我俩被他说得一愣。季爻乾纳闷道:“师父,不是吞了竹签就算入门么?”
师父领着我们边走边道:“竹签只是看你们有没有这个资质。你们跟了我,不代表墨门就认你们。师傅领进门,修行看个人。过了关,你们才算真正的墨门中人。”
“师父,是什么样的考验啊?”我有些担忧。
师父正要说话,一个国字脸的汉子大步流星地走来,伸臂将师父搂紧,乐呵呵地道:“可算把你盼来了。大当家的不在,师兄弟们都没了主心骨,乱着呢!哟,这是你收的徒弟?”
师父点点头,让我俩喊他黎师叔。黎师叔见我俩行礼,笑着抚了抚我俩的脑袋,说是还有事,等会儿再聊,就又急匆匆地往桃林后的山头跑去。
我和季爻乾见墨门中人都和和气气,不由心生向往。师父见了,冷笑道:“他可不是什么善茬。以后入了门,慢慢你们就明白了。”
宗师叔撇撇嘴道:“总以为自己年纪大,便以大当家自居,连基本的礼数都不懂。”
师父摆手让她别说了,带着我们,往最大的一间好似梁山好汉聚义厅的木楼走去。我见木楼匾额上印着“议事堂”三个鎏金大字,庄严大气,心中也自豪万分。厅堂中坐着十来个年纪不等的中年人,有男有女。见师父进来,都起身相迎,抱拳道:“二当家!”
师父扬手让大伙儿都落座,自己大摇大摆,到厅堂正中央的太师椅坐下。他身旁还空着一张,却没人敢坐。宗师叔在靠门的最后一张藤椅上坐定,眼神瞬也不瞬地盯着师父,满面春风。我见堂上有几位师叔身后,站着如我们一般年纪的孩童,神情肃穆,也不等师父吩咐,和季爻乾一左一右,也站到了他身后。
所有人都穿着长袍和袄裙,恍惚间,我以为自己回到了民国时期。
“二当家,刚才黎师兄交代,说是要去找他的两个劣徒,让我们有事说事,不必等他。”挨着师父的一个中年男子作礼道。
这人也戴着圆框眼镜,显得彬彬有礼。
师父不动声色,微笑道:“哪有什么事?不过同门聚会,增进感情。老黎既然来了,咱等等他便是。”众人见师父如此通情达理,互相看了一眼,都点点头。
不多时,先前那国字脸汉子领着两个梳着朝天辫的男孩进来,见大伙儿都盯着自己,微微一愣,旋即呵呵笑道:“得罪得罪,二当家本不必等我。得,待会儿我自罚三杯。”
那俩男孩是双胞胎,年纪与我俩一般大,瞪着滴溜溜的眼睛,也不向任何人见礼,自顾站到黎师叔身后。
黎师叔怪他俩没礼数,佯装要打,见也没人阻止,颇觉尴尬,自己收了手,喝令他们老实站好。师父摆手道:“快上菜吧,饿半天了,没事也得出事。”
众人哄笑。宗师叔和另一位女师叔起身出门,过了有一会儿,就见她俩领着几个身穿粗布短褂的老者,端着托盘进来。每个盘里都放着四只小碟、一只瓦罐,另外还有只做工精致的酒壶,酒壶旁挨着酒杯。
荤、素、汤、酒都有了,但是没饭。
我俩正纳闷,就听门外脚步声沉重,一个大汉光着两条臂膀,一边一个,扛着两只约莫有四尺高的木桶进来。木桶盖上热气腾腾,米香四溢,赫然正是蒸好的米饭。
我俩见他臂力惊人,不由暗暗佩服。
师父冲那人笑道:“沙师弟有劳了。快坐下喝杯酒。”
那大汉牛眼一瞪,咧嘴笑道:“先不忙,还有两桶。我怕饿死你们这帮龟孙!”
我们听他说话口音有趣,跟着师父等人哈哈大笑起来。
酒过半巡,大家相互说着这四年自己的一些经历,气氛似乎挺融洽。收了徒的,也都把徒弟介绍给众师兄弟。
黎师叔那两个徒弟,一个叫白墨,一个叫墨白,也都是孤儿,八岁那年被黎师叔看中,从养父母那儿领进门,跟了他五年,只比我小一岁。
和季爻乾一样,他俩原先的名字早已不用,现在这名儿是黎师叔起的。
眼看吃得差不离了,黎师叔举杯冲师父道:“二当家,不是我黎元杰在这煞风景,既然大家都带了徒弟。按照门训,等吃过饭,歇息一阵,就将他们送进塔内。成与不成,全看他们个人造化。毕竟门训在,我想大伙儿都没意见吧?”
师父依旧不动声色,推杯道:“老黎你也忒心急了。不过既然提到了,那就依你说的办。”
饭后各自进屋歇息。我和季爻乾对视了一眼,走到师父跟前,郑重其事地道:“师父,我们一定不会给您丢脸的。”
师父笑骂道:“丢什么脸?你们两个毛头猴子,能安然回来,就够我烧高香的了。”
师父说,山后那座高塔叫锁子连阴塔,是墨门第一任当家在世时督造的,共有九层。每层塔里都暗藏着墨家机关和奇门遁甲,越往上越难,也越危险。入门弟子,只需过了第三层便算及格,切不可好高骛远,鲁莽争胜,否则一旦出事,后果自负。
以我俩的资质,别说第三层了,估计连进塔都够呛。不过来都来了,万没有退缩的道理。
师父又分别给了我和季爻乾一张字条,让我俩收好,危急关头再打开。
我苦着脸道:“师父,您这回不会又坑我们吧?”
师父板着脸不说话,见我自觉闭嘴,这才正色道:“有点眼力见。实在不行就跟在其他师兄弟身后,没人说你怂。别争强好胜,听着没?”
“听着了。”我和季爻乾乖乖点头。
未时一刻,连同我俩和那对双胞胎在内,一共十人,各自在师父的带领下,到了后山的高塔前。那塔灰扑扑的,看着有些古旧,应该全是木制的。塔身等高,塔身上的木檐微微上翘,能看到檐下挂着木匾,不过看不清上面的字。每层塔身正对着我们的位置,都有道拱形的木门。塔顶之上是通体血红的宝珠,也不知道是啥材质,在阳光下熠熠生辉。
看得出来,师父都比徒弟紧张,纷纷拉到身旁耳提面命,生怕落了什么。
宗师叔悄悄挨到师父跟前,拍了拍我和季爻乾的脑袋,俏皮一笑道:“记住了,进去之后,但凡看到什么都别去追。”我和季爻乾见师父点头,冲她道:“知道啦!多谢宗……姐姐指点。”
未时三刻,师父扬手道:“时辰到,进去吧!”
我和季爻乾跟在那对双胞胎身后,小心翼翼地从洞开的木门往里走。
进了塔身,里头一片漆黑。因为是木质塔楼,师父吩咐过,不许带明火。我们都拿了手电,在里头乱照。
塔心室很宽敞,楼层也高,手电光只能微微看清头顶木梁上刻有花纹。
没等我们十个反应过来,身后“咣当”一响,不知道是谁,居然把门关上了。
“退开。”不知道是墨白还是白墨闷声说了句。
我们都往后退,就见他手电光照着的地面,赫然有个巨大的太极阴阳图案。
身后一个叫小琳的女弟子抿嘴道:“师父说,第一层最安全。这太极图案,多半就是个装饰吧。”
话音刚落,冷不丁从某个角落刮来一阵阴风,吹得我们瑟瑟发抖。
“安全?”另一个不知道是墨白还是白墨的嗤笑道,“安全还用咱进来?”
没等他冷嘲热讽完,在我们手电光照不到的区域,忽然闪过一条苍白的人影。那人影速度极快,依稀是个孩子,攀着木梯,几步向着二楼跑去。
我们急忙回身清点人数,见少了一人,都以为那名弟子心急,自己闷声不响地上去了,担心他出事,也怕自己落后,争先恐后地就要往上爬。
“等等。”季爻乾拦下我们,走到太极阴阳图案正中的曲线,弯下身来,似乎发现了什么,回过身来,满脸惊恐地冲我们道,“糟了!他跟咱们不在一个空间!”