她呆立在院中,沉思,这疯子不像个宦官,虽然他一身破败,但身上的衣服却不像,就在她百思不得其解时,蓦然抬头,就看到了常德。
“你怎么来了?被人发现就连累你了。”
“我给了安吉则半年的俸禄。”常德无所谓的笑笑,表情极为平淡。
“什么?”
千山雪一怔,沉默片刻之后她才缓缓开口,“我会还你的。”
“不用,你现在……要学会保命。”
千山雪顿时口舌涩然,她的眼睛湿漉漉的,猛地一下,心里像压了一块石头,生怕他看出来。
“好了不说了,干活吧,不然天黑我们都干不完。”
常德一时之间不知道怎么安慰他,感叹他小小年纪才来府里就遭遇那么多,还成了安吉则的眼中刺,实在是担心他活不长。
看着千山雪干一会歇一会,直不起腰的模样,真揪心,他主动包揽了大部分的活,只让她擦擦窗子,什么的,千山雪记在心里,她暗暗发誓如有机会定当回报。
两人这一忙乎就到了夜里。
忙了一天,千山雪累极了把笤帚一扔,顾不得许多就席地而坐。
常德瞅见急忙阻止道,“你才负的伤,地上凉。”
千山雪莞尔一笑,“你怎么对我这么好?我都没有帮过你什么。”
常德端详了她一会才开口,“你让我想起了弟弟,他也是和你一样倔。”
“哦,那他是不是在老家?”
常德略有所思,眼底忽然是一片死寂,“他……被我们那里的一个恶霸打死了。”
千山雪恨自己嘴太快,一肚子懊悔,伤心,话不知再从何说起。
半晌的沉默后,她才开口道,“所以……你才会想保护我?”
常德笑而不答,从食盒里拿出了他准备的食物,千山雪还想说什么,他忽然就堵住了她的嘴,当然是用包子堵的。
她“唔唔”了好半天才拿出来,刚要训他,却又顿住,下一瞬便热泪盈眶。
“你这是怎么了?”
他以为是方才那样塞个包子,她委屈了,心里不免生了一分愧疚。
千山雪一边抹泪一边大口大口的吃,好半会才上气不接下气的道,“这……包子太……好吃了,这是我这几天吃得最好的一次,居然是肉馅的。”
“……”
常德扶额,只能叹气,到底还是个孩子。
看着她津津有味的吃,这孩子确实饿坏了,忽然他仔细瞧了瞧她,诧异道,“小白,你从哪换的衣裳?”
她就觉得自己忘了什么,他不提,她还一下子忘了那疯子。
“是这里的一个疯子给我的,常德你可认得住这里的疯子?”
“疯子?你看见了他长什么模样?”
“虽然有点脏,但他生得不错,不像是位侍人。”
常德蹙着眉,略有所思,脸色的变了几变,他沉吟道,“我倒是听说过有个九王爷从小就疯傻,但也没见过,这就是从前九王爷和淑妃的院子,十年前淑太妃自焚死了。”
“这我就不懂了,九王爷他们怎么会在宣王的府内?”
“淑妃和宣王的母亲丽妃是亲姐们,淑妃不知犯了什么事,陛下就下旨把九王爷过继给丽妃,淑妃不服大吵大闹,陛下就把她贬为庶人到宣王府当女婢。”
“嗯,这淑妃看着是受苦了,但她能守着儿子,也是圆满。”
常德诧异道,“你是这么想的?”
“嗯,一个女子最害怕的是夫君的抛弃,还有就是骨肉分离。”
“哈哈,说得你有多了解女子似的,弟弟,咱这辈子都甭想了解女人,我们注定与女子无缘。”
常德言毕,抬头仰望着星空,沉默,这时天空飘着棉絮般的雪花,在淡淡的月色下更显轻盈漫美。
“常德,你老家可有给你定过亲?”
话一出口,千山雪就后悔了,这不是揭人家的伤疤吗?
“有,不过已经过去了,你呢?你生得那么俊,女子见了都喜欢吧。”
千山雪干笑两声,不以为然道,“我在这里没有父母,从我记事起,就被买来卖去,我是倒了好几手了,在我们那个地方俗称二手货。”
“二手货?不明白。”
常德摇摇头,心里想着,她说的那个地方,是哪个地方?不解的道。
千山雪一时半会也跟他这古代人讲不通,只好胡乱敷衍了事。
两人一切收拾妥当就一前一后的出院门,常德走得快,一会就与她拉开了距离,而千山雪有伤自然慢些,她前脚刚跨出,后腿就被什么抓了一下,她一惊,以为是猫什么的,回头朝下一看,竟是那疯子。
“你这是做什么?”千山雪小声的怒喝道。
疯子瞪着大眼巴巴的看着她,不语。
这家伙不会即疯又哑吧?
心里徒然升起一丝怜悯,看来他在这破败的院子生活了很长一段时间,看这个院子残旧的程度,想必是没有人去关心他的起居,更不会关心他的死活,他的这双眼睛是何等的孤单无助,让千山雪想起了那叫什么工程的宣传画,对,就是和他这样的眼神一样,无助。
疯子拉着她的腿仍不放手,前边的常德回过头喊到,“你怎么了?”
“我鞋掉了,一会就好。”
见常德要过来,她只好柔声道,“我明天再来看你,给你带好吃的,好不好?”
疯子使劲摇摇头,依旧不放手。
千山雪急了,哟嘿,看他的样子也不是全疯,居然不相信,她只好举起右手三指发誓道,“姐姐发誓明天一定会来。”
疯子呵呵一笑,就跑了,速度之快,她还没看清,人影就消失了。
“你在看什么呢?”常德已经行至跟前,眼冲她望去的方向也扫去。
“没事了,走吧,哦,对了常德哥,我明天还想再来打扫可否?”
“别人都吵着要避开,你倒是不怕,他们都传这里不吉利,去年前年,但凡来这里打扫的都莫名其妙的死了。”
千山雪爽朗一笑了之,“我不怕,这人有时比鬼更可怕。”
常德知道她与别人就是不一样,不但胆子大,人也爽朗,心里不觉有几分佩服。
他们俩的背影逐渐淡去,这时疯子才从院门口探出身子来,他原本无助的神情,一抹笑意顿时在唇角漫散开,逐渐笑意越来越大。