不知过了多久,莫风的神智才逐渐清醒。感觉体内那种兴风作浪的感觉已大为安分,虽仍偶有窜起,但那郁热烦闷之气已一扫而空。丹田内热息周转,精神熠熠,只觉得周身充满了力量。
这种感觉他从未有过,一时忍不住纵声大吼。叫声洪亮,在寂静的夜里,回荡于山壑之间犹为响亮,崖顶林鸟被激的一阵惊飞。。
莫风顿时大吃一惊,心想我怎么变得这么厉害了?刚才一瞬间究竟发生了什么事?
这时那妖男徐徐走来,低下身子,关切的问道:“小兄弟,你没事吧?感觉怎么样?”
“感觉?”莫风皱眉道:“我感觉全身涨的不行,好像有什么东西要冲出来一样,真是奇怪…”
“嘿,臭小子真是蠢到家了,如此奇遇还奇怪个屁!真是傻人有傻福…”万仞天在一旁忍不住笑骂道。
接着二人将方才变故给莫风讲了一遍,以及“数脉之身”的传言,全都倾囊相告,无一保留。
莫风听了也是惊诧不已,自己真的这般好运?在以前那个世界,自己除了知道钻研算数,没有其他任何长处,更被人讥讽为“活在远古时代的书呆子”,没想到这个书呆子在这异世大陆上,竟然成了万众钦羡的惊世天才?
想到这,他不禁倍感振奋。看来天生我才必有用,老天让我重生在这炎荒乱世,我必能凭借自己的才学,杀出一片属于自己的天地!
然而惊喜过后,他突然想到了之前的比试,急忙转向万仞天,面露惭愧的说道:“万老头…我…我没能坚持到最后,害你输了…”
万仞天闻言一笑,用一种从未有过的欣赏目光看着莫风,说道:“你这小鬼还真有趣,帮了老夫还要向老夫道歉。呵呵,若没你那一桶瞎胡闹,老夫又岂能坚持到如此程度?”
随即转向那妖男,坦然笑道:“好了,老夫愿赌服输,这场比试是我输了,还要多谢你手下留情,才让老夫得以看到这闻所闻问的天地,呵呵,今日当真长见识了…”
啊?听了这话莫风顿时感到一阵泄气,原来之前比试的过程中那妖男根本未尽余力,只为充分发挥阵法的千机百变才故意放弃和他比拼内力,只切磋阵法变化。
倘若他一开始就依仗无双内力全力猛攻,恐怕纵使莫风能变出花来也是枉然。
只是没想到以万仞天紫电光雷的厉害,在他面前竟也从头到尾的被压制,丝毫没有反抗之力,这家伙到底什么来历?
此时月光幢幢,树林婆娑。洁白的明月下那妖男魔魅的脸庞上仍旧一脸平淡,丝毫没有胜利之后的喜悦,只是淡淡说道:“前辈客气了,混元玄天阵繁复错杂,晚辈只是于几年前一个偶然的机会有幸观摩过,且后来仔细研习过一段时间,故而才能步步为营。说起来实在没什么值得骄傲的。”
随即转头看向莫风,含笑道:“更可况炎荒的青年才俊比比皆是,朝阳无限,晚辈实在是称不上什么人物啦,呵呵…不过…”
话锋一转,冲着万仞天一拱手,道:“既然在下侥幸赢了,还请前辈高抬贵手,区区早已是闲云野鹤,一心只想泛舟山水,不问世事。望前辈今后不要再为难在下了。”
万仞天一愣,诧道:“什么?你不要老夫带的那件东西了?”
妖男哈哈一笑,眨了眨眼睛道:“此物那般重要,龙牙侯又向来一诺千金,怎肯轻易舍去?况且决斗之事生死未卜,前辈又岂会带着它前来赴约?恐怕早已被前辈暗中送到安全之处了吧?”
闻言万仞天全身一震,惊道:“好小子,这你也料得出来?那你之前又为何提那般要求?”
妖男微笑道:“既是比试,不拿出一些筹码,又怎能全力以赴,酣畅淋漓?”
哈哈哈…
万仞天忍不住仰天狂笑,“不愧是炎荒后晋时代第一人!可惜此时无酒,不然此等气度,真当浮一大白!”
妖男笑道:“醉酒当歌,人生几何?日后若能再见,晚辈必当同前辈一醉方休。至于六国命数,统统让它见鬼去吧!”
说罢放声大笑,笑声狂放浩荡,一扫之前所有阴霾,宛如阵阵雷声,摄人心魄。
笑罢俊美无匹的面孔转向莫风,含笑说道:“小兄弟,多亏了你,我才能像今日战的这般痛快,呵呵,说来当真过瘾的很呢…这一战足够我回味一段时间了,咱们有缘再见吧。”
说着御风如飞,宛如一道刺目流星,转瞬间就隐没在了月色之中。只留下阵阵长笑,经久不绝。
万仞天望着那来去如风似的鬼魅身影,不觉叹道:“这等强猛人物竟甘心归于山林之中,真不知该喜还是该叹,从今以后炎荒想再见星河刀锋,恐怕难了啊…”
正当感叹,忽觉一阵头晕目眩,丹田内如被针扎,顿时疼的一身冷汗,几乎站立不稳。
万仞天心头一惊:“糟糕,怎会伤成这样?”
他之前为了护送宝物,一月之内从北到南纵横上万余里。击溃包括百里无疆在内一十七名仙级高手,今日又与神秘妖男决斗,体内“数元”早已耗尽。之前全凭意志力竭力压制,此时骤一放松,终于引发内伤,顿觉两眼发黑,吐出一口鲜血,昏厥过去。
“唉,老鬼,你怎么啦?”
只来得及听了这一句,便彻底失去了意识。
恍惚间,万仞天感到身子轻飘飘的,一会似一羽鸿毛,飘在空中,一阵子又如一条小船,在浪涛中来回起落,不时撞着礁石。
他浑身痛楚,偏又迷迷糊糊,无法睁眼。也不知过了多少时候,终于有了些许神志。
万仞天睁眼一瞧,却见四面都是原木,成排矗立。再一揉眼,才发觉自己身处一间小屋,茅草为顶,原木结墙,似是守林人住的房舍,只是空空如也,大约已被废弃。
万仞天心中诧异:“难道是那小鬼把我带我这来的?我先前对他动手,他竟还肯救我?”
沉吟片刻,忽觉浑身疼痛,掀衣一看,只见浑身都是淤青。
他顿时恍然大悟,暗忖必是莫风将自己拖到这里来的时候,自己身子沉重,一路上磕磕碰碰所致。
但转念又想,或许被这小子趁机报复也说不定…
他本就偏激,一时越想越气,恨不得将莫风擒到手里,狠揍一顿。
正要起身推门,却听门外脚步声响,似有人来。
万仞天心念一动,便听莫风笑道:“真是好狗,刚才都打成一锅粥了你也不跑,慢点吃,我把好肉都给你吃,只剩个鸡屁股给那老鬼。”
万仞天闻言登时大怒:“岂有此理,臭小鬼敢将老夫与猫狗相提并论?”
忽又忖道:“是了,老子不妨装聋作哑,瞧这小子如何捣鬼。”
于是横身躺下,做出气息奄奄的模样。他本就伤势未愈,如此正好省了伪装。
过得一阵,只听柴门“嘎吱”一响,莫风抱着一个油纸包走进屋内。
万仞天冷眼瞧他,莫风见他睁眼,似乎吃了一惊,笑道:“呦,你醒啦?挺有口福的嘛。”
走到他身边,摊开纸包,里面竟有一只腊鸡、两条活鱼,更有一葫芦清酒。
万仞天见那腊鸡不过少了一只翅膀,一条鸡腿,不禁心头一暖:“原来这小鬼只是胡说八道,对老夫到底比对狗好些。”
正要探手去抓,忽又生出疑窦,沉着脸道:“小鬼,这鸡和鱼哪里来的?”
莫风扬眉笑道:“放心,不偷不抢,鱼是我自己捕的,鸡和酒是我拿鱼去镇上换的。”
听了这话万仞天放下心来,笑道:“这才像话,志士不饮盗泉之水,老子何等人物,岂会吃偷来的东西?”
说罢伸手扯下一根鸡腿,毫不客气的大嚼起来。
莫风忍不住气笑道:“你这老头还真不拿自己当外人,这是我的午饭,我说给你吃了吗?”
万仞天一手抓肉,一手喝酒,嗤道:“由得你么?老子救你一命,吃你一顿算的了什么。”
根本不管不顾,酒肉流水似的往嘴里送去。
一边吃一边斜睨着莫风,问道:“小子,你天资聪慧,实属难得。不如拜我为师,老夫教你修道如何?”
“拜你为师?”莫风一听这话,想也没想就摇头说道:“我才不拜你为师呢,你这家伙残忍好杀,翻脸比翻书还快,我可不自己找气受。”
万仞天闻言顿时脸色一黑,他性情桀骜,喜怒无常,从来没有人敢当面说他的不是。之前得知莫风乃千年难遇的数脉之体时,他心中就已然有了收徒之心。可没想到这小鬼竟丝毫不给自己面子,一口回绝,不免怒气上涌,嘿然道:
“小子,你以为你自恃天赋,就敢小觑天下是不是?你可知“十机”不过术玄之道的入门境界。以你现在的道行,莫说老夫,就是一个普通的“数通”,也能打得你满地找牙!”
一听对方又小觑自己,莫风也动了气,叫道:“满地找牙就满地找牙,反正腿在我身上,我愿意去哪就去哪,你管不着!”
说罢将酒壶一扔,转身就往门外走去。
万仞天顿时大怒,周身“腾”的爆起一团紫光,叱道:“由得你么?”当下不管不顾,硬是将他一把抓住,夺门向东飞去。
莫风恨得咬牙切齿,沿途施展各种诡计,逃了不下十次。但万仞天绰号紫电光雷,脚程通神,江湖经验又足,即便逃出一二十里,也免不了被他抓回。
起初万仞天还颇有耐性,对其尊尊安抚。但次数一多,不免没了耐性。
见他如此悖逆,大觉纳闷,但冥思苦想却想不通此中关节,所以每次抓回,干脆一顿拳脚,虽不太重,但仍揍得莫风哭爹喊娘。
但今日打过,莫风明日又逃,而且这小子狡黠多智,长于算计,以致一回比一回难抓。万仞天每次费尽心力将他抓回,偏又无法令其服帖,除了揍一顿解气,再无他法。
这般反反复复,万仞天收徒之心大挫,情绪越发低落,一路上阴沉着脸,少言寡语。
就这样一路别别扭扭的走了十来天,这天二人并行来到一座城门关外,只见高墙林立,琉砖碧瓦,颇为气派。莫风不觉有些好奇,问道:
“咱们这是到哪了?怎么连城门楼都这样豪华?”
听他提问,万仞天嗤笑一声,说道:“臭小子真没见过世面,你没听过上有天堂,下有苏杭么?这里是杭州城,大楚王室的首都,哪有不奢的道理?”
莫风恍然大悟,不觉间原来已经到了杭州。看来穿越过来一时让他失去了方向感,竟没察觉这一路是往南走的。
一入城中,只见帝王之都,果然不同凡响。十里长街之内尽是川流不息的商客,摩肩接踵,人声鼎沸。各类商铺贩摊鳞次栉比,雕梁画栋,华厦参差,风帘翠幕,熏香袭人。一片车水马龙的喧闹景象。
这古时候的大街虽然没有现代那么漂亮,但热闹程度却尤有过之。莫风看着琳琅满目的商品,不觉大为称奇,一时连逃跑都忘了。
他正想好好看看这另一个世界的杭州有什么奇特的地方,可万仞天却根本不给他机会,拽着他步入小巷,只见尽头处是一所高楼,门前踞着一对石狮,两扇朱门紧锁,黄铜兽头衔着两副偌大的青铜门环。
万仞天拿住门环,“咣咣”几声,极有节奏的在门上扣了四下。