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摇曳的烛光在昏暗的地下室里或明或灭,把地面的血色图阵照得时隐时现。被缚绑在炬柱上的烛光妖精似乎忍受不了这个地方,纷纷拖着灯芯要向外面飞。
小比比特被捉到这里后,忍不住呕吐了好几回。围住图阵的人们却表现得很自然,他们毫不介意腥臭刺鼻的气味,也不介意腐烂的祭品。此处的肮脏似乎和他们无关,他们的眼里只有插在图阵中的图腾柱。
图腾柱上画了一个头生长角、背生蝠翼的漆黑人像。众人朝图腾柱跪拜,虔诚地念诵祷言,祈求力量或财富。祈祷过后,他们呼唤一声神名,以便让祷言受到神的垂听。“由努巴”,他们念的是这个神名,这不是那位到处发展信徒的新神吗?
好奇的心战胜了恐惧的心,小比比特眨着大眼睛观察图腾柱上的“由努巴”,看看这位把圣灵教廷搅得乱成一团的新神究竟是什么样子。
看着看着,小比比特入了神,目睹隐藏在图腾柱画中的景象。画里的云雾在缓缓飘拂,遮盖住一座由骸骨堆砌成的高山。山上流下鲜红的血,把山底淹没在一片血海之中。那个长角双翼的“由努巴”正坐在山巅的神殿里,托着一个由人头骨做成的杯子,饮着由怪物仆从斟满的血酒。“由努巴”蓦地抬起头,望向神殿穹顶外的天空,惊诧地喝道:“谁在窥视我!”
一声饱含神威的怒喝把小比比特震得清醒。他甩甩脑袋,再望向图腾柱,已经望不到刚才的场面。柱子还是柱子,上面的画一动不动。
小比比特隐约觉得自己瞧到的情景是真实存在的,不禁对图腾柱充满了恐惧。再环顾柱下跪拜的人,他们的表现得比圣灵教堂里早祷的人还虔诚。他们不知道自己信仰的神是那样邪恶吗?一个正义的神怎么可能喜欢待在骨头堆里,还品尝鲜血?
小比比特不知道,在他方才失神的片刻,一双腥红的眼睛在阴暗处直勾勾地望着他,观察他的一举一动。之后,那个身处阴影之中的人改变了献祭小比比特的主意,让教士把他从图阵上抬下来,换上另一个人。
被拖到图阵上的是一名身披黑色斗篷的人,和别的跪拜者是同样的装束。“饶恕我吧!我没有罪!我要找主祭!”他大喊大叫,企图挣脱捆缚。
一个独臂壮汉从黑暗中走出来,站在被绑在图腾柱上的教士面前,淡淡地说:“你抛弃了同伴,犯了懦弱的罪。”
这时,小比比特认出了柱上的人,不正是那位带领猎手偷袭兽群的神秘人吗?柱上人的回答印证了他的猜想:“主祭!我没有抛弃他们,他们都死了,被一个可怕的怪物杀死了!我想回来向你报告这件事情啊!”
“你说的事,我都知道了,但是不能赦免你犯下的懦弱的罪,”独臂的主祭接过一柄尖刀,捅进犯懦弱罪名的人的胸膛,“希望你能得到由努巴的饶恕。”
被绑在图腾柱上的人死了,几朵死灵之花在他脚下悄然绽放。一缕白色的雾气从死者的鼻腔内滑出,飘向图腾柱上的画。小比比特注意到这一幕,瞪大眼睛注视,居然又看到骨山和血海,而死者的血从图阵的一端汩汩地汇入死寂的血海,惹起了几圈涟漪。
死者的血差不多流尽后,幻象再度消失。
小比比特环顾周围,发现其他人无异样反应,莫非他们都见不到那种诡异的景象吗?在他感到惊疑之时,主祭离开图阵,径直朝他走来。
“你果然能看得到!”主祭用宽厚的手掌包住小比比特的后脑勺,像在抚摸,却又抓得他生疼,“告诉我,你看见了什么?”
小比比特怔怔地与主祭对视,不回复。
主祭把脸凑到小比比特眼前,凝视他,试图通过泛红的眼睛把他的灵魂望穿。半晌,他的嘴角突然扬起微笑。
“不用说了,我知道了。”
说着,他拎起小比比特走出祭祀之地,带到另一个地下室。这里没有其他人,不怕被偷听。
亲自为小比比特松绑后,主祭语气和蔼地说:“向你介绍一下,我叫阿苏鲁,也许你是第一天认识我,可是我却在很久以前就认识你。”
尽管身上的绳子被解掉了,可是小比比特不敢鲁莽地逃跑,他用眼睛的余光瞥周围,想找到门的位置。然而整个地下室都是密封的,一扇门也没有。他们刚才是怎么进来的?
阿苏鲁不介意小家伙的小动作,仍然和气地说:“看到我的右臂了吗?它断了,伤口处常常发痛。我一直想找到拆掉我的手臂的人,让他也体验一下我承受过的痛苦!有一天,神赐给我的‘感知’的能力告诉我,那个人在北大陆,于是我来了……”
小比比特满怀好奇地听独臂人的叙述。听故事本来就是孩子喜欢的事,哪怕这个故事有些黑暗,也能勾起孩子的兴趣。
受到故事的影响,小比比特认为这个叫阿苏鲁的独臂人并不是很坏,则放松了戒备。阿苏鲁当众杀了一个人,不过那个被杀的人本来就是坏人。当他被问到自己的名字时,他犹豫了一会儿,终于开口了:“我叫巴达索山脉山脚下的班索。”
“小比比特”这个名字很感敏。叫“比比特”的人是一位圣战英雄,要是让别人知道自己的父亲是比比特,那就可能会惹来麻烦。至于自己为什么会用“巴达索山脉山脚下的班索”这个平民的名字作为假名,他也不清楚,只是脑海里第一时间就浮现出这个名字。
拥有“感知”能力的阿苏鲁觉察不出谎言,便不怀疑名字的真实性。他对小比比特抛出一个诱惑:“班索,你愿意加入我的教团吗?向伟大的由努巴献上信仰,我将归还你的自由。”
小比比特不能接受叛教的要求,起身欲逃,可是手脚顿时被一个影子缠住了。脖子被扼住,难受得呼吸不了。
“你考虑一下吧,在伟大的由努巴的眷顾下,你会获得你想要的一切。”
徒劳地挣扎了几番,小比比特放弃了挣扎。
其实在内心深处,他排斥圣灵教廷,也不喜欢他那个被人视为英雄的父亲和从没回去过的家族领地。冷静片刻后,他逐渐想开了,要他放弃圣灵教廷并不是不可以接受的事,毕竟自己并不渴望从圣灵那里得到永生。
阿苏鲁并不打算向他解释劝他入教的动机,而是继续诱惑他,告诉他入教后会得到用不尽的财富和无穷的力量。
小比比特对其他信徒渴望得到的财富和力量不感兴趣,更在意的是重获自由的承诺。草率地考虑之后,他决定用叛教的罪来换取自由。
“把你的名字告诉伟大的由努巴,你将聆听到神的声音。”阿苏鲁把按在小比比特的头上,“你是谁,你愿意起誓信奉伟大的由努巴吗?”
“我是巴达索山脉山脚下的班索,我愿意信奉伟大的由努巴。”
“用你的灵魂起誓!”
小比比特愕然望着阿苏鲁腥红的双眼,在令人窒息的威压的逼迫下,不由得说出了他不想说的誓言:“我用我的灵魂起誓,我将永远信奉伟大的由努巴,永远不背叛。”
立誓完毕,简单的入教仪式就算完成了。
环绕着小比比特的威压溃散了,束缚着他的影子也不见了。可是他萌生不了逃跑的念头,好像有一双眼睛在时刻监视着他的灵魂。原来用假名立誓也是会出卖灵魂。他后悔了,可是他已经用灵魂立下的誓言了。
阿苏鲁盯着被牢牢控制住的小比比特,露出意义不明的微笑。等新教徒的情绪稳定了一些后,他郑重地宣布:“从现在开始,巴达索山脉山脚下的班索是教团的副祭,你们必须听从他的指令,违背他,就是违背我,就是违背伟大的由努巴!”
听闻一片应诺的声音,小比比特回过神来,瞅见周围依然是一批黑篷人、一个堆积尸体的图阵和一根画着由努巴像的图腾柱。他一直待在这个祭祀神的地方,从未离开?
可怕的幻觉……
小比比特对独臂阿苏鲁更敬畏了。
得知自己成为“副祭”,他既疑惑,又?异。自己凭什么当副祭?刚放弃圣灵教廷的副祭,又成为一个邪恶教团的副祭,这难道是命运的安排吗?<>