A市还有个别称,叫富贵之都,意喻是富人的天堂,穷人的地狱。
A市开发区一处建材市场尘土飞扬,严重超载的货车轮胎无力的呻吟,在司机大汗淋漓的操作下仍不知疲倦的来来往往,在积灰数尺的土地上留下深可没膝的车辙印。
在建材市场的门口蹲着一群衣着破烂,面容愁苦的男人,最小有十几岁,最大甚至有五十左右的老人,每当有一辆卡车驶进建材市场,扬起的灰尘便会盖住他们脸上的汗痕,在焦黑的脸上留下斑斓的印迹。
都是搬运工,生活在A市最底层的人群之一。
他们之中有一个年轻人显得格格不入,他皮肤白皙,穿的还算干净,四肢修长,身材也显得很单薄,完全不像一个搬运工应该有的样子,只是灰尘盖住了他的相貌,才找到唯一一条与其他人相同的特征。
总之,他很特殊,从人群中一眼扫过,就是说不出的突兀,或许他本身就不属于这个队伍……
此时,他也蹲在人群中间,低着头不知在想什么。
一辆卡车刚刚停下,搬运工们就蜂涌而上,合力把卡车上沉重的货物搬下来,然后运进仓库,这是个体力活,一般人还真干不了。
特殊的年轻人看起来柔弱,但干起活来毫不含糊,独自一人抗起近百斤的货物,步伐稳健来来回回,竟丝毫不差于强壮的中年男子。
一个头戴安全貌,衣着整洁的中年男子鄙夷的盯着他们,大声吆喝,一堆脏话从他的口中连贯的喷出,如同放了个屁,在燥热的空气中很快消散了,他要盯紧搬运工防止他们偷东西,这些人可油滑的很。
有时候,他简直觉得自己才是这个市场里最累的那一个,他是市场唯一的负责人,也是市场老板的亲戚,他算不上是上层人物,当然,也不属于最低层……
最底层……就像这些生活在温饱边缘的搬运工一样。
一车货物很快被卸完了,往常没有活干,他们就会蹲在角落抽烟吹牛,今天却有些不同,没有人开口说话,气氛显得有些压抑。
“小风,你什么时候走,如果有时间,哥几个想送你一程,毕竟你这一走也不知什么时候能再见了”终于,一个最壮实,看起来最有威信的中年人对着人群中最特殊的那个年轻人说道。
“是啊,小风你这突然一走,哥几个还真有点舍不得……”一个年纪不大的青年人红着眼说道。
“是啊,让我们送送你吧!”大家都七嘴八舌的说道。
“壮哥,谢谢你们的好意了,这几天活紧,耽误一天大家要少挣不少钱,大家都挺困难的,就别送了!”年轻人抬起头笑道,眼中不由的泛出了泪花。
听完年轻人的话,众人陷入了沉默,相处快两年了,他们知道他的脾气,说不让送他们想送也送不了。
“我有时间,一定会回来看大家的……”年轻人清朗道。
“你臭小子别有钱了就把我们都忘了!”壮哥笑骂道。
“是啊……别忘了大家……”
“怎么会呢……”
大家都笑了起来,悲伤似乎被隐藏了。
年轻人叫古风,今年二十二岁,三流大学刚毕业一年,到现在仍是无业游民……
他刚刚辞去了搬运工的工作,告别了朝夕相处两年的工友。
他准备离开A市,南下打工,因为刘叔为自己找了一份好工作。
刘叔是父亲生前的好友,虽然没见过面,但古风知道刘叔是个好人。
如果不是刘叔时常救济他的生活,古风真的怀疑他会成为A市第一个被饿死的人,只有他还记得古风这个一无所有的失败者。
其实古风的生活并非一开始就这么糟糕,至少在两年前还不是这样。
两年前的古风生活优越,对那个时候的他来说钱只是一串毫无意义数字,因为他有一个很有钱,又很疼他的父亲,他一直以为这样的生活一直会延续下去……
父亲是古风唯一的亲人,古风从未见过自己的母亲。
父亲说“因为他欠的阴德太多,所以老天让母亲走的早”
古风和父亲相依为命二十年,都不知道父亲到底是干什么的,他也从来没有告诉过古风。
两年前的一个晚上,听闻父亲病危的消息,古风连夜从学校赶回家中见到了面色蜡黄,已处在垂死边缘的父亲。
父亲拿出一本不知什么材质,不知什么年代的小书,要古风把上面的内容背给他听,古风匆匆浏览了一遍,含着泪水一字不差的背给父亲听,古风刚刚背完,父亲就咽了最后一口气。
在古风小的时候,父亲告诉就告诉他,家里有两样传家之宝,一样就是这本小书,说是先祖留下遗训,每一位族人必须背的滚瓜烂熟,到古风这一代人丁稀薄,也只有他一个人背记了。
这小书上面记录的,全是一些生涩难懂,诡异异常的字句,其中有一些还是只有父亲才懂的上古怪字,有点像某种修炼的功法,古风倒背如流也始终理解不了其中的奥妙。
再说,作为一名接受过高等教育的大学生,谁会相信这些玄乎的东西,不过是屈服在父亲的逼迫之下,才不得不背,古风没想到,他父子二人最后一面竟是在背记这本小书中度过的。
另一件传家宝古风听父亲提起过,似乎是一枚价值连城的玉玺,从先祖一直传承到了现在,父亲说,玉玺除了自己这一族的人,任何人也打不开。
至于怎么打开,父亲没有告诉他。
古风从未见过所谓玉玺,在最困难的时候,古风曾想把它找出来去换钱,找了许多天也没见到任何踪迹,古风认定父亲把它藏在了一个绝秘的地方,还没来的及告诉自己。
父亲死后不久,家里来了一大帮警察,没收了父亲的所有财产,搬光了家里所有的东西……
第二天,古风就被人从家中赶出,他们告诉古风,房子也被没收了。
古风瞬间从天堂掉到了地狱,变的一无所有。
然而,古风终于知道了父亲的职业,他是一个盗墓贼……
于是……
古风成了人人唾弃的孤儿,他的狐朋狗友也弃他而去,彻底沦为了一个在社会最底层挣扎的失败者,因为父亲政治关系,古风找不到一份好工作,生活越来越窘迫,相恋五年的女友也弃他而去。
尽管这样,但是古风骨子里天生就有一股韧劲,凭着自己的努力艰难的在A市活了下来,成为一名生活在社会最底层的搬运工,也尝尽了人间冷暧。
古风每天要承受十四个小时的高强度工作,全都是些体力活,一开始就连工头都不相信古风这样一个文弱的书生能搬起近百斤的货物,为了生活,他做到了……
当然,如果不是刘叔的时常救济,古风可能会真的放弃,在他最困难的时候,一个自称父亲生前好友的刘叔凭空出现,解决了古风的燃眉之急,现在又为古风到了一份好工作,古风敢说刘叔是自己一生中最感激的人了。
古风辞去了之前的工作,退掉租住的小房子,简单的收拾了几件旧衣服,准备南下,离开A市之前,古风最后去了一次父亲的墓地。
墓碑上父亲的照片依旧亲切,古风与父亲长的很像,一剑眉,高鼻梁,薄嘴唇,看起来有些文弱,最像的还是眼睛。
那是一双奇特的双眼,就像一潭古井,看不出深浅,容易让人迷失。
父亲告诉他,父亲的父亲,古风未曾见过的爷爷也拥有这样一双充满魔力的双眼,难道是自己这一门的人都拥有这样奇特的双瞳,古风不得而知。
点烟!
倒酒!
烧纸!
古风跪在父亲墓前,哭的泣不成声,他这一生最痛苦的事,莫过于父亲的离去。
重重的磕下三个响头后,古风感到有一丝的凉意,用力裹紧了衣服,对父亲轻道“保重”
古风便离开了……
古风坐上了最后一趟南下的列车,上了列车找到了自己的坐位。
“二十四号,运气不错,靠窗!”
古风的行李不多,随便把书包塞在货架上,坐在了也不知多久没人打扫的坐位上,他呼出一口浊气,也许新的生活就要开始了,说到底,还是有些许的期待和激动。
这是最后一趟南下的列车,之所以开的晚,是因为这列车很破旧,处在马上淘汰的边缘,古风选择它,原因很简单,票价便宜。
这躺列车是专门为像自已一样的穷人准备的,有钱人是不会上这种车的,古风在心里对自己说道。
距发车还有一小会时间,旅客陆陆续续的上了列车,车箱中的人猛然多了起来,随即发霉的面包味,烂水果的味道充斥着整节车箱,古风缩了缩脖子,用衣领挡住鼻子。
突然,几个旅客引起了他的注意,是几个人高马大的男子,坐在离古风不远的地方,他们西装革履,皮鞋一尘不染,戴着发亮的墨镜,笔直的坐在一起,在这节穷人的车箱中十分的扎眼,格格不入。
“他们是赶时间吧……不然,怎么会坐这种车?”古风随便的猜想了一下,便把头彻底缩进了衣服里,忽然,他再次抬起头,向几个男子的方向看了一眼。
“奇怪……他们好像盯着我?是错觉吗?”古风自嘲的笑了笑,滔天的困意袭来,他低下头睡着了。
不知坐了多久,古风感觉腰快要断掉了,脖子也硬的发痛,终于到了H市!
一下列车,古风就感到一股热浪铺面而来,南方的天气和想象的一样,确实比A市热的多。
古风伸了个懒腰,关节发出了清脆的爆裂声,翻开书包,从书包中拿出一张小卡片,上面记录的是刘叔给自己的地址。
“这个地方该怎么过去?我应该找个人问问”古风正思索间,被一个僵硬的声音打断思绪。
“古风先生,请跟我们走!”机械式僵硬的男声,有种极不适的感觉,伴随而来的,还有惊人的寒意。
古风猛然抬头,惊愕的说不出话来,说话的,不就是在列车上西装革履的几名男子吗?