世界在巨变!
然而,无论这个世界怎么变化,古老的紫禁城仍然还是屹立在华夏的北方不曾便动,静静地坐落在风雪之中,俯瞰着整个天下的风云变幻。
哪怕袁世凯在攻下汉口之后,便一边命令冯国璋按兵不动,暗中通过英国驻汉口总领事葛福,接连与南方的革命党私下议和;一边借着摄政王载沣解散皇族内阁的机会,明晃晃地用内阁大臣的位置,将朝中仍掌控着实权的汉族大员们紧紧地团结在了他的身边。
所有人都看出了袁世凯的野心,可是他手中如今掌控的实力实在是太强,强到了所有人都有意无意地无视了这一点。
这就是绝对的实力与绝对的权力带来的好处。
哪怕革命党如今已经坐拥十三省,远远出了袁世凯手上控制着的直隶、河南、甘肃、山西、山东五省,可在财力、兵力乃至装备和战力上,仍然有着极大的差距。
不要说这已经宣布独立的十三省中,本就还有半数都是守旧势力的官僚们应着时代潮流的变化,临阵倒戈摇身变为了所谓的伪革命党,单说应着袁世凯暗中的要求,将军舰全力开动起来,陈兵在华夏各个军港之外,配合着北洋军团兵锋所向的英法德美等列强。
强大的北洋军团,在豁然挣脱了清廷这烂到了骨头里的枷锁之后,忽然在袁世凯的个人手上,露出了一种前所未有的生命力甚至是狰狞的威胁性。
为了保证列强各自在华利益,用之不竭的装备和弹药被源源不断地输送至北洋军中,使得这支勾连了中外势力的强大军团,负荷地运转起来。而其在各地镇压运动中表现出来的战力,不单很多混在革命党中的墙头草们觉得恐惧,就连辞去摄政王职务的载沣也真的感觉到怕了。
所以,很多人奇怪的现,在上任伊始便大刀阔斧推行新政的前摄政王。忽然在一夜之间成了天下第一武生杨小楼的忠实戏迷,整日闭门不出安心在府邸内听起大戏来……
“太后,摄政王被软禁,冯国璋也被袁世凯借名目调离了武昌前线,咱们送去前线的银子,也都被冯国璋送给了袁世凯充做军费……”
裕隆太后双唇紧闭。伸手从宫女的手上接过了刚刚沏好的热茶,缓缓地喝下了一口,这才有些定下神来看着一脸泪水的小德张,“釜底抽薪,袁世凯,他这是要谋逆啊!”
裕隆镶满了宝石的金手指在颤抖。而小德张一向狂傲的脸上此刻也变得好似土色,“冯国璋花光了从咱们这边骗到的银子,不单保住了他自己的狗命,又换了一个禁卫军总领的职务,可恨的是袁世凯顺势又解除了良弼禁卫军第一协协统的职务,调禁卫军炮队支援围剿山西革命军……”
“他这是想分散整个禁卫军的兵力,要我们娘两的命啊!”
看着裕隆太后仍然不甘心地怒吼起来。小德张吓得脸色惨白,急急忙跪倒在地,用膝盖向前爬行了几步,“如今贼人势大,还请太后万万慎言慎行,奴才刚刚回宫的时候,便听说袁世凯以准备出征的名义,把剩余的禁卫军调出了紫禁城外,派段芝贵另编拱卫新军驻扎四九城里,如今整个北京。都已完全被袁世凯所控制……”
“载沣这个脓包,他说过要守护我们一生的……”
与此同时,杨猛也已经暗中混入了北京城,可因为如今北京城内戒备过于森严,他也只停留了不足两天的功夫。便借着早先留下的情报站的暗中指引,悄然搭上了去通州的返程火车……
他如今的形象虽然足以冒充一下少林寺的和尚,可他身上的功夫仍然处于时灵时不灵的状态,所以,他决定最好还是先避一避风头的好……
一来是因为虽然他不喜欢袁世凯这个人,可毕竟南北和谈正在进行之中,一旦他就此刺杀袁世凯成功,恐怕国内也会顿时陷入巨大的内乱之中。
二来则是因为师傅李存义和师兄尚云祥的安危,虽然他们自从回了北京后便整日忙碌个不停,可在袁世凯的严密监控之下,就连杨猛也无法悄无声息的渗透进准备正式挂牌的中华武士会。
这个曾经被北方武林寄予厚望的国术组织,因为杨猛与李瑞东那一晚的‘邂逅’,如今已经成了冯国璋第一监控的目标,同时因为杨猛的失踪,使得整个北方武林的好手们,如今都已经在不知不觉中处于北洋拱卫军的重重包围之下。
杨猛可以不顾自身的安危冒险刺杀袁世凯,可他却无法忽视师傅师兄的安危乃至整个北武林的覆灭。
所以,他只能选择自己的方式来守护着一切……
最了解自己的人,往往是自己的敌人。
这一点,袁世凯懂得,杨猛自然明白,所以当他现整个京城武林都处于一种不正常的亢奋状态之后,便连夜踏上了去通州的火车。
所谓窃国者侯,作为天下第一枭雄,袁世凯对人心的把握,远远出了杨猛的想象。
你可以说袁世凯阴险,但这却正是他最高明之处。
尤其当他得知,不单苦海妙可师徒没有回到汉阳,就连潜入武昌城内的几位高手都在若离的锤下铩羽而归之后,他一边对自身的护卫力量增强了不下十倍,一边严令冯国璋,全力‘支持’中华武士会的成立,并准备在年后进行一次南北武林大会……
“天下第一英雄大会!”
杨猛坐在不住摇摆的火车座椅上,看着如今宣传得沸沸扬扬的报纸,反复思考着袁世凯这个想法中的真意,直至他看到夹缝中那句‘二十万北洋军武术教头之职,仅对天下第一好汉虚位以待!’这一排小字的时候,这才算是有些恍然地闭上了眼睛……
“他这是以武林人最难以抗拒的‘天下第一之名’,来分化离间整个武林,即便无法通过这次比武内耗掉整个武林的元气,想来也能找出足以防住我刺杀的绝顶高手做他的保镖!”
所谓的武术教头,李书文做过,李存义也做过,几乎有些名声的国术大师基本都曾在地方军伍或州府衙门中担任过,说得好听一点叫武术教头,说得不好听点,那便是当权者的御用保镖,而在与杨猛几乎撕破脸的情况之下,这个保镖用来做什么自然是不言而喻的……
杨猛轻轻地放下了报纸,睁开眼睛看向了火车的窗外。
窗外的风景随着火车的前行一点点变化,而贯穿整个眼帘的,则是北方漫无边际的雪花,尽管此刻窗外的风雪不大,可因为火车的快奔驰,仍使得临近窗户的雪花瞬间在空气的推动下变成冰粒,好似铃铛一样叮叮地打在了杨猛眼前的玻璃上……
“山雨欲来风满楼,在这个风起云涌的时刻,无论是皇室勋贵还是官宦家族,都逃离不了无所不在的战斗,你以为你可以一手操控整个世界,却不知或许未来真正颠覆你的,也是你如今布下的每一颗棋子……”
杨猛心里感慨,手上则好似孩子一样的不住按向玻璃窗。
窗户外面的冰凌越来越厚,可在他掌心的轻微收缩之下,接连被一股时而阴柔时而暴烈的掌劲震荡得四分五裂并一一摔下车轮,“既然你想玩,那就不如玩大一点,想来神农丹派那些老家伙们,也乐得在这个关系着民族危亡的时刻出来透透气……”
一个长着一双大眼睛的孩子,被母亲牢牢地抱在了怀里,与大人们困得直犯瞌睡不同的是,孩子的精力可是出奇的旺盛。
或许,也只有孩子才不会像成年人那样,漠视一切与自己无干的人或事物,对整个世界都充满着新鲜感与好奇。
所以,当杨猛第九次震破窗外的冰凌时,孩子终于忍不住伸出了胖乎乎的小手指,轻轻地点了一点杨猛,“叔叔,你好厉害,能教教我这个戏法么?”
一直在用余光观察着孩子的杨猛笑了笑,随后极为隐蔽地在嘴边竖起了手指,悄然地笑着说道:“叔叔这个,不是戏法,是国术!”
“国术是什么?”
孩子会意地捂着小嘴笑了起来,随后模仿着杨猛的表情,有些神秘又有些好玩地小声问道,“学国术用来做什么?”
“国术就是功夫,学了可以保护家人,用来打坏人!”
“那我要学,以后可以保护妈妈,保护小妹妹,再有坏蛋来家里欺负我们,我就打他!”
“如果你能保密,叔叔就教给你好不好!”
“好!”
一个大人一个小人,就这样在弥漫着困意与低沉的车厢中欢快地聊了起来,聊到高兴的时候,甚至还要手舞足蹈地比划一番,眼见着时间就这样飞消逝,他们仍保持着这个姿态良久没变……
永无休止的战争年代,无论你愿意与否,都可能会被卷入这场乱世,无论你是天潢贵胄还是如玉般的赤子,杨猛能够做到的,也只有尽自己最大的能力,去守护自己触手可及的距离……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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