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原来何老是何淮大将军之后,晚辈失敬了。”王征连忙起身抱拳。
何忠摆了摆手,言道:“往事而已,过眼浮云,即便我之先祖英雄盖世,事过数百年,我等岂不也沦为了马贩之徒。”
话到后面,何忠的脸上流露出一丝苦涩。
眼见此状,王征却是没有再说什么。
本来何氏一族作为民族英雄之后,应是荣耀、尊贵至极,然而历史的发展却是总也不会那么简单。
何淮在汉阴之战之后,一时风头无两,百姓们逢见便跪伏直呼“大将军万岁”,场面颇为宏大,一经渲染之下,何淮的声望在当时大良朝内部达到了顶峰,渐渐的有了一些功高盖主之嫌。
照着历史发展的诡计,一个人有功无错,但什么时候功高盖主了,那基本上代表着他的死期到了。
陈济作为一代雄主,其手段必是无比狠辣,自也不会允许有人威胁他的帝位。
果不其然,汉阴之战结束一年之后,何淮就被陈济派到西北边境巡视,巡视途中遭遇了“戎狄人”的暗杀,英雄陨落。
为此,陈济还曾大发雷霆,再一次出兵狠狠地教训了戎狄人一番。
而至于陈济的后世子孙则也被陈济派到阴州,远离朝堂,替大良驻守边境,随着时间变迁,何氏族人也慢慢淡出了百姓们的视线。
没了何淮,何氏的影响力大减,其命运如何,寻常百姓家也是了解甚少。
据何忠口中说言,何氏家道中落是因为遭到了奸臣所害,但实际情况如何,却可能并不是那么简单的。
据王征的猜测,这很可能就是陈济暗中下的手。
何淮当职大司马十余年,虽然身死,但其在军中的门生故吏必然人数众多,这是一股很可怕的力量,而何氏因为何淮的关系,对这股力量依旧有着非同小可的影响力。
站在陈济的角度上,没了何淮的何氏对他来说,照样也是一个不小的威胁。
帝王之心素来高深莫测,若说这一切真的是陈济做的,可信度却也不低。
当然,这仅仅是王征的猜测,具体事实怎样,史书上没有记载,现如今也已无从查证,也或许这何氏族人真的就是被一奸臣所害,与陈济并无关联也说不定。
不过无论怎样,何氏作为民族英雄之后,如今落得如此下场,也着实让人觉得心寒。
昔日何氏一族领命驻守阴州、抗击戎狄,时经两百余年,即便是家中落魄,却是依然没有离去。时至何忠这一辈,区区一马贩之徒,却依旧保持着严格的家风传统,举止言行间,尽是对戎狄的愤恨,可见何氏一族这两百余年,一直都未曾忘记过自己的职责。
这份亘久不变的忠诚,着实让人肃然起敬。
或许这何氏族人从来都没有怀疑过陈姓之人吧,王征猜测一声,心底里不由得透出一股悲凉之意。
抬眼望着满头白发的何忠,王征有些动容的出口道:“何老,您和您的祖辈都是可歌可泣的英雄。”
“英雄又怎样。”何忠脸上挂满了黯然之色:“想我堂堂何氏,如今遭此下场,家道沦落尚且不算,但血脉凋零却是令我等难以接受,时到今日,我何氏一族却只剩下了我与素娘祖孙二人,素娘还是一女娃……”
何忠痛心疾首的摇了摇头:“唉~,怪只怪素娘之父当日非要远走行商,行进途中遭遇戎狄人劫掠,最终他们夫妻二人具皆惨死于戎狄人之手。”
“戎狄之人与我大良子民不共戴天,我之遭遇与何老相同,也是深有体会,不过逝者已逝,无法挽回,何老还是节哀顺变的好。”王征劝慰道。
何忠摇了摇头,语道:“你倒还好,身为男儿身,却还能延续香火,而我何氏后人如今只剩一女娃,血脉断裂,我和素娘之父实为千古罪人,待我百年之后,也再无颜面去面见列祖列宗啊。”
何忠说话当刻,目光透出窗户看着正在伙房内忙活的何素娘,双目闪动,透出浓浓的不甘之色。
见状,王征却也是不好说什么了。
古代人向来将香火传承当做第一头等大事,重男轻女虽是封建思想,但在此时人民心中却是根深蒂固,绝非一人在一朝一夕内就能改变的了的。
何忠所言也是实情,如今,何氏一组只剩下何忠和何素娘二人,何忠年当花甲,自是无法再生子嗣,而何素娘女儿之身,却也是难以延续香火。毕竟在古代,几乎不存在倒插门这种概念。
“若素娘也是一男儿身,该是多好。”何忠摇头一声,语中净是伤感之意。
王征闻言也不禁抬头看了看正在伙房内忙碌的何素娘,心中也是一阵感慨。
他明白,这种事对何忠来言是十分难以接受的,不过不接受又能如何,事实如此,还能有什么办法将何素娘变成男孩子不行,这是古代,可没有变性手术(咳咳,好像扯得有点远了)。
不过何忠难过归难过,这也并不妨碍他对何素娘的疼爱,毕竟何素娘如今也算是他唯一的亲人了,
从此前的一些细节上,王征看的出来,何忠对何素娘的管教虽然严厉,但其眉宇之间也还是透出了浓浓的疼爱之意。
“何老,过往之事就莫要再提了,活在当下,当是及时行乐才对。”王征再次劝慰道。
“哦?”何忠听到王征的话,脸露诧异之色。
“活在当下,及时行乐?”何忠喃道一声:“这我倒是头回听闻,活在当下,及时行乐,好意境啊。”何忠一边喃口一边点头道。
王征见到何忠的注意力转移,微微一笑,刚要开口说些什么,以求再次调节一下气氛,然而眼睛余光瞟到一处,却是让他蓦地止住了话头。
“何老,好像有人来了。”王征望着窗外,对着何忠说道。
“哦?”
何忠闻言,忙扭头看去。
目光所到之处,看到有着七八名身穿燕王军甲衣的士兵从院门处,走了进来。
看到此状,何忠的脸色猛地变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