没千年的巨船再次出世……
只不过,它再不是千年前震惊南北,富贵华丽的宝船,它仿佛是一个沉默的老者,正等待着最后的灭亡。