钱明月将详细记载医学院弊病的折子递给他:“前些天哥哥去医学院、工学院工地查看的事,京城都传遍了,你应该也听说了。本宫发现了一些问题,又让銮仪卫查了查,问题更多。”
姬念祖草草看了一遍,心里也窝了一团火,跪下:“娘娘,老臣失职。”
钱明月抬手:“起来吧,这件事让本宫很为难,工部出过一次这样的事情了,再被别人揪出一次,你半生的功绩都洗不清这两个污迹了。你们工部自己发现自己的错处,自己改过,别人也不好攻击什么。”
姬念祖动容:“老臣多谢娘娘恩德,娘娘放心,臣绝不辜负娘娘信任。”
“至于右侍郎,本宫也想再给他一次机会,爱卿你告诉他,若他不能彻底改过,莫说仕途,便是功名也保不住。”
钱明月思前想后,碍于诸多事由,不得不再给右侍郎一次机会。
魏淮安是个有能耐的,主持工事井井有条,若揭露他坑害同僚,只怕他声名尽毁,再也不能居官,实在是可惜。
而且,她也不得不考虑嫂子。真是麻烦,魏淮安若杀人放火,十恶不赦倒也好说,她能舍了哥哥嫂子不顾,成全大义。偏他只是小过,处罚就难以拿捏。
自己亲戚构陷人不能明面上处罚,不给右侍郎一次机会不是太不公平了?
更重要的是,右侍郎必须暂时保留,她不想给人,尤其是魏淮安,下一任工部尚书竞争已经尘埃落定的感觉。
“告诉底下的人,鞋上粘点儿泥不要紧,不要整日缩在衙门里做官老爷,如果没钱买鞋,就跟本宫说,本宫给他拨钱。
“主要负有渎职罪的,参与欺君的,都揪出来,该革职革职,该处刑处刑,工部不要担心无人可用,庶吉士馆里很多人等着呢。”
钱明月舒缓了语气:“被占了良田的农户,一定要有一个交代,要钱给钱,不然就每年补发粮食。让大葛庄的孩子都有糖吃,姬爱卿,你吃什么都是甜的。”
回到皇宫,钱明月在武英殿召见魏淮安。
魏淮安到殿内,看到钱皇后背对着殿门站着,她身后三米处放着一个蒲团,跪在蒲团上:“臣参见皇后娘娘。”
“殿内几个蒲团?”
“回娘娘,一个。”
“你几个女儿嫁给我哥?”
“回娘娘,一个。”
“在这里跪一个时辰,自行出宫去吧。”
“臣谢娘娘恩典。”
钱明月回到建极殿,就被王诗韵堵住,她眨巴着忽灵灵的眼睛,控诉道:“娘娘,您背着诗韵偷偷出去玩了。”
钱明月笑:“姐姐背着你了?怎么没感觉到重?”
王诗韵跺脚:“娘娘!您明明知道诗韵说的什么。”
钱明月笑着捏捏她的脸:“不拘着你,如果想出宫玩,带上人出去就行。”
王诗韵等的就是这句话,开心地蹦起来:“好嘞,谢娘娘。”
“记得带上钱,喜欢什么就买,看到有趣的也给姐姐带一份。”
“遵命,娘娘。”
李兰英就不明白了,皇后为什么这么宠着一个毫无干系、不懂规矩的小女孩。上前:“娘娘,圣人给您送来了信件,奴婢让人送信到文华殿,结果说您不在,又退了回来。”
“圣人的信?快拿来。”
看过小皇帝的信件,钱明月倒没有失望的感觉,林长年不会支持她,她也预料到了。倒是林长年的话警醒了她,便是把字体简化了,又该怎么推行呢?
最先去推行的人要同时掌握繁体字和简体字,还要愿意去教人。
如果说这些条件倒是好满足的话,另一个问题就不得不面对了:她该最先教给谁呢?
在男女之大妨的今天,身为皇后的她,能教给谁呢?
林长年带给她的不是失望,是绝望啊!
钱明月突然觉得现在所做的一切都毫无作用了,破天荒的第一次没有进书房,而是将自己扔到百子千孙床上,蒙头大睡。
钱明月进书房,王诗韵担心她累坏;钱明月不进书房,王诗韵心疼她的努力白费,终于不再犹豫,叫上春娥一起回林府。
到了林府,王诗韵只说想探访舅舅的亲戚,带着林府的奴婢去了国子学,找钱云。
国子学不是那么好进的,王诗韵被门房拦住:“每天都有各种各样的人来国子学找人,不论你是谁,不论你找谁,也不论你有什么事,总之,不许。”
王诗韵示意婢女递上一大块银子:“你传了信,他会感谢你,你也知道这里读书的都是什么人。如果他不出来,还连累你挨骂,我再给你一大块银子做补偿,你算算,值不值得。”
门房拿了银子,笑道:“姑娘果真是好算法,您先等会儿,我往里传。现在博士可能正在讲课,您可能要多等一会儿。”
“我不介意多等,你可一定要把信传过去,他出来了,我还有重谢。”
“好嘞。”
王诗韵料到要等,可也没想到要等那么久,直到太阳西下,还不见钱云的身影,甚至门房都没有回来。
王诗韵开始胡思乱想,该不会门房骗了她,不再出来了吧。
娘娘对她那么好,她也想为娘娘做些什么,怎么就这么难呢。王诗韵心里难受得很,缩在夕阳的余晖里,小小一团:钱云,你快出来吧,你再不出来,我就必须走了,下次想出来更难了。
她干点儿事情真的好难啊。
正当王诗韵沮丧的时候,就看到国子学角门冲出来一个颀长的身影,东张西望在找人。他披着夕阳的余晖,整个人都像是在发光。
王诗韵像是被什么击中了,心愈发狂乱了,仓皇起身,却发现腿已经蹲麻了,踉跄一下。
钱云见状忙上前,想扶又不敢伸手,看到她被丫鬟搀扶住,后退一步行礼:“王姑娘,云泽有礼了。”
王诗韵腹中突然窝气一股火:“国舅爷,你真的好难请啊!”
钱云也不解释,只是赔不是:“抱歉,让姑娘久等了。”
门房才追出来:“王姑娘,这不怪钱公子,常博士讲了整整两个时辰,小的不敢进去通报。”
王诗韵的婢子掏出许诺的银锭,塞给他:“有劳大叔了。”
钱云看了一眼,王诗韵突然觉得自己的做派俗气可笑,有些自惭形秽,转而又怒了:“我又不是国子学的学生,又没有好用的名头,我不这样有什么办法。”