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小城的生活,平静却又乏味。
为了供养孩子,薛砚棋没再冒险,继续经营她的相亲工作室,而是转而当起了保姆,寻了几户好心的人家,白日里就带着孩子在别人家洗衣做饭做家务,而夜晚的时候,则就呆在家里照看孩子。
这样的生活,日出而作,日落而息,平淡而乏味中,一晃就是三年。
三年的时间,薛砚棋那原本细嫩纤长的手指在一日又一日的家务中磨得粗粝,而薛念阳,也在母亲这样拼命的工作下渐渐长大。
因为是单亲母亲带大的缘故,所以小小的薛念阳格外懂事,早早的在半年前便上了小镇上的幼儿园,虽然年纪不大,但无论是学习还是其他方面,在小镇里的幼儿园都是名列前茅,这让薛砚棋又是高兴,又是愧疚。
高兴的,薛念阳这孩子聪明能干,长大后一定是个可造之材,而愧疚的是,这么好的孩子,她却不能给他一个完整的家,甚至,连孩子的爸爸是谁,她都不能告诉他,但所幸,薛念阳足够懂事乖巧,从来都不曾提过关于爸爸的事情。
于是日子,就在母子二人的相依为命中,缓缓度过。
自从薛念阳上了幼儿园之后,薛砚棋便再也不用整日整日的在家照顾他,于是便辞去了保姆的工作,在薛念阳幼儿园不远处的超市,找了一份工作,上班的时候,送薛念阳去上学,下班的时候,则干好去接薛念阳放学。
一来一回,母子两个人手拉着手,一切都刚刚好。
于是这一天,像往常一样,送完薛念阳上学后,薛砚棋来到了超市里,开始了一天的工作,只是不同以往的是,这一天,还没有到下班的时候,幼儿园的老师便给薛砚棋打了电话来。
看到幼儿园老师号码的那一刻,薛砚棋有些疑惑,只以为孩子是闯了什么祸,老师打电话来告状来了,于是没有想那么多,便径直接起了电话。
“喂,是薛念阳小朋友的妈妈么?”打电话的是薛念阳幼儿园的刘老师,资深的幼师,平日里说话温温柔柔的,但不知为何,今天却是带上了点焦急。
“嗯?刘老师是我,怎么这个点给我打电话来了,是阳阳在幼儿园里……”
可还没等薛砚棋把话说完,那边的刘老师却是急匆匆的打断了薛砚棋的话——
“薛女士,我现在没时间跟你细说,你快来镇中心医院!薛念阳出事了……”
出事了,医院等等沉重的字眼就像是重锤一般,狠狠的砸上了薛砚棋的心,她只觉心口一痛,追问出声:“出事了?什么情况?阳阳他怎么了,他……”
可面对薛砚棋的追问,电话那边,却只是传来了一阵慌乱的声音后便被径直挂断,只余下嘟嘟的忙音。
这一个电话,让薛砚棋只觉得头重脚轻,身体虚弱的晃了三晃,薛砚棋努力吻住,也再站不住,丢了手里还拿着的货架上的东西后,便径直冲了出去。
接到电话,从超市赶到医院,薛砚棋只觉得做梦一般。
分明早上出门时还好好儿的,健健康康跟自己说笑的念阳,在此刻,竟是躺在病床上,身上各处插满了管子,羸弱的就像刚出生时那般,脆弱的就像个瓷娃娃,让人一碰就碎了。
“阳阳!阳阳,你怎么了,怎么回事?怎么会这样?医生呢,在哪里!”看到那样的薛念阳,薛砚棋一下子就蒙了,想即刻冲到病房里握住儿子的手,但却被icu病房的大门挡着进不去,于是她疯狂的砸门,在走廊上大喊大叫着。
但是最终,她还是没有被允许到病房里去看自己的儿子一眼,而是被医生护士还有刘老师,拖着,来到了医生的办公室里。
医院里到处都是压抑的白色,薛砚棋坐在医生办公室的座椅上,手里捧着医生给倒的热水,浑身却是不停的颤抖着。
她会颤抖,是因为她在害怕,她会害怕,是因为薛念阳。
看到病房里的薛念阳之前,医生便告诉了她薛念阳的情况——
先天性心脏瓣膜发育不全,致病原因,则是因为早产,而得了这种病的孩子,随着一天一天的长大,心脏的负荷逐渐变大,发病的次数就会越来越多,所以换而言之,薛念阳的心口上,藏了一颗炸弹,炸弹一爆炸,薛念阳便死无葬身之地。
“早产,发育不全,死亡……”薛砚棋念着这些词汇,只觉得脑袋疼的厉害。
其实薛念阳刚出生时便有了这个毛病的,其实他更小一点的时候,这个毛病就发作过的,但是那时,因为刚回到这里,薛砚棋没有钱,也没有依靠,所以不过是在小医院里匆匆住了几天后,孩子恢复了便径直离开,只是,她怎么能忘掉这孩子胎里就不足呢,只是,她怎么能抱着那种侥幸的心里,只以为,这病会随着孩子一点点的长大而痊愈呢?
“是妈妈对不起你,是妈妈错了,妈妈当年不该那么冲动,妈妈如果不那么傻的话,你弟弟不会死,你也不会成这样的下场……阳阳,妈妈一定会救你,你放心,我一定会救你……”脑子里想着那些乱糟糟的东西,嘴里念念叨叨的。
但是救薛念阳,那又唐河容易。
这里的医生说了,按照小镇这里落后的医疗水平根本没有办法进行手术,而就算去了大城市,可以通过手术去治病,那无数场手术所需要的天价医疗费也不是薛砚棋能够承担的。
在这里待了三年,薛砚棋起早贪黑,攒够的钱也不过刚刚够薛念阳读镇上最好的小学,可此时告诉她,她这笔钱很有可能连花的机会都没有了。
“不,不能这样……我该怎么办,阳阳该怎么办……”一想到那些,薛砚棋只觉得不寒而栗。
当年她就是为了省钱才导致薛念阳的病一再恶化,当年也是因为她坚持回到故乡,才导致薛念阳的病被这小地方落后的医疗水平所耽误,她薛砚棋这一生犯错无数,可凭什么,最后她的罪所得的报应却全是她的阳阳来承受,她给不起他完整的家,给不起他完整的父母的爱,所以现在连活下去的权利,她都不能为他争取了么?
脑子里环绕着这些乱糟糟的东西,薛砚棋紧紧握着拳头,但不一会儿却又放开,放开后又握紧,握紧后又放开,最终重复数次后,她似是决定了什么一般,紧紧握紧了拳头。
再出现在薛念阳病房门口的时候,薛砚棋的手里拿着的手机,屏幕还没有完全暗下来,很明显的,显示的电话簿的页面,而就在刚刚几分钟内,她刚刚结束一场通话,通话的对象是唐母。
在这个她远离a市的三年,她唯一偶尔联系的人只有唐小小的妈妈,而之所以联系,也是因为唐小小,那是a市她唯一的牵挂,可就算是这样,她三年来打过去的电话,也是屈指可数。
因为就算把过去抛的越远,偶尔回想起些许片段时,心也会痛的令人难以窒息。
但是这一次不同,这世上那么多的大城市和那么多的医院里,薛砚棋唯一熟悉的只有薛唐小小曾经工作过的,a市中心医院。
为了薛念阳,她得回a市,得再一次回到那个,充满回忆,充满那个男人的身影的地方。
“阳阳,你放心,妈妈一定会治好你的病,妈妈一定会让你好好儿的长大,这一次,一定不懦弱……”看着病床上,那小小精致的却酷似那个男人的脸,薛砚棋咬着嘴唇流着眼泪,可脑海里,却不由得,升腾起那个男人的侧脸……
而相同的时刻,a市的薛家别墅。
别墅还是那个别墅,宽阔奢华。
但不同的是,这里的陈设摆饰。因为三年前刘思诺和薛焱的新婚,为了给小两口道喜,薛家财大气粗的将整个别墅重新装修,换掉了所有旧的家具电器,把这个本就奢华的地方,装修的更加金碧辉煌。
而除此之外,昔日在这里工作的赵阿姨也早已经被换掉,所以此时的薛家的别墅,再也嗅不到一丝丝有关于前女主人的味道。
此刻有的,只是坐在沙发上,眉头紧锁着的现女主人,刘思诺。
此时窗外天色擦黑,很明显是夜晚将至,而饭厅的桌子上,热气腾腾的菜摆满了整个桌子,可刘思诺却坐在沙发上,拿着手机,咬牙切齿。
“加班加班!你已经多少天没有回家吃过晚饭了,天天都在公司加班,到底这个家重要还是你的公司重要,薛焱,你回来吃顿饭会怎么样!会掉块肉么!”对着手中的电话吼完这些话,刘思诺的更加阴沉。
诚然,薛焱和刘思诺至此已然结婚三年,因为有了薛刘两家的强强联手,公司的生意越做越大,薛焱的事业也是蒸蒸日上。
但是,与蓬勃发展的事业相反的,却是薛焱和刘思诺两人的感情,三年了,薛焱对于刘思诺依旧是一种不咸不淡的态度,一如三年前那般,亲近,却也疏远,而这三年,薛焱生意越做越大的同时,脾气性格也有了很大的改变。
昔日的薛焱,张扬而霸气侧漏,恨不得将世界都掌握在手中,而三年后现在的薛焱,脾气和性格都收敛了很多,整个人内敛而深沉,话也变得更少,最喜欢做的事情,便是无事时坐在办公室里,看着窗外的风景,一看就是半天。
也正是因为这样的习惯和越来越忙的工作,薛焱待在公司的时间越来越多,在家里的时间越来越少,到今日,按刘思诺的统计,薛焱已经有一周因为加班而没有回家吃饭了。
嫁给薛焱后,刘思诺便把重心从工作转移到了家庭上,但是三年了,刘思诺时不时的就会有一种,她和薛焱依旧只是陌路的感觉。
想到这些,刘思诺只觉得有些头痛,挂了电话后,半靠在沙发上,轻轻按着自己的太阳穴。
而正在刘思诺的脑袋隐隐作痛的时候,一个圆滚滚的扎着辫子的小脑袋,却是探进了饭厅的门里。
在闻到桌子上热气腾腾的饭菜的味道时,那个小小的身影干脆摇摇晃晃的走了过去。
“妈妈,爸爸什么时候回来啊,淇淇饿了。”小小的奶音,还不流利,但却愈发的让人心软。
看着面前小小的软糯的像个糯米团子一样的小姑娘,刘思诺心疼的一把抱住,轻轻拍着背安慰着——
“淇淇乖,爸爸晚上要加班不回来,妈妈陪陪你吃饭……”<>