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驾驶着三头犬，看护着失去意识的三人，茉莉用知觉有些迟钝的手指翻动着先前绘制的地图，尽可能寻找着其上可以用作路标的物体。她不觉得自己绘制得不够仔细，可那些标志物要么不见了，要么两个标志物之间的距离被大大减小或增加，这等于说她的地图根本无法带他们脱离此地。
“蛇神大人？我是否在同一个地方打转？”
“无法确定啊，我的感知能力被你附近的某个家伙干扰了，现在只能借用你的眼睛。不过很可能他也干扰了你，还有那条小狗的感官，说不定你们看上去是直走，实际上在左右横跳。”
“这该如何是好，我的精神……”
察觉到雯梦露有所异动，茉莉急忙把手覆在她头上。激烈的战斗图景宛如激流，她迟疑数秒才得以寻回自我，而非被灵魂外的混乱精神力掌控思维。然而需要她消除负面情绪的并非沉睡的雯梦露一人，还有艾尔、爱莉和她自己。
“如果我也晕倒的话，大家会怎么样？”
“大概像刚才那小家伙一样吧，或者像孩子你之前那样？”
做出返程决定后还没走出几米，除茉莉外的三人纷纷不自然地站在原地，眼神变得空洞无神。没等茉莉发出询问，雯梦露率先发狂，组合出某种巨大机械对着峡谷全力破坏。茉莉走的这条路就是从倒塌的崖壁上开辟出来的。小女孩那射程近乎无限，喷射出近乎可扭曲空间的高温蒸汽的武器已把峡谷的一侧削去数千米，以后再也不能被称为山了。
“蛇神大人，他们现在看到的景象是幻觉，记忆，还是梦境？”
“这三类都不怎么贴切。他们的灵魂被某个更为庞大但松散，没有自我意识的群体意识入侵了。本质上算是受外部精神力支持，很不容易崩溃的梦境，里面的情景都是他们的大脑依据记忆生成的，就像我引导你所做的梦境一样。不过能产生的情景受到外来群体意识的操控，他们看到的东西也都是有选择性的。”
“被选中的是怎样的情景。”
“应该是那些最不愿意想起来的回忆，最为恐惧的事物之类的，总之是能给别人巨大精神创伤的。”蛇神轻笑一声：“我倒是知道这是谁干的了。能屏蔽神明意识的生灵屈指可数，其中拥有这种意识的家伙就只剩一个了。”
“怎样才能让他们脱离梦境？”又吸收了一次雯梦露的负面情绪，茉莉略带焦急地问道：“没有办法唤醒吗？”
“你要唤醒，就得断开那外部意识对他们灵魂的连接，这和直接打散那团意识的区别不大，也就是说做不到。脱离梦境的话，也许达成某些条件就能做到了，那团意识尽管在沉睡，有些本能还是存在的。”
“为什么我并没有陷入沉睡？”茉莉疑惑道：“还是说，我此前所见的幻觉和噩梦，也是……”
“对啊，你早就受影响了，谁叫你灵魂状况那么不稳定。”蛇神颇为无奈地道：“但也正因为不稳定，外加你灵魂外那团天天被不明力量吸也吸不光的精神力，那个意识对你的掌控是断断续续的。要不，那只小家伙早被你掐死了，你的小妹根本叫不醒你。”
“这下糟了，万一梦露也没办法把茉莉叫醒，你说不定会被梦游的她杀了。”艾尔焦急地对自己怀里的女孩说道。
“我从来不会梦游。”忙碌着的少女回过头，与茉莉完全一致的脸上露出的微笑也和茉莉没有区别：“不来帮忙也罢，请不要在背后议论他人。”
“帮忙？我插得上手吗？”艾尔苦笑道：“茉莉要真有你这手艺该多好，也不会吃中世纪的恐怖食物那么多年了。”
桌上的食物从中式的煎炒蒸炸到西式的精致奢华应有尽有，艾尔只是看着都觉得自己的眼睛快要花了，更别提如何去烹饪这些食物了。让人震惊的是，即便桌子早已被摆满，少女仍不停地将食物端上来，大有不把在场的人撑死不算完的意思。
“我说，差不多行了。这又不是二次元，人的胃袋是有极限的。”
少女把一头烤得金黄的乳猪放到桌子的正中央：“为什么一定要吃完呢?多余的食物丢掉就好了。”
“那这岂不是要倒掉将近一整桌的食物?奢侈过头了吧?”
“没有关系的，毕竟……”少女取下身上的围裙，在兄妹对面的椅子上托腮看着他们：“不尝一尝吗?还是说艾尔打算掀翻桌子，践踏一下我的努力?”
“我掀桌子干什么?有佳肴都不吃，那不是傻子吗?”艾尔毫无仪态地把整只烧鸡扯开，将其中的一半塞给了怀里并不想用手进食的爱莉：“不得不说，这一招玩得真是漂亮。三的三十次方分之一的概率，连攻略都无法解决的麻烦，看来是准备把我们彻底困死在这里了?”
“艾尔所说的是什么意思?”少女歪歪头。
“你要装傻也无妨，但能不能告诉我，你变成茉莉的模样是什么意思?以及我的名字你是怎么知道的?”
“艾尔，怎么了?我一直都是这样的啊，而且我们不是那个……青梅竹马吗?知道彼此的姓名很正常。”说到两人的关系时，少女明显停顿了一下，眼神略有偏移。
“还真是这个设定啊。爱莉就算了，你不觉得我身上的衣服不像是现代人穿的吗?”
艾尔身上的是一套简单的锁子甲，做工虽然不怎么精良也不是cosplay服装能比的。而少女看都没看就点点头，习以为常般地说道：“艾尔自小喜欢武器装备，家里还有很多*呢，要拿出来和妹妹玩一玩吗?”
“居然还加设定了?”艾尔把原本装着战斧牛排的盘子叠在其他空盘上：“还真是色香味俱全，要不是知道这里是虚假的，永远留在这里也没什么不好的，反正美少女女友和可爱的妹妹都有了。”
“这样就好，世界已经变了，不再受你的意志影响。”少女放下心来：“你会一直，一直，永远，生活在我的这个世界中。”
“开玩笑的，我还没愚蠢到会拿所有人的性命换一时之欢愉，何况欢愉的对象还是她。”艾尔把爱莉放在一边，撑着桌子把脸凑到少女面前：“放我们出去。”
“你有点过分呢，刚吃饱就掀开面具了。”少女饶有兴致地与艾尔对视着：“如果我说不可能，你会怎么做?”
“别这么看着我。”艾尔说着不明所以的话：“你要是想把他囚禁起来，很遗憾，这做不到。”
“为什么?”
“因为他根本不存在。”
艾尔的话语在这片纯白的空间内回荡。在场的人都能理解他的说法，但没有一个人接着开口。爱莉等待着艾尔的下一步动作，艾尔等待着少女的反应，而少女则故意以沉默试探着艾尔，直到心中的情感积累到极限。
“不存在?这怎么可能?”少女突然站起身，用不知从哪掏出来的球棒顶住艾尔的下巴：“那艾尔在靠什么行动?自己的意志?”
“不错，真不错，茉莉这张脸适配起病娇来也是毫无违和感。”艾尔笑看那如今没有半点笑意，表情呆滞而疯狂的精致面容：“是又怎样?打爆我的头试试看啊?提醒你一下，现在的世界也不是你所知的那个游戏，没有档可读。”
“这不正常，艾尔是怎么知道这么多事情的?与神联系的手机一直在我手上，现在的世界也是我修改的，艾尔不可能有其他结局的记忆才对。”少女并不相信艾尔的话：“其实现在的艾尔就是他，就是屏幕前的你，对吧?不要想骗我，我……”
“好像交流不了，你太信任自己的记忆了，连那被大幅度改造了都没发现。”艾尔轻易地拨开了少女手上的球棒，反过来捏住她的下巴：“看，病娇又有什么用?想想那些结局中你是怎么把葵打死的，我是怎么被你锤断四肢而死的?你觉得我现在随随便便就能打败你很正常吗?还是说你觉得现在的情形是你设定出来的?”
“哥?”爱莉发现艾尔的状态不大对劲。
“身在剧中，却根据剧中的自己被设定成可以更改剧本，就以为自己真的成了剧本的书写者，而非剧的表演者，这不是很可笑吗?尤其当这个剧又被包含于幻觉中之时。”艾尔继续念叨着意义不明的话：“你根本不是她，是我的幻觉中的故事中的虚构人物，别装出她的模样，以她的声音和语气说话，用她的方式在我面前表演。虚构有一层就够了，在虚构的基础上再虚构一次算怎么个意思?就那么不想真正存在吗?”
“无法理解，不会放你出去的。”少女拨开艾尔的手，自顾自地坐下以表达对暴力的抗拒：“艾尔有一句话说错了。”
“哦?什么话?说出来啊。”艾尔笑道。
“我并没有用别人的方式表演。”少女拄着腮帮道：“我正在用自己的方式表演。”<>