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秦正豪每次回到忘忧谷总会住一段时间,这些日子,楚怀瑜跟在秦正豪身边学学蛊术,炼制药丸,听听师公聊聊南疆的风土人情……两人一个爱问,一个爱讲,相处得其乐融融,很快便熟捻无比了。
药房里,楚怀瑜用只小盘铜秤将几份药材按分量称好,放到药碾里,一边碾着药草一边疑惑的问着旁边捏药丸的秦正豪:“师公,他们都说您做的花灯能让有缘人终成眷属,是真的吗?没听爹爹说过您还会给人看相啊!您是怎么寻找有缘人的呢?”
秦正豪忙着手里的活计,头也不抬的问道:“得个花灯就能圆满了啊,你信吗?”
“说实话,我是不信的,可是架不住他们说得有鼻子有眼的啊!”楚怀瑜嘟囔。
“哈哈,不信就对了,这人世间的两情相悦,美好姻缘又怎么是一些外物所能左右的。”顿了顿,秦正豪接着道:“至于苏州城里的那些传言,倒确有其事,那是因为啊……”看到楚怀瑜双眼放光,一副兴致满满的模样,老头子神秘一笑,楚怀瑜放下药杵,屏住呼吸等待答案……
“是个秘密,哈哈!”
“师公你,哼,不理你了!”楚怀瑜背过身子,继续碾药。这些天相处下来,她算是看出来了,这个师公就是个老顽童的性子,又捉弄她。
秦正豪见小徒孙转过身子,半晌不再说话,又觉得无趣,脑袋稍往前凑了凑,神秘兮兮道:“小丫头,小鱼儿?你想不想知道师公为什么在七夕节那晚把花灯送给你呀,那会儿师公可还不知道你是我的小徒孙呢?”
楚怀瑜眼睛一亮,又垂下头去,撅了噘嘴,师公肯定不会告诉他的,这是他觉得无趣了,想逗她说话呢!
果然,听不到回答,秦正豪自问自答的道:“小鱼儿,你还小,师公就是说了你也不会懂的!”
七夕节的晚上,民风再是开放,也没有人会像景行一样,为了楚怀瑜看的清楚,在大庭广众之下将她举在自己的肩上,两人如鹤立鸡群,他老头子眼睛好使着呢,如何会看不到小姑娘看着热闹,那小子的眼中却是只看着她,如此嘛,有缘人自然就是那个小姑娘了。不过有意思的是,小姑娘丝毫不知,那小子也是懵懂不觉,有意思!哈哈……
“小鱼儿,咱们说说话,否则光干活多无趣啊!”秦正豪眼珠子一转,笑着道:“这样吧,鱼儿,这次你再问师公一个问题,我绝对会告诉你的,行了吧?”
“真的吗?说话算数?”
“绝对算数!”
“那,师公,兰姨和陆叔是怎么一回事啊,自我记事起他们两人之间就很……呃,很别扭!爹爹娘亲又不告诉我,可是我真的很关心他们嘛!师公……”楚怀瑜拖长了尾音,撒娇道:“师公,你肯定能为我解惑的吧?”
糯糯的少女嗓音带着这个年纪特有的天真烂漫,听着小徒孙娇娇的问话,秦正豪眉梢轻轻一挑,放下手中的活计,拿起腰间的烟杆,点燃放到嘴边吸了一口,吞云吐雾间淡淡开口:“那两个孩子啊,哎……”
易兰和商陆皆是孤儿,从小被秦正豪收养,两人小的时候倒是相处的很好,不知从什么时候起就变了,变成了你往东,我偏往西,你练剑,我偏学医,谁也看谁不顺眼,可是偏偏谁也见不得另一个人被别人欺负,好一对欢喜冤家!
易兰十五岁出谷历练,颜色如花的艳艳少女初涉江湖,遇到玉树临风的翩翩少侠,以为是一生的良人,几番纠葛,也只是以为!等到易兰抽身之时,已经是心痕累累,从此回到谷中,心门紧闭,笑颜变冷霜。
而闻讯回到谷中的商陆又不停歇的打马出谷,将那个让易兰伤心的人好一通教训,回来之后对易兰却是极尽嘲讽之能事!之后便也留在谷中,再不曾出谷半步,直到秦正豪向他提起婚娶之事,商陆回了一句“既然陪得了她青梅竹马,便也能陪得了她终老白头!”他这个当师父的才知道弟子的心意。
乃至后来他们都看出了商陆对易兰的心意,偏偏只她一个看不出来,感受不到,而商陆也是个死脑筋的,不许别人插手,尤其是秦正豪这个师父。也是愁人,明明是对易兰倾心相待的那个人,见到她却还是一如既往的挑衅嘲讽,都这么多年了,两人还是这般的相处方式,看起来一点进展都没有……
“哎!”秦正豪又深深吸了口烟,对着盯着他听得聚精会神的楚怀瑜苦涩的道:“真是愁煞了我这个老头子哦!”
楚怀瑜浓睫轻眨几下,忍不住感慨:“原来如此啊!”怪不得兰姨和陆叔直到现在还不成婚,有时候会看到陆叔看着兰姨的背影发呆,一切都有了解释,只是……
“师公,陆叔喜欢兰姨,那兰姨呢,还是忘不了以前的那个人吗?可是我看得出来,兰姨在面对陆叔的时候跟对别人很不一样,那她对陆叔是什么感情呢?”易兰冷若冰霜,平日里情绪很少外露,尤其是舞剑的时候,更像是一尊冷冰冰的霜美人,让人不敢接近,只是一碰到商陆,就会难得的表露出很多的情绪,看着两个人如孩童一般斗气,好生幼稚啊!
“小丫头,你才多大点,能看出什么来?”看着楚怀瑜眼睛眨呀眨的可爱模样,秦正豪屈起手指弹在她的脑门上。
“哎哟,好痛的,师公。”楚怀瑜双手捂住额头,眼珠子滴溜溜一转,突然凑近秦正豪,压低声音道:“师公,那我们就试一试兰姨,看她对陆叔到底是怎么想的,你看如何?”
“哦,小丫头你有主意了!”秦正豪好笑地看着楚怀瑜,见她点头,也压低了声音:“说来听听!”
“师公,我们可以这样……”
药房里碾药的声音渐低,只剩下一老一少嘀嘀咕咕,商量不停的声音。
六日后。
天幕阴沉,墨云滚似地遮黑了半边天,狂风呼啸在耳,像是无数条鞭子,狠命的往窗户上抽,商陆皱了皱眉,放下手中的医书,走到窗前,关了窗户,正要关紧窗栓,房间的门被“啪”一声推开。
商陆回身,秦正豪风风火火的进了屋子,手一挥,朗声道:“不用管我,忙你的。”说罢坐在椅子上径自倒了杯茶喝下。
商陆失笑,回身接着去关窗栓,脑后微小的风声一起,他暗自摇头,又来,师父还是这般性子,这次是什么暗器,弹珠?回身用右手食指和中指稳稳夹住飞来的暗器,指尖一痛,来不及看清手上的东西,商陆瞬间倒地。
“哈哈,小鱼儿,你可以进来了!”
门口探出个小脑袋,轻声问道:“师公,成了?”
秦正豪得意一笑,伸手指向倒在地上的人:“小鱼儿,去,过去看看!”
楚怀瑜顺着师公手指的方向看到倒在地上一动不动的商陆后,快步走到商陆旁边,蹲下身子,探了探他的脉搏,又看了看不远处落在地上的小虫子,兴奋道:“师公,这瞌睡虫真是厉害,陆叔真的会昏睡五日后才醒来吗?”
“哼!”秦正豪鼻腔里哼了一声,倨傲回道:“那是自然,且看着吧。”
哎呀,楚怀瑜心内懊恼,赶紧上前为秦正豪捏了捏肩膀,笑嘻嘻的奉承:“师公厉害,师公威武,我现在就去找兰姨。”
听得楚怀瑜赞扬,他大感愉悦,脸上显出孩童般的欢喜神色,双手乱摆,笑着说道:“快去吧,这里就交给我了。”
楚怀瑜见他性子这般可爱,忍不住想笑,道一声是,下了楼换了悲戚的神色,对大厅里的白果和白术道:“白果哥哥快去书房请黎先生来,陆叔叔不好了,白术去楼上帮师公的忙!”
白果、白术大惊,坊主早间还好好的,这会儿怎么……来不及细想,两人各奔而去。
风越来越急,楚怀瑜片刻后便到了剑房门口,咬咬牙狠心掐了大腿一把,瞬间苍白了一张脸,眼里涌上热泪,睫毛一眨,那些泪珠便从眼眶中溢出,簌簌的往下落。
失算!楚怀瑜暗恼,秀眉拧得死紧,许是每月去空间的原因,这些年来她的皮肤越来越嫩,刚才这一把掐的太用力了,呜呜呜,好痛呐!
泪水涟涟的跨过门槛,易兰正在场中示范剑招,楚怀瑜慌乱仓皇的向她奔去,哀痛的喊出声:“兰姨。”
收起剑招,易兰嗔怪的看向楚怀瑜:“怎能在我出剑时接近我,伤了你怎……”看到楚怀瑜苍白的面容愁苦,哭得凄惨无助,心中一惊,扶着她的肩膀问道:“怎么了,鱼儿,怎么哭成这样?”
楚怀瑜看着易兰,想到师公所说的,兰姨受到的苦楚,泪流得更凶,忽然想到来此的目的,她声泪俱下:“兰姨,陆叔,陆叔他不知怎的了,我和师公去找他的时候,就见他人事不知的倒……倒在地上,师公把了脉,说陆叔他……他……”
“他如何了?”易兰面色一变,手不由得收紧,抓痛了流泪不止的楚怀瑜。
“师公说陆叔他不好了,呜呜呜……”
易兰肩头一震,不敢置信的望着楚怀瑜:“鱼儿,你说他……如何了?他……”话未说完,人已经消失在原地。
泪眼朦胧中,楚怀瑜依稀看见了她苍白如纸的面色和眼中的水光。<>