大街之上,一片熙熙攘攘,人来人往好不热闹。
“小姐,要不咱们还是回去吧?”
穿着灰色小厮服的大丫鬟思烟凑近周凝霜身边,小心翼翼地轻声劝道。
周凝霜不耐烦地白了她一眼,丝毫不为所动,依旧自顾自地往前走。
她昨日从哥哥那里借来一件以前的月白色锦袍,哥哥天生体弱,身量偏瘦,前两年的衣服穿在她身上倒是刚刚好。
今儿个大清早起来,很是费力地打扮了一番,用细软的白绫布一圈圈裹住了胸前,总算是看不出什么了,才换了那身男子穿的锦袍,把头发高高束起,用一支玉簪简单固定住。
又用黛粉将细细的眉可以描粗了些,增添了几分英气,明丽的五官变得雌雄莫辨起来。
因着她肤色本来也不怎么白,这么一通打扮下来,倒是不大违和。
外人乍眼看过去,只怕要以为这是位年轻俊俏的文弱公子哥儿。
——
思烟见劝不动她,一时无计可施,只得跟着周凝霜往前走。
周凝霜走出去没多远,便停在了一座三层高的酒楼门口。
她脚步一转,正要走进去。
酒楼里头却跌跌撞撞走出来一个人来,还有两个小厮从后面追了上来。
那人本是混混沌沌的,直冲冲地就朝着周凝霜的方向撞了上来,好在思烟扶着周凝霜躲开了。
结果那人收势不及,一下子摔下去,在大门口栽了好大一个跟头。
——
周凝霜嫌弃地瞥了一眼,脚步不停,依旧往里走。
下一刻,周凝霜只觉得肩膀一痛,却是被那醉鬼给胡乱扯住了。
“你这贱民好大的胆子,撞了本王还想跑!来人,把他给我捆起来,本王要好好收拾他!”
那醉鬼从后头死死扣着她的肩膀,嘴里胡咧咧的,骂了一通不干不净的话。
分明就是这人自己撞上来的,却偏把事情栽赃到了她身上。
还对她动手动脚的,周凝霜从小到大都是被娇养着,哪里受过这样的欺负,一时又气又怒。
思烟被追上来的那两个小厮拦住了去路,只能看着那醉鬼困住了自家姑娘,却根本插不上手。
周凝霜不过是一介弱质女流,又没有学过什么武术防身,力气自然是远远比不上那醉鬼。
她伸手去掐那人禁锢在肩上的手,却被那人反手一扯,竟是将她的手握在了掌中,口中犹在胡咧咧着。
“大胆刁民……竟敢以下犯上……”
——
他话说了一半,忽然觉出些不对劲来,握着的那只手又滑又软,柔若无骨,这哪里是男人的手,分明就是姑娘家的手。
他方才冲过来,倒是没来得及瞧清这人的模样,这会儿觉出异常,仔细一打量,一双小眼睛中顿时放出光来,语气也变得轻佻起来。
“竟是本王眼花了,原来是位漂亮的小娘子。”
这一瞧就是哪家贪玩的小娘子,虽然换了男人装扮,却还是掩不住那天香国色的容貌。
哟,身上还带着香气呢。
哪有男人家身上会有这样甜的香味。
他手上的力道禁不住松了些,在那柔嫩的肌肤上贪婪地摩挲了一下。一双眼滴溜溜地上下打量着,这样身娇体软的美人儿,在床上不知该有多**。
正巧这些日子他屋里也没什么新鲜人儿玩了,这个倒是十分合他胃口,可以够他玩上一段时间了。
对待佳人,自然不能再那般粗暴,那人轻轻捏了下那柔若无骨的小手,凑近她小巧的耳边,放缓声音问道,“不知小娘子姓甚名谁,家住何方?”
——
周凝霜哪里忍受的了这般轻薄,早已气坏了,趁着这个机会迅速收回手。
见那登徒子凑过来一脸色迷迷的模样,用尽全身力气,反手一抽,狠狠地甩了一巴掌过去。
下一刻,只听“啪”地一声脆响。
那醉鬼的脸上,立刻浮现出五个红红的指印来。
还没等周凝霜再甩上一巴掌,那醉鬼已经眼睛通红,钳住了她的双手,直接将人往酒楼之中拖去。
“小二,给我来间上好的包厢!”
他本来没想那么快动手的,谁让这位小娘子敬酒不吃吃罚酒,活了这么些年,还是头一回有人胆敢朝他甩巴掌!
这小娘子性子够辣,很好,他还没试过这样儿的,想必等会儿办起事来更有滋味。
——
“王爷里面请。”
那小二虽然瞧出了些不对劲,可他只是个伺候人的,哪里胆敢冒犯这些身份尊贵的主顾,唯唯诺诺地应了.
只当没有瞧见那位俊朗小公子的挣扎和反抗,将人带到了二楼里间一处安静的包厢之处。
心中却暗暗琢磨着,没想到这位临平王居然是个荤素不忌的,如今竟然换了花样,不爱美娇娘,反而瞧上这样俊秀的少年郎了。
哎,只怪那位公子哥儿太倒霉了,怎的就被这位王爷瞧上了。
——
“小姐……小姐……”
思烟惊慌地看着那醉鬼周凝霜拖走,一时急的不知道该如何是好。那两个小厮拦住她,根本不让她进酒楼。
还说什么跟了他家主子,是这位小娘子的福分。
思烟慌乱地喊了两声,方才她听那醉鬼胡言乱语中,自称本王,隐约猜出来,这只怕是那位京城中有名的荒=淫无度的临平王。
这临平王是皇帝的亲侄儿,最喜的就是这等欺男霸女之事,听说他府里姬妾多不胜数,其中有不少都是从民间劫掠而来的。平民百姓哪里惹得起,只能忍气吞声。
思烟犹犹豫豫地,不敢胡乱爆出名字来,害怕坏了姑娘的名声。要是万一最后没事,她现在乱嚷嚷出来了,没事也变有事了。
如今眼看着婚事都要定下来了,要是出了这种事儿,小姐以后还怎么嫁人。
——
思烟急得眼泪汪汪,那两个小厮拦着,她根本没办法,可要是回去搬救兵,等她回来只怕黄花菜都凉了。
思烟不知道该如何是好,却见有人朝着酒楼这边走了过来,身影有些熟悉。
她眸光一亮,也不再和那两个小厮纠缠,直接冲到了那人身边,压低了声音,焦急地求道,“李公子,我们家姑娘刚刚被人强行拉进酒楼了,怕是要有危险,求您快去救救她。”
“你是?”
李弘停下脚步,看了她一眼,有些奇怪的问道。
他的记性不算太好,一时倒认不出来这人是谁,似乎并不曾见过?
思烟忙解释道,“李公子上次来威远侯府的时候,奴婢曾见过您一次,我们家姑娘姓周。”
威远侯府之中,姓周的姑娘,也只有一个了。
李弘的心一下子提了起来。
他今日会来酒楼,本是因为收到了一封私下传来的信,有人约他在酒楼见面,说有重要的事情同他商议。
那人并未透露姓名,李弘其实一开始只以为是谁的恶作剧,并没打算过来。
然而一早起来,却莫名有些心神不宁,不知不觉就走到了这里。
现在他却暗自庆幸,还好他来了,不然,周姑娘出事了他都不知道。
见思烟这般着急模样,周姑娘此时必然是处境危险,李弘正要进酒楼,却被拦住了。
那两个小厮挡住了他的去路,竟然还都是练家子。
好在李弘自小学武身手不错,迅速撂倒两人,朝着酒楼里冲了进去。
——
终于找到那间房的时候,李弘一掌拍开门,还未走近,便听到了瓷器碎裂的声响。
接着,是重物砸在地上的沉闷声音。
青石地面上,碎裂的瓷片四溅,沾着鲜红的血渍。
李弘呼吸顿时滞了滞,心跳陡然停了一瞬。
待得看见躺在地上的那人又胖又高,并非他所要找的人,这才稍微松了口气。
可下一刻,当看到那人的模样时,他怔忪了一下,暗暗捏紧了手心。
——
周凝霜脸色苍白地站在旁边,握着青花瓷瓶仅剩的一小截细长瓶口,手指犹在发颤。
地上的人一动不动,他脑后的血液却是越来越多,将那一块地面都染红了。
她目光恍惚地盯着地上,连李弘走近都没有发现。
“周姑娘……”
李弘唤了一声,将她手上的瓷片拿下来。
周凝霜手中一空,待瞧见面前的人,只觉得如在梦中一般。
眼圈一红,眼泪落了下来。
她刚刚经历了那么一遭,心中又惧又怕,竟是一时间有些神志不清,分不清是前一世还是这一世。
害怕地扑进李弘怀中,大声地哭了出来。
“阿弘,我杀人了……杀人了……怎么办……”
李弘有些错愕,完全没想到她会这样扑到自己怀里,就好像她很熟悉很依赖他一样。
而且,她刚刚怎么会叫自己阿弘。明明她应该连自己的名字都不知道。
大概是她情绪太激动认不清人,可能她身边有个叫阿红的侍女吧。
李弘有些紧张地拍了拍她的背,笨嘴拙舌地保证道,“不会有事的。”
他不会让她有事的。
——
思烟追不上李弘的步子,落下了好大一截,等到赶过来的时候,那位李大公子已经把周凝霜送了出来,倒没有瞧见先前那个醉鬼的影子。
她心中暗暗有些忐忑,那人极有可能是临平王,难道李大公子直接将人撂倒了?坏了,要是真打了王爷,李大公子该不会因为这事儿惹上什么麻烦吧?
可她这会儿也没有心思去探究这事儿了,因为姑娘的脸色惨白惨白的,虽然看上去没受什么罪,整个人精神却很不好,恍恍惚惚失魂落魄的模样。
“带你们小姐回去吧,让她好好休息。”
“是。”思烟忙点头应道。
——
荔香苑中,回廊下站着几个小丫头,围在一处絮絮叨叨说着话儿。
其中一个唉声叹气道,
“听说,李大公子今早已经认罪了,可怜咱们小姐,好好的夫婿就这么没了。”
“其实那位临平王本来就不是什么好人,强抢民女荒=淫无度,以前就听说有姑娘家被他欺负了,无处伸冤,最后投河自尽了,李大公子这分明是替天行道……”
一个丫鬟愤愤不平地道,因着情绪激动了些,声音稍微大了点。
“嘘……”另一个年级长些的丫鬟拧了一把她的胳膊,提醒她小声点。
小姐这几天心情不好呢,肯定是因为李大公子的事儿烦心。本来好好的一桩婚事,现在李大公子犯下了这种杀人重罪,婚约自然是告吹了。
——
已经认罪了……
外面的声音传了进来,周凝霜握着绣花针的手指一颤,细细的针刺进了指尖,渗出一点儿血来,让她又想起那天的情景,触目都是红色。
那个恶=心的临平王躺在血泊里一动不动。
那时候,她还以为自己要一命还一命了。
她根本没想到,李弘会毫不犹豫替她背下这个黑锅。
那天他明知道那人是临平王,还是将她推出门。
——
她曾经百般轻蔑嫌弃的人,现在却愿意为了她,背下杀人的罪名。
其实他死了,她自然就不用嫁给他了。她自然有机会继续谋划属于自己的荣华富贵。
说起来,这倒是误打误撞成全了她的心愿。
可她现在,似乎一点儿也不觉得高兴。
——
周凝霜咬着牙,重重地摇了摇头。
不不不,这件事是他自愿的,关她什么事。
她根本没说要让他顶罪。
是他自己犯傻……
她极力地否认着,仿佛这样,心中的那点儿愧疚就能消失一样。
——
“活了……小姐,临平王又活过来了!”
思烟匆匆忙忙地跑进来,一张脸上又哭又笑的。
这件事的来龙去脉她最清楚。
要不是为了姑娘,李大公子根本不会伤人。想必当时只是一时失手,偏偏竟是杀了人,还要赔上性命。
想必姑娘心中也很不安,这两天都不怎么说话,只缩在屋子里,连门都不出,整日整日地对着那绣棚子发呆。
——
“你说什么?”
周凝霜顿时扔了手中的东西,转过头来,不敢置信地看着她。
临平王……不是已经死了吗?
什么叫做又活过来了?
她只怀疑是自己幻听了。
思烟抹了一把眼角的泪水,激动地给她解释。
本来今儿个是临平王下葬的日子,葬礼都准备的差不多了,只等着到了时辰,就将临平王送进棺材之中,好好安葬了。
谁知道,昨儿个晚上陡降暴雨,正电闪雷鸣的时候,灵床上没了气脸色青白的临平王忽然眼睛一睁,直愣愣地坐起身来,把那守灵的仆人吓了个半死。
竟是死而复生了。
人都死了三天了,居然又醒过来了。
这种稀奇事儿,还是头一遭听说。
因此,今儿个一大早,这件事街头巷尾就传遍了,大家本来是不信的,可今日临平王的葬礼忽然取消了,若不是活过来,又怎么会取消,这事儿哪里还会有假。
思烟也是从曾婆子那儿听来的,听说临平王没死成,当下就激动坏了。
临平王既然没死,那李公子自然算不上犯了杀人之罪。
就算被判伤人,也不过就是受些皮肉之苦罢了,不用一命抵一命。
一得知这个消息,她就赶紧过来给小姐报喜了。
——
周凝霜也不知为什么,听到这个消息,竟是松了一大口气。或许是因为,这样她就不用欠那个傻子的人情了。
她紧绷的脸色刚刚好看了些,可细细琢磨了一下思烟刚才的话,忽然想到什么,心中一寒。
临平王都已经死了三天了,居然又活过来了。
这活过来的,真的是临平王本人吗?
会不会,是被什么阴魂附了身?
她连重生这样闻所未闻的诡异事儿都经历了,那借尸还魂,恐怕也算不得稀奇了。
一想到现在占据着那位临平王壳子的,可能是个孤魂野鬼,周凝霜就忍不住哆嗦了一下,只觉得周围都凉飕飕的。
——
院子里,齐楚楚眯着眼靠在躺椅上,揉了揉酸痛的腰,又是一晚上没睡好。
玉书把手里的茶盏递过去,也在跟她讲这件稀奇事儿。
“那临平王可真是命大,明明都没气儿了,居然躺了三天又醒了过来。”
“好在是进棺材之前醒过来了,要不然,这要是棺材一封口,就是醒了也出不来了。”
齐楚楚接了茶,吹了吹茶面上的浮沫。
之前见过两面,那位李公子是个品性良善的,出手伤人必然是事出有因。
听说李弘还是三代单传,这回临平王死而复生,李弘总算不必以命抵罪,不至于让他们家绝了后,也算是老天有眼吧。
这几日过去请安的时候,老夫人也着急的很,眼看着亲事都订了,偏这个时候李弘出了事儿,老夫人整夜睡不好,瞧着都憔悴了不少。
这会儿应当能松一口气了。
齐楚楚困得厉害,听玉书说了一回,也就将这事儿抛在脑后了。
毕竟,那位临平王是死是活,跟她也没什么关系。
——
严青这天回来的有点晚。
齐楚楚这几日都没睡好,一直打呵欠,就先歇息了。
迷迷糊糊睡了一觉,便感觉有个热乎乎的身体从背后贴了上来,长臂一伸,将她连着被子一齐抱住了。
“回来了?用过晚饭了没有?”
齐楚楚费力地睁开眼,声音都有些恍恍惚惚。
她撑着手肘要起来唤人传饭,却被严青一手按住了。
“没事,用过了。”
严青蹭了蹭她柔顺的发顶,呼吸间都是她发间清香,并不浓烈,很好闻。
“腰还酸吗?”
修长的大手隔着被子,力道轻柔地替她揉了揉腰。
“唔……还有点。”
腰间是敏=感点,虽然隔着被子,齐楚楚还是被他弄得有些痒,往后缩了缩身子,整个人都贴在了他怀中。
严青将人抱的更紧了,唇贴着她的耳边,含住了她的耳垂,慢慢地舔吻着,呼吸有些烫。
齐楚楚心跳快了些,身子颤了一下,意识瞬间清醒了许多,声音很轻地询问道,“今天不做那个……行不行?”
她实在有点受不住了。
说完之后,还没等到严青回答,她脸已经热的像要烧起来,红彤彤的。
不知道是不是因为他常年习武,精力太好了。
虽然那事并不讨厌,也不像开始那样疼了,除开先前犯浑那几次,严青一直很照顾她的感受,她越来越能能领略到其中的妙处了。
只是她身体可没严青那么好,再这么下去,腰都要废了。
齐楚楚本来还有点担心他不肯,却听得严青笑了一声,很是爽快地应下了,还亲了亲她的脸。
“过几天要举行秋猎,要不要跟我一起去?”
齐楚楚眼睛亮了亮,困意都消散了许多,“我可以去吗?”
“自然可以。”这秋猎虽说主要是男人参与,可有不少官员也会带女眷参加。
“那我能不能骑马?”想起上次骑马,齐楚楚有些意动,在他怀中转过身,一双眼期待地看着他。
“要是你想学……我可以教你。”
齐楚楚弯了弯眼睛,忽然凑近了些,主动亲上他的唇,以示谢意。
严青怎么会放过这个机会,趁势含住她的,好一番啃噬=舔=弄,直弄得她喘息不匀了,才将那嫣红水亮的唇放开了。
齐楚楚脸贴在他胸前,平复着气息,回忆上次骑马的事儿,忽然想起一件事儿来,瞪了他一眼,不满地问道。
“上次教我骑马,你隔那么远做什么?”
要说是严青不喜欢靠近她,明明现在连更亲密的事都能做。
那时候她不过是碰了一下他的额头,他脸色就难看的很,她怎么都想不通。
严青忽然勾起唇角笑了,语气很是意味深长,“下次骑马你就知道了。”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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