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天光已暮,夜色宠罩大地,站在五楼窗畔遥望城中,七彩的万家灯火将整个凤城都点亮宛如白昼,垂头楼下大街到处都挂起了各色花灯,即使深夜人群仍是热闹而喧嚣。
雪白鸽子穿过那道天幕,直直飞落在掌间。
白晰而纤细的指腹拂过鸽子雪白的羽落在其爪间,将绑在鸽子腿部的绿色竹筒取了下来,而后自竹筒里抽出张卷起的信纸。
两行墨色字迹落入那双美丽的眼眸。
指尖轻捏。
墨字纸张皆随风散无踪。
垂首望向下方的花灯与人群,嫣红的唇畔随之浮上抹浅笑,伸手便将那雪色信鸽放飞天际,遥望鸽子扑棱着翅膀消失踪影,转身回到屋内看了看摆在桌上的地型图,而后开始,更衣,束发。
“主子,都准备好了。”
方才束了发戴上面具收拾妥当,屋子里便多了道男子的身影,手中还抱着个极长的方形长条的红木盒子恭敬的呈了上去。
打开红木盒子伸手将里面的东西拿了出来。有些冰凉的触感,他纤细的五指轻柔的在银色的枪身抚过,就像是见到了久别重逢的老友,眸光几分的恍然还有几分的怀念。
男子迈步走进来,方转过屏风便怔怔的顿下了脚步。
那道身影便那样不期然的,撞进男子狭长明亮的眼瞳,雪色的锦衣,血色的镂空面具,夜色下妖冶的冥罗花在那张血玉面具之上幽然盛放,他的手中执着那柄银光凛冽的银枪,腰间尤挂着一枝碧玉暖萧,就那般站在他前方只有不到五步的距离。
似有什么东西在脑子里瞬间爆开。
雷霆般轰然剧烈,只在刹那间倾了桑田,覆了沧海,天地巍巍浩瀚,那双明亮的眼瞳里却似再也没有其它,唯有眼前那道少年的身影。
“你来了,我都准备好了。”安夙抬头看了过去:“时间差不多了,想必此时客栈里已无多少人,你那边安排的如何了?”
“已安排好,你放心绝不会有错漏。”
锦回神压下胸膛的起伏,上前男子目光从少年脸上落在其手中:“这便是神兵弑天,他的随身武器么?虽然早就听子晏形容过那夜所有事,可我却还未见过阿裳手拿银枪时的模样,初初看到阿裳此刻的装扮,我还以为是看到战神临世就站在我面前。”
“他的传闻我听过许多,都说他生就无双俊颜,却勇猛无敌宛如神将乃是千年难遇的天生将才,可惜我双眼失明却从未有幸见过,二弟与他颇有交情本答应替我引荐,然则却到底仍是无缘得见。”素雅声音隐着丝几不可见的颤,声音中带着浓浓的遗憾。
“若说生就无双俊颜,谁又能比得上锦?”
安夙凝着男子投来隐忍压抑的复杂眸光微有沉默,天生将才么?可他却不知在她心里,当年那个毫不犹豫带她纵身跳下回风崖,在她攀崖坠下时飞身救下她的少年,才是真的宛如神将。
他,应该早就有怀疑了吧?
她的锦归哥哥从来从来都很聪明,哪怕失明了也一样,更何况那些事她虽始终无法对他道出口,自接受他以后却也没有刻意的再去隐藏,所以他又怎会没有半点的怀疑?
她甚至能清晰的看清他明亮眸底那复杂又难解的疑惑。
怎能不疑惑呢?
那些事他又怎么可能会想得到?女扮男装,死而复生,从一个人完完全全的变成了另一个人,哪怕是再聪明的人,若未亲身经历过,谁会想得到,谁又敢相信这世间竟会有如此离奇的事?
屋中有些静。
男子没有开口问出心中的疑惑,安夙亦没有开口答,奉上木盒的蓝羽早在东西送到便已然退了下去。
锦闻言笑了:“如是看来阿裳对我的容貌好似,还算满意?”
“爱美之心人皆有之,谁会不喜欢赏心悦目的事物?我本俗人一个,虽不在意皮囊,可若令人赏心悦目的事物也会乐于观赏,遇到长得好看的人自也会多看两眼。”安夙倒未扭捏直接点头。
还算满意?
大概只有他自己不知道他的那张脸多有杀伤力,否则怎会才见一面就将纪语微迷到疯魔?否则当初她怎会看到流口水?世人都说红颜祸水,容貌便是一个女子最厉害的武器,可她觉得这句话用在他身上也无比贴切。
若非他瞎了眼,若非整日都只窝在风华阁里,若非不漏财更不漏势,不知会迷倒这帝都里多少的女子?
“如此看来我这张脸倒算是有些用处,至少能让阿裳赏心悦目。”
锦闻言微有叹息:“可喜欢阿裳的人极多,若只论及容貌,不管是千菩提还是国师沐白都不比锦差,尤其那位国师,先前我看他好似很担心你,有时想想我倒是会觉得很有压力。”
安夙放回银枪的动作微顿。
国师沐白?
这个人她已经很久都没有再想起,不过她记得那日沐白闯入无双阁时曾道她昏迷时他也在,可事后她从珍珠青璇口中得知是锦将她带回候府,所以锦与沐白应该早就见过了。
那日她昏迷时到底发生了些什么?她并没有印象,到底有没有说过什么不该说的话?她事后也回想过,却是怎么都想不起来,可从沐白那夜闯入无双阁时与她的对话来看,她应该并没有在他面前说过什么不该说的才是。
“可这世上只有一个锦。”
安夙思索片刻敛绪,将手中的银枪放回了木盒摘下面具道:“不管是千菩提还是沐白又或者是任何的其它人,他们都不是你,我喜欢的人只有你,永远不会再有别人,所以其它人你根本不用放在心上。”
没有女儿家的娇羞,那双眼里很平静,安夙的声音也毫无波澜,脸上的表情却是无比的认真。
“阿裳喜欢的人只有我,不会再有别人。”男子胸口微有不平起伏,他举步行至桌边走到女子身前牵起女子的手道:“我想这句话,应该会是我此生听到最动人的话。”
“阿裳,我也希望不管何时你都能记得,你说过我是只属于你的,就如同你此刻告诉我,你永远都只喜欢我。我会陪着你做完你想做的事,替安家平反也替他报仇,到那时我们便成亲可好?”
男子脸上盈着浅浅柔和的笑:“等到成亲以后我们便可以离开帝都,你不是很想好奇五国圣地,云海之颠到底是什么样子的?到时我便可以带你去云海之颠看看,这些年求医我还去过很多其它的地方。”
“虽看不到可听别人形容,我想应该都是很美的,我们可以到处去走走看看,等到走累了便找个你喜欢的地方建栋竹屋停下来小住,比起帝都的繁华,我想你应该会更喜欢那样平静闲适的生活。”
“晨观朝霞流云,夜赏明月繁星,煮一壶清酒,品一杯香茗,再听我抚一曲琴,若阿裳觉得无聊我们可以拿七弦凤瑶与弑天来对练,如此也不至于让这两大神兵蒙了尘,你说呢?”男子素雅的声音如涓涓溪流在少女眼前徐徐描绘出一幅美丽的画卷。
不再有阴谋,不再有算计,他想那样的生活应该是阿裳会喜欢的,那时阿裳也不用这如此疲累。
“去你走过的地方走走看看?”
安夙凝着男子垂下的明亮眼眸笑着点头:“好,到时我们便一起再去走一遍也重新的看一遍,你也不用再只听人说可以自己亲眼看到,我听说凤城乞巧节的灯会很热闹,你不是以前未到过凤城么?”
“等到晚上事情结束以后,说不得我们还有时间去逛逛。就算今夜赶不上明晚也行,花灯会庆祝三日,只可惜明日肯定不会有今日这么热闹。”
“那也无妨,只要阿裳肯陪我去就好。”锦倒未在意:“只是今夜我不能陪着你,你自己要小心,凡事以自己的安全为要。”明知她武艺高强,可世事难料总难免生出变数,男子尤自不放心一遍遍的提醒。
“你放心我不会让自己有事。”
安夙点头应下转开子话题道:“对了,哥哥呢?可都安置好了?今夜情形定会很混乱,我不想他出现也不想因此而生出意外。”
“都安置好了。”锦说着拿起桌上的面具替女子仔细的戴好,轻触着那朵妖娆冥萝花道:“我办事阿裳莫非还不放心么?该安排的早就已经照计划安排妥当阿裳尽可放心,我们也该出发了。”
“好。”
安夙点了点头,目送男子离开。
……
雀屏峰顶,风云阁。
精致的阁楼屹立在最顶峰,与连日来不同的是不再是那般的漆黑,也不再是那样的空无一人,此刻空空的阁楼里,飞檐内阁蜿蜒的道路两旁等各处都挂起精致的花灯,一盏又一盏被点亮,也将整个阁楼内外都照亮。
整座建筑占地极广也极大,共分了三层,一楼二楼里月前有人来探时便搭好数张桌子,每个桌子桌畔还置着铭牌,上面刻着着对应的名字,此刻那些原本空空的桌子上放置着各色的点心与泡好的茶,每张桌子桌边也早就座满了人。
整座阁楼中空,抬起头便可看到同样悬空的风云宴台,十余丈方圆的风台云上还摆着张玉椅和一特制的飞凤台案外,还有扇极大的暖玉屏风。
屏风足有十余丈长,乃上好云锦织就,锦上一副泼墨字画,悬日笼月,繁华似景,山河卧土,那竟是副万里江山图。画末两行龙飞凤舞的令诗:雀屏风云传号令,玲珑玉骨振纲宗。
令诗之后的落款,是朵血红的冥萝花。
而此时玉椅却是空空无人坐。
整个风云阁除了受邀前来的宾客以及江湖武林同道外,却是没有见到半个身为主人的影子,直至所有的宾客齐至,第九渊的人却是仍未现身。
不止那位渊主,可谓半个第九渊的人也没有见到。
“这第九渊还当真是太神出鬼没,明明连日都有来探,我们更一直都有派人守着,却未曾发现这些人何时出同将整个风云阁布置成如此,尤其今儿个居然摆上了这新鲜的点心蔬果和美酒来待客……”
“最奇怪的是偏偏东西全都摆上,可人却是未见,却不笑这位渊主到底葫芦里卖的什么药?说好的玲珑玉骨宴,可这会儿却是拿这些来招待?未免有些名不符实了……”
“急什么,该来的总会来的,这不是时辰还早么,再等等看……”
“……”
阁楼间议论声声。
朔元看着自己桌上的新鲜水果,挑了个蜜桃在手中掂了掂,转头眉毛都严重的打着结:“庄主,你说这些东西到底是怎么在我们眼皮子底下弄进来的?庄主下令后我们的人从天光拂晚整日都守在雀屏峰,明明没看到半个人影进入这风云阁里来,可现在……”
不止他们,庄主这两日大半时间也都呆在这雀屏峰。
可没见到人东西却是凭空出现?
这未免也太诡异子。
“你以为真有神鬼之术能让东西凭空变出来?”
菩提剜了闻朔元一眼:“这有什么好奇怪?要么是些障眼法,要么就是这风云阁里还有我们没查到的密道暗道,这么大个雀屏锋,若真有隐藏的暗道没人探查出来那又有什么好奇怪?”
奇门术术里的障眼法多的是,摆个阵法出来瞒天过海不用太简单,至于东西不知不觉的运进来?不用说也肯定是这风云阁里有与外面连接的密道。<igsrc=&039;/iage/10356/3667036webp&039;width=&039;900&039;><>