几个人商量好启程的日子,郑侠便告辞,司空曙与秋月一起送他出来,走至大门口,郑侠对秋月道:“能否借一步说话。”
司空曙听了,便在门内止住脚步,秋月遂随郑侠出了大门,郑侠道:“红萸与我只有朋友之谊,并无儿女私情。”说完,头也不回地走了。
秋月待在原地,愣了半晌,方返身走回。
司空曙瞅着她,含笑不语。
秋月不满道:“你笑什么?”又嘟囔道:“他与红萸的事,于我何干!”
离张无尘与红椒大婚的日子越来越近,是日,司空曙、秋月、郑侠分乘三匹快马,朝风尘堡疾驰而去。
一路上晓行夜宿,这一日来到风尘堡,发现从外面看,没有丝毫办喜事的迹象,但跨进大门,洋洋喜气扑面而来。
郑侠忖道:“是啊,名义上,红椒已经去世了,确实不能让外人知道。”
雪正站在门口,见他们几人进来,递给每人一粒小药丸,因道:“先吃了这个,免得被堡内的药物所伤。”
几个人接过药丸,又将礼金递给雪,方依言将药丸服下,此时,就见张无尘满面春风走过来,后面跟着无风,到了近前,作揖道:“欢迎欢迎!”随后,目光落在郑侠身上,问道:“这位公子是……”
司空曙道:“这位是我们的朋友,也是红萸的故交。”
张无尘听了,“哈哈”笑道:“哦,原来如此!几位快里面请。”
由于大厅里人多嘈杂,无风领着大家往内室走,张无尘扯了扯司空曙的衣袖,落后几步,低声问道:“你的这位朋友可靠吗?”
司空曙道:“相当可靠,是知情人。”
张无尘道:“那就好。”遂依旧笑着,随大家一起进了内室。
众人刚坐定,红椒和红萸就进来了。红萸的目光首先落在郑侠身上,万语千言,只化作忧伤一瞥。
寒暄过后,红椒道:“你们都是我的大恩人,没有你们,就没有我红椒的今天。”
司空曙忙道:“足下言重了,这也是你的造化,能令浪子回头——弱水三千,只取一瓢饮。”说完,看了张无尘一眼。
张无尘只一味讪笑。
红萸无言,跪坐一旁,只默默给大家斟茶。
司空曙与秋月都是第一次见红萸,也觉得这样一个清雅娴静的女子,却有这样的遭遇,真是造化弄人,但愿无风能够善待她。
红椒又道:“我现在要宣布一件事:我和红萸,都决定用回我们的原名,我叫其其格,她叫李嫣。”
众人听了,都齐声道好。
又坐着闲谈了一会儿,用过晚饭,司空曙等人各自回客房休息,明天便是婚礼的正日子。
次日,其其格与李嫣都描眉画眼、傅粉施朱,打扮得如天仙一般,更兼穿上大红的袍子,显得喜庆富贵。
秋月远远看着,不禁流露出羡慕的神色。
司空曙与郑侠,都将秋月的表情尽收眼底,各自在心中暗暗盘算。
吉时已到,两对新人站在大厅主位,一位男子高喊:“一拜天地、二拜高堂,夫妻对拜,送入洞房。”
于是,两对新人双双被送入洞房,随后酒席开始,风尘堡众弟子开怀畅饮,猜拳行令,一派喧哗热闹场景。
司空曙等三人,与这热闹保持着距离,安静用过饭,也不便去与张无尘告别,便找到雪,说道:“麻烦你告诉堡主一声,我们先行一步。”
雪道:“各位不如多留一会儿,待堡主出来。”
司空曙道:“路途遥远,不敢耽搁,我们这就走了。”
说罢,几个人一同出了风尘堡,跨上马去了。
是日申时,郤至一时兴起,想去藏珍阁瞧瞧,便独自来到近前,打开门走了进去。
屋里的奇珍异宝,令他心情大好,不觉来到玉如意前,用手一转,暗室的门豁然打开,遂用火镰点着灯盏,高举着走了进去,眼前的情景,惊得他魂飞魄散——官银丢失了不少。
他急忙退出暗室,将门关好,吹熄灯,走出藏珍阁,复锁好门,脚步慌乱地回到书房,在地上来回走了几圈,让自己镇定下来,方忖道——
是谁偷走了官银,我怎么一点都没有察觉?屋里的奇珍异宝一样没丢,独独失了官银,看来,对方的意图很明确。到底会是谁呢?
他将朝中与他不睦的人一一想了一遍,却又一一否定——没有人会在意官银被劫这件事。
忽然,他想到了一个人。
“难道会是雨潇?”他念出了声。
回想这一年来,雨潇并无任何异动,与郤婕也是十分恩爱,难道他在阳奉阴违?
转念,雨潇自己不可能去偷,郤府的家丁个个身手不凡,在长安城,还没有谁能在深夜出入郤府,如入无人之境……
郤至百思不得其解,遂决定暂时不动声色,暗中观察雨潇,并拿话来旁敲侧击,看看他的反应。
看样子,官银失窃已非一两日,贼人早已逃遁,无处去追了,好在,雨潇那边也查得紧,他们即便拿了官银,也不敢去花;纵然是自己的政敌所为,仅凭几枚小小的官银,也奈何不了他,他自有一套说辞。
想到这里,心神方安定下来,席地坐了,命人将郤岩叫来,令他坐下,然后才道:“官银被人偷走不少。”
郤岩听了,一下子没弄明白,问道:“您说官银怎么了?”
郤至重复道:“藏珍阁内的官银,被人偷走不少。”
郤岩听了,也十分惊骇,忙问:“这可如何是好?”
郤至道:“莫慌,仅凭几枚小小的官银,还定不了我的罪。”
郤岩释然道:“那倒是……奴婢多虑了。”
郤至又道:“你看,会不会是雨潇……”
郤岩不以为然道:“不会,姑爷一向对您恭顺,不会做这等忤逆之事。”
郤至听了,嘴上没说什么,心中疑虑却并未打消,因道:“你替我去办两件事,先去廷尉府上,让他戌时来见我;再去婕儿家一趟,就说我新得了一坛好酒,让雨潇过府来用晚饭。记住,只请雨潇一人。”
郤岩领命道:“奴婢这就去办。”说完,起身却步退出。
郤岩先到了廷尉府,将郤岩的话告诉了杨干,然后又来到雨潇府上,说主父新得了一坛好酒,请姑爷过府去用晚饭。
郤婕听了,问道:“只请姑爷吗?”
郤岩低首道:“主父是这么说的。”
郤婕对雨潇道:“怕是阿翁有什么重要事要跟你商量,你就去吧。”
雨潇暗忖:这么晚了,郤至专门派人来请他过府喝酒,还是第一次,自己一定要小心应对,遂对郤岩道:“你先回去,我随后就到。”
郤岩听了,方离了雨潇府上,回到家中向郤至复命。
酉时刚到,雨潇便乘车来到了相府,郤至“哈哈”大笑着,牵了他的手,一起向餐室走去,因道:“今日咱翁婿俩喝他个一醉方休!”
座中并没有别人,只有郤至和雨潇,郤岩陪在一边,给两人斟酒布菜。
三四觞下肚,郤至问道:“追查官银的事,现在可有眉目了?”
雨潇听了,心中一动,暗想:“怕这才是他的真正用意。”遂道:“毫无进展,那贼子仿佛人间蒸发了一般,竟没留下半点线索。”
郤至虚假道:“不要气馁,总能查到的。”
雨潇也道:“我已在皇上面前夸下海口,只能是走一步看一步了。”
郤至道:“实在不行,就放弃吧,皇上那儿,我替你多美言几句。”
雨潇假意道:“有外舅(岳父)这句话,小婿就放心了。”
言罢,二人继续吃酒。
郤至又道:“令尊西去后头几年,爱婿好像结识了不少江湖中的朋友。”
雨潇听了,觉得他话里话外,似乎都与官银有关,心想,八成是官银失窃的事,被郤至发现了,便道:“没错,就是‘桃园六痴’。不过,现在他们已俱有归宿,各奔西东,桃园也差不多空了。”
郤至道:“这么说,你们很少有来往了?”
雨潇笑道:“当初就只识得三两个,现在已基本断了联系。”
郤至道:“哦,原来是这样。江湖中人,有优有劣,断了就断了,也不足惜。”
雨潇道:“外舅说得甚是。”
郤岩一边替二人斟酒,一边凝神听着雨潇的话语。
又饮了几觞,郤至淡淡道:“昨日发现,府中丢了点东西。”说完,仔细看着雨潇的表情。
郤岩此刻也抬起头,认真看着雨潇。
雨潇听了,露出一副惊讶的样子,问道:“是什么东西?要不要紧?”
郤至看着他道:“一个玉如意,说要紧也要紧,说不要紧也不要紧,是祖上传下来的。”
雨潇道:“既是祖上传下来的,那就一定要报官,仔细追查。”
郤至道:“说得就是。本来一个玉如意也没什么要紧。”
三巡过后,二人均有六七分醉了,雨潇仗着酒劲说道:“不能再吃了,不能再吃了,不然,您那阿娇(女儿),该不让小婿进门了。”
郤至听了,“哈哈”大笑道:“好好好,不吃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