沈不凡怒火冲天,赶走了周、李两人,连带莫雨薇都被赶进内堂,便一把把陈平拉至密室。
沈不凡啪甩出本书卷扔于地上,向陈平说道:“陈平,为师炼丹在宗内不是第一,便是第二,这是老夫毕生所精的炼丹术。”
陈平抬眼看时,那书卷黑底金线,封面上《天心三十六法炼丹术》几个璀璨的熨金大字。
沈不凡又从储物袋拍出数个玉瓶,说道:“这些是为师平日里炼制或收集的灵丹,这些灵丹对低阶修为之人都有奇效,说不定便能助你突破修为。”
陈平低头默然不语。
沈不凡抬头道:“陈平,你只需回答我一个问题:你可喜欢香儿?”
陈平低头仍旧不语。
沈不凡嗡的拍出一柄长剑法器,拂拭着剑体,幽幽地问道:“陈平,你可仔细想清楚了。”
陈平满身大汗涔涔而下,沈不凡为人精明果断,恐怕这时说半个不字,便要被他一剑斩下。
看着犟着不说话的陈平,沈不凡怒极,催起灵压迫向陈平。
陈平在金丹期强大的灵压下,双腿瑟瑟发抖,就要支撑不住。
“再不言语,我便当你不允了。”沈不凡眼中精光一闪,发出最后通牒。
“我不想死,我要变强!我还得回去……”陈平内心挣扎不已,可内心的他却告诉他不该妥协,须臾间,陈平哆嗦着嘴道:“我……对小师妹……”
正当陈平要吐之后快的时候,正堂那厚实的木门“蓬”的被撞开,沈吟香跳将进来,挡在陈平身前,冲着沈不凡道:“爹,你不能这样!”
沈不凡灵压一收,哀叹,他早知沈吟香进入洞府。
沈吟香藏身门外,沈不凡更是在紧要关头神识传讯与她,要她稍安勿躁,安心待着,等陈平以心魔起誓后便可。但在这紧要关头,她却不能再坚持数分。
沈不凡深深叹了口气,背身不语。
沈吟香急忙拉起瘫倒在地的陈平,出了府去。
莫雨薇轻轻走了进来,从背后抱住了沈不凡,道:“夫君,看在六儿献出了蛟衔草,救我于水火之时,我们就别逼他了……”
沈不凡拂拭了下手中的长剑,叹道:“夫人呐,香儿怎会如此像你……”
沈吟香满脸红晕,拉着陈平出了洞府,两人犹如失线的风筝,在山林间跌跌撞撞。
陈平劫后余生,不禁心生惭愧:“金丹期的灵压如此厉害,恐怕再过数刻,我便要屈从压力,说出那违心之语了……”
到了一处,沈吟香放开了陈平,背向着他,也无言语。
陈平四处望了望,居然又是那片梅林,数十日没来,如今已是枝叶葱葱,梅果丰美。
陈平轻声叫道:“小师妹,我……”
喊完后,陈平却哑然,不知从何提起才好。
沈吟香“恩”了一声,扭捏道:“臭虫,若刚才我不加阻拦,你会……”
陈平苦笑,违心道:“我不知……”
沈吟香气冲冲回头道:“死臭虫,不知二字又算何意?”
陈平抬头望着红晕满面的沈吟香,心境竟微微荡漾,一时发愣,竟看得有些发呆了。
沈吟香看着陈平那肆无忌惮的眼神,羞得万分,转头骂道:“死臭虫……”
陈平望着眼前俏丽佳人,喃喃道:“香儿,陈平一无是处,为何你却恋上我呢?”
沈吟香更加羞涩,颔首缩颈,转向别处,轻轻说道:“死臭虫,谁会恋上你,臭虫那么臭……”
阳光从梅林枝叶中穿透,斑斑点点洒落在地上。那光点一处洒落在沈吟香的脸颊上,浮起一阵光晕。
看着沈吟香小女儿般痴态,陈平亦心外无物,朝着那犹如出水芙蓉般的脸颊,凑上前去。
一瞬间,陈平似乎闻到了阳光的味道……
突地,陈平眼前一声响,待看时,沈吟香竟呼的跃起到一棵老梅树上,纤手微拂,数颗青梅“啪啪啪”落于陈平怀中。
“嘻嘻嘻……死臭虫”
沈吟香婉转的笑声,渐渐飘远,直引得陈平的心神也荡漾上了树尖、山头。
陈平顿觉失态,低头看了看怀中的数颗青梅,吟道:“青梅,青梅,青梅……”
说罢,便从储物袋中拍出一副玉匣,将数颗青梅一并储于其中收好。
陈平再次见到沈不凡时,沈不凡又在那药圃间锄杂,随着陈平修为的提升,倒也能看出沈不凡步伐、动作间所含着的韵味。
陈平心道:“想不到,连锄地都是一种修炼。”
沈不凡抬头看了看陈平。
陈平看到沈不凡的眼神,便发现此时他那眼神倒柔和,全然没有刚才凌厉的杀机。
沈不凡道:“准备好了?强行靠灵药提升修为,心魔更易滋生,你可想清楚了?”
陈平执手礼道:“我的心魔再怎么的严重,在师尊眼中又算什么?”
陈平把一月前沈不凡赐下明神丹时他所说的话,又回给了沈不凡。
沈不凡呵呵笑道:“很好,听你前日所说你竟能从两名炼气七八层的修士手下逃脱,而后又将有炼气七层修为的御灵谷少谷主,打了个半死,这非侥幸,实可证明你不傻。”
陈平执了一礼,默然。
沈不凡又问道:“你可知师尊我的资质?”
陈平讶道:“陈平不知。”
沈不凡也不言语,掏出一块甄灵石,通过那甄灵石吸起空气中的灵气来。
那灵气呈现出淡淡的绿色,虽比陈平那时粗了数分,但亦如丝如缕。
陈平目瞪口呆。
沈不凡放下玉锄,转身道:“我与你师娘相识偶然,却感情至深,两人相扶相守,竟已有百二十八年,然近数十年你师娘的修为却停留在筑基后期,一直无法蕴丹进入假丹期,令我心焦不已……”
沈不凡看着洞穹顶部,又道:“十七年前,你师娘定要为我留下点什么,我阻拦无用,她这才不惜耗费精元,诞下香儿……”
沈不凡顿了顿,回身问道:“知道我为何收你做弟子么?我想听听你真实的想法。”
陈平低头细思后,道:“想来师尊见我灵根极差,却能三年突破至炼气二层,以为我有逆天灵宝。”
沈不凡点了点头,道:“正是如此,陈平,你可怪我谋算与你?”
陈平黯然道:“初时知晓,心痛不已。然时间长久后,陈平亦知师尊实无恶意,更是对陈平恩意有加,已不怨矣。”
沈不凡道:“陈平,从你身上我看到了自己的影子,你仿佛便是一个年轻的我,虽我的灵根稍稍好于你,但主要还是因我遇到了一个爱我惜我的妻子,一个可作万代师表的师尊,我这才有机会踏上金丹大道!”
沈不凡紧紧盯住陈平,道:“陈平,你可知师尊的意思?”
陈平默然,点了点头。
“那你可愿与香儿结庐双xiu?”沈不凡急切的问道。
陈平茫然不语。
沈不凡亦抬头道:“如今修仙界内,夺宝杀人,层出不穷,修的虽是仙,做的却是魔。但我的香儿,却丝毫不带一丝烟火味,虽然这十七年来,我不忍管教,但她仍是修仙界内少有的好女子,与之双xiu,乃你的福分。”
说便,沈不凡低头看了看陈平,又问道:“你可愿?”
陈平抬头茫然的朝内府一看,这个问题他又何止百遍过问自己:我可愿意,还是不愿意?
萧然曾经对他说过:小师妹天真烂漫,生性善良,又兼重情重义,修仙界好女子寥寥,我看小师妹便是其中一个……
莫雨薇曾经对他说过:香儿以德报怨,你昏迷三日,便服侍了你三日……
周风行曾经对他说过:小师妹因衷情于你,已然被师尊拘禁在洞府内呐……
……
一句句话,所言非虚,条条在理,在陈平头顶兀兀的盘旋,吵闹个不停。
沈不凡厉道:“陈平,你愿意么?”
陈平猛的醒转,蓦然的点了点头,转念一想,却又猛的摇起头来。
“到底是愿意,还是不愿意?”沈不凡喝道。
陈平拜服,道:“实不愿。”
……
出得洞府,陈平拍出盛装青梅的玉匣,默默打开,玉匣内五颗青梅滴溜溜的滚动着。
“青梅,情也,我又如何不知……
修仙证大道,只影何其微。可是,我是你那百年的伴么……”
陈平掏出其中一颗青梅,猛的咬了一口,梅子的酸涩流淌满口,朝天怒喊道:“罢!罢!罢!已知结局滋味酸苦,便罢了!哈哈哈……”
说罢,颤动不已的身影飞身离了左肩峰。
而洞府内却多出了一个泪人儿。