皇后落水受惊,导致小产。皇帝龙颜大怒,将陈贵妃以谋害皇嗣、以下犯上之罪收押宗人府。
夜已深。燕重锦靠在墙壁上,望着铁栏窗外的碧月,眸光沉郁。
当得知楼馥云袖中只有化妆用的玻璃镜时,他就知道自己输了。
什么踏青?什么暴雨梨花针?都是人家一步步下好的套子!自己却愚蠢地踏了进去,让所有辩解都成了梁焓眼里的笑话。
虽说是被陷害,但他并不指望对方原谅自己。无论有意无意,也没人能谅解杀害亲骨肉的凶手。更何况,击伤皇后,害死皇子,这两条罪名就足以判极刑,梁焓不可能徇私。
事到如今,他只求对方不要起疑,不要认为自己真的因妒生恨对龙嗣下手。也希望那人认清楼馥云的真面目,免得以后也被算计。把那样的女人留在身边,太危险了。
牢门外响起一阵簌簌的脚步声,有快有慢,还有一个节奏最为熟悉。
梁焓站定在幽冷的铁监外,摆手挥退了一干狱卒。
燕重锦抬起头,望着对方淡漠的目光,不由轻叹。
当年陈鸢也是坐在这里,皇帝深夜探监。那时自己还站在牢外,扶着尚且体弱的梁焓。
这一世,他代替那个女人入宫,做了同样得宠的陈贵妃,也落得了同样的下场。
命运真是奇怪的东西。
“罪臣叩见陛下。
“平身。”梁焓深吸口气,问道,“你是不是还要坚持之前的证词?”
“罪臣所言句句属实,撒谎的是皇后。我绝没有谋害皇子之心,只是出于防卫,下意识出了一掌。”还只用了三成功力,否则楼馥云哪有命在?
“可楼馥云身上连根绣花针都没有,你所谓的暴雨梨花针,只会让宗令当做狡辩之词!”梁焓无奈地道,“就算我信你,天下人能信吗?堂堂皇后在大庭广众之下拿暗器袭击贵妃,她是白痴吗?”
“她那面镜子就是伪装,让我错以为袖子里藏了暴雨梨花针。先前我坠马暴露身份,也是被镜子迷花了眼。”燕重锦急忙解释道,“楼后从一开始就用计接近我,再借机除掉我。”
“你就不觉得自己逻辑不通吗?”梁焓眉头绞了起来,“皇后靠坠马揭露你身份?那她从何得知你是男人?如果她早知道,有的是办法将你赶出宫,岂会一直容忍到今日?”
“燕重锦,你知不知道子嗣对皇后有多重要?太医说她已经不可能再生育了。楼馥云牺牲自己的孩子,毁掉自己一辈子,就为了栽赃你?可能吗?!”连武则天都知道用女儿做文章,楼馥云是脑子进屎不成?为了整一个男妃搞死自己的儿子?
燕重锦也明白这其中有说不通的地方,只好劝道:“陛下,你相信我。楼后城府极深,心机叵测,千万要小心她!”
“够了!”梁焓忍不住火大,“皇后现在还躺着床上,小产加内伤,要了她半条命。就这样,她也没说过你的不是,反而处处替你开解!可你在做什么?非但没有半分忏悔,还在这里推诿构陷!”他来这里,一为查清事实,二为观察燕重锦的态度,可对方实在太令人失望了!
燕重锦脸色一白,沉默了许久,终于开口:“所以你还是不信我?”
“朕也想信你,可你总得给朕一个说得过去的理由!否则这证词交上去,谁看了都是笑话,朕没法保你!”
“陛下...不用费尽心机地保我。”燕重锦苦笑道,“小皇子被我所害,这是事实,免不了死罪。”
梁焓胸口猛地一阵窒息。
他对楼馥云没有感情,但还是很期待自己第一个孩子出生的,甚至已经开始琢磨孩子叫什么名字了。可当看到那个已经成型的死婴时,他心都要碎了。
明明还有几个月,自己就能做父亲了。那个小生命,将是他在这个世界唯一的直系血脉。梁焓从没想过,这一切会被自己的挚爱毁掉。那种感觉就像被最信赖的人从背后插了把刀,痛入骨髓,却不忍反击。
哪怕燕重锦说自己是一时冲动,甚至是开玩笑,他都能原谅。可对方从头到尾都在推卸责任,一直在指责皇后陷害,呈上来的口供却百般漏洞,仿佛在侮辱所有人的智商。
梁焓头痛无比。朝臣和宗室无数双眼睛盯着,连落井下石的兴趣都没有,皆像看猴戏一样看着陈贵妃自导自演一场闹剧。身为皇帝,身为一个失去爱子的父亲,他都不知道该怎么替对方开脱!
“罪臣身死事小,社稷安危至重。”燕重锦叩首在地,“求皇上远离皇后,那个女人绝不可信!留她在君侧,陛下早晚会后悔!”
又来了!这人非要拖皇后一起下水是吧?
梁焓怒不可遏地道:“楼馥云是有诸多不好,朕也没信任过她。可不管怎样,她至少给朕孕育了一个孩子,而你杀了他!燕重锦,你太可怕了。朕该远离的,不该轻信的,其实是你!朕最后悔的就是让你入宫!”
燕重锦面如死灰地闭上眼,终于心冷。
看着久久跪伏在牢中的身影,梁焓忽然后悔口不择言。
相识二十多年,燕重锦的人品不会有问题,自己当真......气糊涂了。
“怎么不说话?是觉得朕冤枉你了?反正宗令不会为难你,若还坚持原...”
“陛下没冤枉我。”燕重锦开口打断道,“我招。”
梁焓登时错愕。
“我看皇后不顺眼很久了,也嫉妒女人能生孩子。所以她一讽刺我就想杀了她,让那个贱货连带她引以为豪的龙种一起,下黄泉!”
“你...?!”梁焓震惊地望着他,一句话也说不出口。
“皇上很惊讶?没看出我这张人皮下的黑心是吧?”对方站起身,冷笑道,“可见面的第一天我就告诉你了,燕重锦是小人,不是君子。”
梁焓倒退一步,脸色惨白地摇着头:“朕不信,不可能......”
燕重锦负手立在昏暗里,眸光犀利得仿佛能透视人心。
“如果你真的不信,为何会惧怕地退后?”
多可笑啊。说了一百遍实话,这人不信。说了一遍谎言,对方就当真了。
“陛下不就想要一个合理的解释么?”燕重锦仰面往草垛上一躺,疲倦地合上眼,“现在罪臣已经给了,你可以给天下人一个交代,也可以给皇后和皇子一个交代了。”
妈的,这混账做错事还这么猖狂?!梁焓面冷如冰:“你是不是真以为朕不敢杀你?!”
“陛下怎会不敢?”燕重锦声音平静,“又不是没杀过。”
莫名之余,梁焓堵在心口的怒火再也压不住了。
“来人!赐药!”
狱卒将牢门打开,夏荣躬着身,捧着托盘走进来,将一枚红色的小瓶搁置在燕重锦身前。
“陈贵妃善妒成性,以下犯上,谋害皇子,死罪难逃。吾皇仁义,念在往日的情分上,赐你一个全尸。陈雁,谢恩吧。”
冰凉的瓷瓶捏在手里,借着月光,映出一双了无神采的眉目。
燕重锦忽然羡慕起前世。
同样是枉死,他更希望死在南荒的烈火里,死在马革裹尸的战场上,起码落个光明磊落、为国捐躯。而不是像现在这样,背负着一个被诬陷的罪名,以一届废妃的身份,自尽在阴暗的牢狱中。
可他没有重来一次的机会了。
自从抛弃属于燕重锦的一切,断了自己所有的退路,把一切托付到梁焓手里,他就该料到为人宰割的一日。
父亲、祖父、鞑琮沾玉......多少人预见到了这一天,所以才会劝阻自己,不要做男宠、不要入宫为妃、不要以色侍君......
可惜,那时的燕重锦太自负。他以前从没未爱过,所以这一世盲目地坚信爱情的力量。他以为梁焓和那些帝王不一样,对方无论到何时都会信任自己。
谁知,刚过两年,梦就醒了。
“谢主隆恩。”燕重锦磕了个头,权当还了以往所有的恩义。
见他拧开瓶盖也没有要留遗言的意思,梁焓忍不住咬牙:“你还有什么要交代的?或者未了的心愿,都可以说。”
“请陛下转告燕家,我是病死的,免得引起什么不必要的冲突。”燕重锦仰头喝下毒|药,口中的苦涩瞬间蔓延到心口。两位父亲的生养之恩,他只能来世再报了。
“燕重锦!”梁焓攥紧冰冷的铁栏,满眼血丝,“你将死之际,和朕就没有一句可说的吗?!”到了这个份上,这人对皇后,对皇子,对自己都没有半分悔意吗?
“有啊。”对方眸光闪动地望过来,眼神似解脱,又像难过。
“梁焓,若还有来世,我不想再见到你。”
啪。红色的空瓶坠在地上,滚了两滚。残留的药液顺着颈口淌出来,一滴、两滴......像含在眼眶里未能流出的泪。
梁焓仿佛整个人都被抽干了力气,靠在铁栅前大口大口地喘气,身心俱疲。
夏荣观察了一阵,低声道:“万岁爷,药效起了,是不是......?”
“送走。”梁焓厌倦地摆了摆手,“他不想见朕,朕也不想再见他。”
对方硬杠到死都不肯低头,可见却有隐情。但又能怎样呢?必须有人为皇子的死负责,陈妃不抵命,他堵不住天下悠悠众口。
最后看了眼在月光下安睡的人,梁焓苍凉一笑,转身离开。
.......
从安国公府醒来,听到陈贵妃下葬的消息,燕重锦哭笑不得。
居然被那小子摆了一道。
梁焓杀了陈雁,让他做回燕重锦,让一切都回到了原点。两人从此再无情义,只剩君臣,甚而陌路。
燕重锦长长舒了口气。保持距离,这样也不错。
就当先前的二十年,是自己做了一场春秋大梦吧。君就是君,臣就是臣。早点清醒,对彼此都好。
国公是无实职的头衔,燕重锦早已致仕,一直对外称病,所以醒后便赋闲在家。皇帝没有再启用的意思,他也乐得轻松。平日里练练武,喝喝茶,做只蛋糕吃吃,一天的时间就打发过去了。
偶尔有旧部来访,比如稽正志。燕重锦就和他下下棋,在剑术上指点两招,听对方闲侃街头巷里的轶事。
这一日,管家来报,九门四营提督登门拜访。
听闻安国公病愈,河小山拎着礼找上门来。
其实驸马爷也是有事相求。京畿四营的兵痞子都是燕重锦收拾伏贴的。河小山资历浅,又没有某人心黑手辣的手段,凭着裙带关系身居高位,在军营里难以服众。
所以他特来向老上司请教,实在不行就请老将出山。安国公在军中威望极高,随便一露脸,四营里的狗都要吓尿,震慑那群不服管的刺儿头是绰绰有余。
燕重锦心里明白,梁焓已经开始着手削除燕字军了。稽正志也同他抱怨过,军中高层将领调动频繁,他们的旧部几乎都被打散了。
“如果我替你出面,大家服的还是我,认得还是燕字帅旗。”燕重锦道,“此事你得自己解决,我已经卸甲交还兵权,不宜出面。”
河小山谈不上聪明,却也明白此事太过敏感,由安国公出面不妥,便专心请教治军之术。燕重锦也没藏私,一招一招地教对方。他两世戎马,经验丰富,让河提督在短时间里受益匪浅。
一来二去,走动的次数多了,两人便熟络起来。
河小山年纪轻,心里藏不住事,有时也和他聊私事,抱怨几句家长里短。
“穆兰有孕之后,就开始疑神疑鬼,连我去军营都要盯梢。”河小山苦笑道,“国公你说我能做什么?她是金枝玉叶,皇上的亲妹妹,我敢做什么啊?”
燕重锦表示同情:“做驸马哪是容易的事?家家有本难念的经啊。”
“还是国公这样好,一个人自在。”河小山欣羡地道。
燕重锦涩然一笑。
他没有家,没有恋人,没有牵挂,也就没有那么多心烦的琐事。一个人守着偌大的国公府,独立黄昏,孤枕而眠,的确自在。
两人正下着棋,稽正志那小子又来了,远远打招呼道:“大帅!”
他喊惯了这个称呼,便一直没改,走近了才发现河小山也在,不禁讪讪行了个军礼。
稽正志是燕字军的老人,一直不服河小山做提督。燕重锦也知道两人关系僵硬,避轻就重地遮了过去:“你小子又来蹭蛋糕吃了?”
“那不能!”稽正志笑呵呵道,“今日是末将生辰,想请国公...和提督大人一同去吃酒,不知道二位肯不肯赏脸?”
河小山原本不想去,稽正志也不乐意对方露面。燕重锦却琢磨着将帅不和不是好事,想帮两人调和一下关系,就丛恿了几句。
最后的结果是三人一块出门,等到了地方,才发现某人把筵席设在了东都最大的勾栏欢场——百香馆。
河小山当即打了退堂鼓:“国公,要不......你们进去吧。”
因着隐疾的缘故,燕重锦也不乐意闻青楼里的脂粉味。
他方要开口,便见稽正志阴阳怪气地对河小山一笑:“末将明白,公主管得严,驸马爷先回家也好。”
男人的面子比天大,哪个也不乐意被说成妻管严。河小山当即起了逆反心理,冷声回道:“和公主有什么关系?”
“哦,没关系就好。”稽正志装模作样地道,“末将安排了十二金钗作陪,怕公主知道了不高兴。呵呵,大人不怕就好。”
此言一出,河小山更不能走了,当下扬言不醉不归。
燕重锦心道这孩子真经不得激,只好服了枚小青丸,同两人一起进了百香馆。
稽正志在燕字军中面子广,又是个风流痞子,寿宴一向过得放纵。这次请了五个燕字军旧部的将领,全是燕重锦的熟面孔,连邱泽都在。
一群粗老爷们进了妓院还能正经吃饭?早就左拥右抱香玉满怀,没一会儿就醉翁之意不在酒,开始对膝上的金钗们上下其手。房中溢满了淫言媟语,酒色之气,一时显得有些淫|乱。
既是稽正志的酒宴,燕重锦也不好扫别人的兴,只能睁一眼闭一眼。再说都致仕了,这种事儿也不归自己管。
他身边也有两个斟酒布菜的美人。然而燕重锦一直戴着面具,也没吃几口菜,只浅酌了几杯。始终坐得端端正正,手也放得规规矩矩,身上散发着拒人千里的寒气,让两个妓子半点不敢亵渎,只能和花瓶一样干巴巴地侍立在侧。
稽正志不敢灌燕重锦,但对某位年轻的上司就不同了。见河小山有些放不开,被女人喂杯酒就面红耳赤,不由起了戏弄的心思,带着一群老兵痞起哄敬酒。
河小山酒量尚佳,但也架不住一群人轮流灌,没几巡就喝得两眼发直。燕重锦有意替他挡了几杯,才让老油条们有所收敛。
众人酒兴正酣,房门突然被人一把推开。
一见穆兰公主挺着大肚子,怒气冲冲地出现在门口,河小山吓得一屁股坐在地上。
“哥,你看!”穆兰从身侧拽出一个男人,梨花带雨地哭道,“这王八蛋就趁我怀孕的时候出来喝花酒!你可得替我做主!”
看到梁焓罩满寒霜的面孔,所有人瞬间酒醒,脑海里只浮现出两个字:完蛋。
一群衣衫不整的将领匆忙推开怀里的美色,稀里哗啦跪了满地。
梁焓是被皇妹拉出宫抓奸的,没想到会抓着一大群聚众押妓的官员,更没想到燕重锦也在其中!
一个月不见,他闷在宫里已经快抑郁了,这小子反倒本事见长,都会开淫|乱party了?!
“按大淳律法,官员押妓聚众淫|乱,该当何罪不需朕多说。有官职的,自己去五军都督府领罚,没有的留下。”
“臣等谢主隆恩!”几个军官连带妓|女都惊慌失措地滚了出去,河小山也被穆兰拎着耳朵拽走,房中只剩燕重锦还跪着。
梁焓跨进门槛,闻见满屋的酒气和脂粉味就觉得反胃,心中愈加不快。
“安国公平身吧,你无官职在身,不必请罪。”
“谢皇上恩典。”燕重锦缓缓站了起来。
梁焓走到窗边,将朱色的菱窗打开,让清爽的风灌进来,胸中的郁气才消散了些。
“一月未见,你过得挺好。”他讥讽地一笑,“比朕舒服多了。”
燕重锦动了动唇,有心解释,最后却只无力地一叹:“陛下清减了些,该好生保重龙体。”
梁焓冷哼一声,回过头道:“朕是得保重,馥云过阵子准备选秀,没个好身体,怎么应付得了佳丽三千?”
“那微臣恭喜陛下了。”
瞅着这人不为所动的样子,梁焓火气更胜,讽刺道:“国公年纪也不小了,打算何时娶妻纳妾?用不用朕赐你几个?保证比这百香馆的漂亮。”
“谢陛下关心,微臣不打算成亲。”燕重锦声音平淡,“一个人挺好。”
“哟,单身主义。只打炮不谈情,只嫖|娼不包养是吧?”梁焓笑道,“青楼女人脏,小心得病。”
燕重锦不想继续这种幼稚的耍嘴游戏,俯首道:“陛下恕罪,微臣身体不适,先行告退了。”这话不是假的,他体内一直涌动着一股燥热,也不知道是不是那帮妓子在酒里下料了。
“站住。”梁焓只当这人心虚想逃,一把攥住对方的袖子,“燕重锦,你胆子越来越大了,朕准许你告退了吗?”
“微臣的确身有不适,你...你放手!”
某人握着他身下的坚|挺,冷笑道:“是这里不适吧?当真没看出来,国公对妓|女的兴致也这么高。”
燕重锦喘息骤然加重,面具后的潭眸变得血红:“皇上到底想做什么?你我已经一刀两断了,就算微臣来这里寻欢作乐,也和陛下无关!”
梁焓脸色骤然惨白。
虽然心里早知道,两人已经回不去了。可被对方这么清晰明白地说出来,他还是有些难以接受。这个人,他爱了将近十二年,现在也还爱着,说没关系就没关系了?
望着对方撇开的脸,梁焓终于死心地松了手。
燕重锦说过不愿相见,又何苦上赶着惹人厌烦?再者说,这个男人害死了自己的孩子,是一个至死都不肯认错的凶手,他不能再这么犯贱下去!
“是朕打搅了。”梁焓眼神空洞地走了出去,头也不回地道,“国公好好玩。”
作者有话要说:他跨出房门,对等候在外的夏荣露出一个苍白的笑容。
“夏荣,这附近可有小倌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