欧阳顺这个人,依照许慈的说法,就是完全的大男人主义,容不得女人一点出格,自己却自视甚高,觉得女人对他们男人服从是天经地义。
这是古代大部分男人的通病,许慈自认自己没法改变男人们的想法,她也没有伟大的胸怀去拯救全天下的女人,告诉她们女人也可以顶半边天。
许慈很现实,她从来只崇拜强者:只要你够强,我就佩服你、尊敬你,愿意被你所驱使!同理,如果我是强者,那么你就只能跪着唱征服。
许慈对男人的劣根性不说了解十成十,□□成还是没问题。
她跟白梨说:“打蛇打七寸,收拾男人也一样。他越是看重什么,你就越是要毁了他看重的东西。声誉、权利或者他们的自身,一鼓作气毁了他,让他日后看见你就颤抖,就跪拜,就俯首认输,不敢有一丁点的反抗。”
换了普通的女人,估计就吓得面无人色了。对于大楚的女人来说,男人是她们的衣食父母,是祖宗,是天是地,反抗男人,算计男人甚至是毁了男人,还不如自己自杀来得轻松。
乔村的女人则不是。在这里,女人自己才是天,是地,是神明。
很快,师爷的反击就来了。
他直接带着衙门里的官差们射杀了所有的狗,并且在村口架起火堆把狗当场给烤着吃了,酒足饭饱后才大摇大摆的深入村子,准备把那群胆敢挑衅他们无寿山的女人给关进地牢。让她们明白,如今的他可不再是山匪,他们是官差,是衙役,是齐州城的父母官,是可以左右齐州城所有人生死的天王老子。
结果,一群如狼似虎的男人涌入乔村,却没有看见一个人影,连马厩鸡棚猪窝里面的家禽全都不见了。
“跑了?!”
官差们气势汹汹的来,结果直接中了空城计,枉费他们还在村口耀武扬威了那么久,又是射杀狗,又是烤肉,又是一边拼酒一边吹牛皮,吹嘘了无数种折磨这群狼心狗肺女人们的方法,到头来,村里一个人也没有!
师爷当场就差点呕出一口血,大手一挥:“跑得了和尚跑不了庙。老子现在把你们的庙也烧了,看你们还能够跑哪里去!来人,点火!”
到底是山匪出身,杀抢掳掠的事儿十分的驾轻就熟,不过半个时辰,整个乔村就被火焰给包围。周围的村子里有人看见,纷纷提着桶子来准备救火,师爷就趁机宣传了一番乔村女人莫须有的恶行,把一场纵火说得名正言顺理所当然,只差给大伙挂个牌子,点名是替天行道了。
乔村大小不过五十户人家,还大部分都是女人孩子,男人们常年外出走商,就这样能够犯下什么事?一个人可以犯事,一个村子的女人孩子能够做下什么样的罪行,导致官府这么大的火气,没有公告就把村子给烧了?
一时之间,别说是周边村子了,就连齐州城内也众说纷纭,猜测什么的都有。
不得不说,何玮何大人这两年的官声说是毁誉参半也不为过。这个人相当会专营,对上峰那是无所不用其极的奉承,过节过寿给上峰的送礼绝对不落人后。相比之下,他对下面的平头百姓,从当地人给他的绰号中窥见一二。何大人,俗称‘何扒皮’。
师爷带着手下人这么一番作为,百姓只会认定这是何大人又在谋人钱财,连女人孩子也不放过了。
等到流言传到曹安耳朵里的时候,心口一痛,恨不得扒了师爷的皮。
见过坑队友的,没见过这么坑的!简直要坑死他了啊!事不是他干的,黑锅却是他曹安背,冤枉不冤枉,委屈不委屈!
委屈了还没一天呢,许慈那边就反击了。
你烧了我的村子,很好!这下我师出有名了。于是,三更半夜朝天帮的寨子也红红火火照亮了半边天,一众帮众恍恍惚惚迷迷瞪瞪正准备救火,夏日里的一阵热风吹过,把无寿山那茂密的头发给活生生烧成了秃子。
男人们傻眼了!
他们的老巢没有了!
家没了,媳妇跑了,儿女了无音讯,一时之间,魁梧的汉子们欲哭无泪。
黑暗中,也不知道谁嘀咕了一句:“都是师爷的主意!”
第二次闻讯赶来的曹安,在火灰里面挖了半天,才挖出被揍得不成人形的师爷,默默叹口气:“你斗不过她们的。”
师爷眼眶通红:“我要杀了她们!”
“她们在暗你在明,人都见不到,如何算计她们?”
“引蛇出洞。”
“怎么引?”
师爷思索了一会儿:“许慈是个商人,就说我们要买她那□□怎么样?”
曹安:“你准备收了她的图纸后,再挟持她,威胁其他乔村的女人?”
师爷恨道:“天底下的女人多的是,谁会稀罕她们,我只要我的儿子。当然,等我抓到她们,我会让她们尝尝生不如死的滋味。”
曹安深深的看了师爷一眼,一时居然不知道自己是失望居多,还是恼怒居多。
他站起身来,淡漠的道:“这是你们的私人恩怨,我一个外人实在不好贸然介入。”
师爷一愣:“你什么意思?”
“顺延,你已经不再是被人唾弃的山匪了。你有名望有地位,何必再用那些卑劣手段算计一群女人,没得丢了身份。你想要回儿子,与人好好的商议就是。再不济,明媒正娶一个婆娘,生儿生女全都是你欧阳家的孩子,何必惦记一个女人的命根子。你没了儿子还可以继续生,乔村的女人没了儿子靠什么活?”曹安顿了顿,“将心比心一下吧,不管是替她们想一想,也替你身后的兄弟们想一想。”最重要的是,替我想一想!
曹安不由分说的让人把师爷抬下了山,并且请了大夫给他医治。
心力交瘁的回到自己的院子,成氏所住的厢房早已熄灯,他犹豫了一下,到底没有再回房睡觉,转道去了书房。
奇怪的是,朦胧的窗户上居然印出了一个人影,曹安端详了一会儿,坦然的打开了房门。
房内,许慈正慢悠悠的写着什么。
曹安凑过去瞧了一眼,嘴角一抽:“乔村火损报价单?”
“父债子偿,你属下干的好事,当然是你这个头目来赔偿。怎么,你准备赖账?”
曹安目光从题头一直往下,往下,再往下,一张列表足足有十二尺长都不止,折叠起来够一本《西厢记》了吧?一只鸡一两银子!这是黄金鸡?一亩地可以产出十两银子的蔬菜!你确定不是白玉翡翠雕琢而成的大白菜?还有,茅厕里的马桶也要算银子,你怎么不去抢!
“许大当家,我现在不是山匪头子了。”没那么多银子给你做冤大头。
许慈洋洋洒洒写了大半夜,终于收了笔,末了,自己重新换了一杯温茶抱在手心里细细的嗦了一口:“正因为你不再是山匪头子,所以我才会坐在这里跟你讨价还价。秦朝安,明说了吧,给了银子我们还可以继续谈,不给银子,那么,我们之后的话谈也不用谈了。”
曹安猛地一震:“你的人已经全部撤走了?”
许慈笑道:“齐州城太小了,赚不了大钱。我们乔村眼看着人口越来越多,我总得替大家重新谋一条出路不是。”
“那也没必要现在就走。”
“有的人做决定是靠屁股,我呢,喜欢靠脑袋。”许慈眼睛弯了弯,露出一个狡黠的微笑,“以前的何大人虽然爱财了点,好歹他只算计富人,所以我们这群穷苦人还能够勉力活下去,稍微努力一点也可以额活得有滋有味。现在的何大人,我可不敢保证了。”
“看看你手下的人。一个小肚鸡肠的参事,屁事不干,整天跟一群老弱妇孺斤斤计较。没有容人之量,目光短浅,只顾着计较眼前的利益得失,连累底下的兄弟们不说,还看不清形势,因私忘公。他知道你现在已近怒火喧天,差点要杀人了吗?”
曹安藏在袖中紧紧成拳的手倏地一抖。
“你再招募了其他有志之士后,也要纵容他这样拖你后腿,把所有的人都得罪彻底,然后跟你反目成仇吗?”
“你觉得无寿山的这群莽夫能够陪你夺得几分天下?”
“一届太守的任期只有短短四载,日后你准备怎么办?去哪里筹银子?哪里弄粮草?怎么搞到兵器?”
“其实,你的帝王梦只是一个白日梦,每天拿出来意·淫一下就心满意足了吧?”
许慈喝干了最后一口茶:“我说过,我没兴趣陪你玩过家家游戏。我耐心有限,我的银子也不会用来资助废物,我的脑子也不是给一群蠢货来出谋划策的。言尽于此,你保重吧。”
一叠声的质问,曹安的心神震荡,双耳发昏,眼底血红一片。明明处在盛夏之中,他却觉得手脚冰凉,胸口那一颗心脏噗通噗通越跳越快,有一种渴望以从所未有的汹涌趋势浇灌全身。
得到她。
要得到她。
用尽一切得到她!
眼看着许慈即将踏出房门,一道低哑暗沉的如同被拉扯到极致的琴弦般响起:“共享天下!”
门口的身影顿住。
曹安的双眼死死的锁定着对方的背影:“事成之后,你我共享天下,如何?”
只要你留下,只要你倾尽全力协助我,那么,我没有什么不能给!
为了那个位置,没有什么不能出卖!